“那不一定。”坐在前排的言愷輝幽幽道,“之前不就有一個看對眼的嗎?”
言嘉辰錯愕抬眼,言愷輝也只是隨意嘟囔著,眼睛半閉,接著道:“反正好像聽誰說的,對,是你們老師,前些天說什麼你哥初二的時候喜歡一個女孩,緋聞穿得沸沸揚揚。”
“你怎麼知道?”言嘉辰腦中的混沌褪去不少,手無意識地握住一旁的扶手。
言愷輝懶懶打了一個哈欠,話語中醉意漸濃,“你那次淋雨,再加上後來……無理取鬧地讓我幫你交投訴信,我就猜到了。”
“我也記得!”言嘉頤望向言嘉辰,嘴裡不住道:“還進醫院了,大冬天也不知道為什麼去淋雨,像個傻子一樣!我笑話了你好久!”
“是,我就是那個大傻子。”
他單手捂臉,黑亮的眸子變得沒有焦距,那場冬雨像上天的預兆,從此澆滅心底的希翼與熱忱。
自從撞破那件事以後,言嘉辰在暑假找幾個學長學姐手機於文音多年前與學生家長的交易記錄,將匿名的舉報信和證據上交給了學校,但開學時,於文音依舊沒有受到任何處分。
兩人的矛盾,卻由此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處於基本的尊敬,言嘉辰也不喜歡主動招惹她,但是一旦招惹就是兩敗俱傷。
“言嘉辰,你坐好不行是不是?”
言嘉辰不情願地坐好,眼睛卻不時望向對面的初三教學樓,手裡玩著筆,心底想著蘇韻雯今天不知道有沒有帶傘,需不需要他回家拿一把下來之後再到學校門口等她。
不拿,直接送她回家,還能拉進兩人距離。
拿,為了不讓其他同學誤會,減少人們的注視議論。還能透過還傘得到下一次見面的機會。
桌子被人敲響,他回過神來,同學們不知何時開始低頭寫題。
“想著對面的漂亮學姐呢,是不是?”頭頂傳來於文音略微帶著諷刺的聲音。
他抬頭,奇怪地看著她。
“我那天就看見你倆在一塊寫作業呢,有說有笑的,誒,是不是喜歡她啊?”
她笑了,笑裡藏著幾分威脅。
他拿起筆,準備寫題,懶懶噠道:“是又怎樣?”
“那可不巧了,我不小心告訴她們班主任了,你是初二的學生,談談戀愛我也懶得管,但是人女孩是初三了,別人馬上要中考了,你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言嘉辰回想起昨天蘇韻雯的躲閃,他還沒說幾句話她就頭也不回地冒雨跑開了。思緒一瞬間變得明朗,看見於文音臉上微微得意的神色,他放下筆,臉色陰沉道:“喜歡告狀?那我也去!”
說罷,他就站起身,狠狠瞪了她一眼。
“你敢!”
“我為什麼不敢?”言嘉辰聲音提得很高,全班同學都抬頭看兩人,於文音有些手足無措。
“你給我出去!你牛是吧,你有本事你就把你所有外套脫掉站在雨裡,一直到下課!給我好好清醒清醒!”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腦中閃過蘇韻雯昨日眼底氤氳著霧氣,眉頭輕蹙,不住躲閃的模樣。
她生氣了。
會不會是他太著急了?
可是……明明學校對早戀沒有明確規定,但於文音此舉顯然就是報復。
他做錯什麼了嗎?
為什麼他的努力非但沒有換來正義與太平,反而間接傷害了蘇韻雯。
他想不明白。
他像是置身一張無形的大網,他不過好奇地觸碰,大網卻驀地收緊,向他傾覆下來。無數的利益糾葛被他一點點理清,他離頭頂的花遠了,卻只能徒勞仰視。
那張網,至今仍纏著他。
“言嘉辰!我不說第二遍。”
言嘉辰臉頰緊繃著,脫去身上的所有外套,重重砸在桌椅上,然後頭也不回地跑進滂沱的大雨中。
這時正是藍青一年中最冷的幾天,七攝氏度的氣溫再加上雨水,言嘉辰卻一動不動地站在操場正中間,眼睛正對著初三的教學樓,他望向初三一班的教室,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三十五分鐘過去,下課鈴準時響起,林超帶著幾個男同學跑向操場。
“辰哥!”
言嘉辰身上的所有熱氣都被雨水帶走得一乾二淨。
“沒事吧?她讓你站你就站啊,你是不是傻,這麼冷的天。”林超給言嘉辰披上外套,“天啊,你怎麼這麼冷……”
殘餘的混沌意識再也支撐不住凍到發僵的身體,他倒在冰涼的雨水裡。
事後回想,真是衝動傻氣得可以。
坐在前排的劉家瑜回想起這件事,道:“我真的看你那個語文老師很不順眼,怎麼能大冬天的讓你去淋雨,這是嚴重違反紀律的事情。當年學校的處置也是……就取消了她那一年的評職稱優秀教師,算怎麼回事!”
“要不是你爸當時在教育局,我……”
“哎,好了。”言愷輝打斷劉家瑜的話,“別有這種走關係的思想。”
“那本來就是那個老師……叫於文音,沒有被記大過也是令我震驚了,上面肯定有人!”
言嘉辰眼睫輕顫,心中的疑問脫口而出,“媽,那你知道她背後是誰嗎?”
言愷輝輕笑,“我要是知道那還能讓他好好待著?”
“如果是趙家呢?”
趁著酒意,言嘉辰將這個敏感的問題甩出,一雙墨色的瞳仁緊盯著言愷輝。
這麼多年了,他到底還記得初心嗎?
“你個小孩談什麼上層社會的東西,”言愷輝轉移話題,“回去喝點蜂蜜水,喝這點還醉了。”
“爸,你是不打算管嗎?”言嘉辰執拗問道,眼底一片清明。
言愷輝面露難色,目光往劉家瑜那邊移去,剛想讓給言嘉辰發資訊讓他不要在劉家瑜面前提,還沒來得及就聽見劉家瑜悶悶的聲音:“你爸又不是警察了,抓這些小人的又不是他,管什麼管?”
言嘉辰輕抿嘴唇,果然,趙家還是他們的禁忌,只能防著,並不打算有所改變。
所以無論他做多少事情,都換不回她的清白了,都等不到正義降臨的那一天了。
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