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雨季,家家戶戶都有接屋簷水的習慣。

平日裡接點水在門口,外出幹完活,泥腿子在門口洗乾淨了再回屋。

柳學成也是如此,正打算在門口洗腳呢,就看見腳盆裡躺著一條足足五六斤重的大草魚,著實是吃了一驚。

看著柳學成手裡提溜著的大草魚,一屋子人面面相覷,有些不明所以。

唯有柳明月心知肚明……

這條魚被葉歡從超市裡買回來,又透過木箱傳送過來,期間一直處於缺水狀態,已經死了好一會兒了。

這大夏天的臭得快,柳明月拿到魚的時候,就擔心它發臭,第一時間放進水裡保鮮了。

這事兒還沒來得及通知母親胡翠蘭呢,是以,就連胡翠蘭也有些茫然,轉頭詫異的看著柳明月。

後者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想了半天,才總算是想好了藉口。

“幹完活兒後,抽空去了鎮裡一趟,趕上魚販子處理剩下的魚,我看著便宜……就買了一條回來,尋思改善一下伙食。”

一屋子人驚訝得長大了嘴巴……

柳學成老兩口是不相信的,憑著對自家閨女的瞭解,他們當然知道,柳明月絕對不是個亂花錢的人。

這麼大一條草魚,少說也得好幾塊錢吧?

但他們也沒第一時間質疑柳明月,只是想著,等李二嬸他們走後,好好問清楚。

李二嬸更是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直接尖叫了起來。

“明月閨女,你說啥瞎話呢?你們家啥情況,別人不知道,俺們還不知道麼?”

“還吃魚?都揭不開鍋了……照俺尋思,你這魚,怕不是從哪兒偷來的吧?”

一說到偷,柳學成一家都急了。

柳學成是知識分子,從小接受高等教育,雖然沒能出人頭地,但正直做事、坦蕩做人這四個字還是能做到的。

眼下自家閨女竟然被人誣陷說是偷別人的,柳學成不樂意了,和李二嬸對峙起來。

“李家二嬸,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你要是沒證據就胡咧咧,我們就到公社去評評理。”

李二嬸也有恃無恐的樣子,哼哼唧唧。“這魚哪怕不是偷來的,怕是也來路不正,真要是鬧到公社去,誰佔著理還說不清哩。”

聞言,柳學成也有些猶豫了……

自己傢什麼情況,也只有自家人知道了。

之前實在沒吃食了,也會挖點蚯蚓摸點田螺啥的,去河邊逗點小魚回來煮著吃,泥腥味重,還不頂飽。

至於說是去鎮裡買大魚回來吃,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最關鍵的是,自家閨女哪兒來的錢,去鎮裡買魚回來吃?

想想可能性不大,這條魚多半真是來路不正的。

老兩口面面相覷,有些不敢接茬兒了。

反倒是柳明月,被人汙衊後有些怒不可遏。

“李二嬸,你還別不信,這魚真是我買的,不光有魚,還有雞呢。”

說話間,柳明月不由分說,直接轉身鑽進了自己房間。

片刻後就提著一隻雞走了出來。

二十一世紀飼料專門養的肉雞,渾身上下全是肉,足足七八斤重。

提溜出來時,那隻雞還有些懵逼,看上去呆呆的,放在地上也不撲騰。

這下連柳學成都徹底驚呆了,指著地上那隻雞,支吾道:“這這……這隻雞也是你買回來的?”

“是啊。”

謊話說多了,柳明月現在說起慌來也臉不紅氣不喘的。

沒等柳明月開口解釋,柳學成已經開始趕人了。

“行了行了,李家二嬸,要沒啥事兒你就回去吧,天色也晚了,我們家也準備做晚飯了,家窮,就不留你們在這兒吃飯了。”

說完這話,柳學成不由分說推著李二嬸和李明國往屋外攆。

李二嬸被推著,還在嘟囔:“你們這雞和魚肯定來路不正,俺要去生產隊告你們,讓隊長和書記好好查查你們老柳家!”

一聽這話,柳學成更加鬧心了。

自己家成分複雜,一直都是縣裡的重點關注物件,真要是查出啥問題來,自己家指不定又得脫層皮。

到那時可就雪上加霜了……可得找機會,好好問問明月。

柳學成這麼想著,把李二嬸推出去後,大門一關,轉過身就問道:“明月,你老實告訴我們,這隻雞和這條魚,到底哪兒來的?”

“柳仙兒……”

柳明月剛吐出這幾個字來,就看見柳學成臉色一變,作勢就要去拿角落的掃帚打人。

她連忙改口道:“我有個老同學去首都那邊發展了,這隻雞和這條魚,都是他郵給我的。”

“啪……”

掃帚直接掃了過來,好在是雷聲大雨點小,掃帚膨大的那頭落在柳明月身上看著疼,實則一點都不痛。

柳明月卻有些欲哭無淚……說真話沒人信,說假話還是沒人信。

眼瞅著掃帚又揮了過來,把一旁的肉雞嚇得咯咯叫著,胡翠蘭也攔著,一邊對柳明月道:“明月,你趕緊老實交代吧,彆氣你爸了。”

柳學成氣得不行,一邊作勢要打,一邊道:“還敢胡說……從首都到咱們這兒,坐火車都要一兩天時間,郵寄十天半個月的,這魚都能變成魚乾兒,雞都能變成雞肉罐頭了……”

柳明月也是一陣頭疼。

啥都想到了,萬萬沒想到,葉歡同志送給自己的這些物資,自己竟然還要找各種藉口,來讓自己父母接受。

一邊被追,一邊絞盡腦汁想借口。

奈何她實在不會說謊,憋了半天,終於道:“我老同學在首都那邊,說是給我郵寄了些東西接濟咱們,還郵寄了十塊錢,我就用這十塊錢買了雞和魚……”

話音落,柳學成終於放下掃帚,和胡翠蘭面面相覷。

“真的?”

“爸媽,我還能騙你們嗎?”

柳明月一邊說著,一邊帶著老兩口往自己屋子走。

米麵糧油都還在屋子裡,沒來得及收拾呢。

柳明月指著木箱旁邊堆成小山堆的物資,無奈道:“喏,都在這兒了,你們在外面幹活兒,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們呢。”

好在這個理由,總算是讓老兩口信服了。

柳學成也放下了掃帚,轉過頭問柳明月。“前天那些米麵糧油,也是這個叫葉歡的人送的?”

“嗯……”

柳明月點點頭。

柳學成再次拿起了掃帚……

“還在說謊,你前天不是說你那老同學在大西北麼?怎麼跑首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