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於準。

**年5月10日

她身上有傷,她說是上班的路上摔了一跤。

她好像忘了,於承澤早就不允許她出去工作了,以照顧家庭為由。

**年5月12日

於承澤不肯離婚,她說不要惹怒他,她說我們逃不掉。

**年5月27日

我拍到了於承澤對她動手的影片,今天就送去警察局。

**年6月12日

就算所有人都看到她被打,只要她還一次手就不屬於家暴,而是會被認定成互毆。

可笑,她差點死了。

這的確不是家暴,是殺人未遂。

**年9月15日

他被關了一陣子,出獄沒幾天就去姥姥那大鬧了一場,然後透過朋友找到了我們的住處。

她說的對,我們根本逃不掉。

**年9月26日

她糊塗的越來越厲害了。

誰能教教我該怎麼做。

**年11月1日

我會親手殺了他,然後去自首。

如果不能成功,那就帶著他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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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會致人死亡的藥物都需要持身份證或憑處方購買,我弄不到那麼多安眠藥。

聽說偏僻一點的小地方管控沒那麼嚴格,說不定可以弄到一些農藥。

“準,你最近怎麼了?”蕭司棋又換了新女朋友,香水的味道還是那麼刺鼻子,“嘴爛了,嗓子也啞了,三天兩頭的逃課,都這樣了你他媽還能考第一,你想怎麼著?”

“你到底想問什麼?”我戴上口罩,將帽簷壓低,拎起書包遠離那股讓人想打噴嚏的香水味。

蕭司棋笑的一臉沒心沒肺。

語文能考滿分的人,不至於聊天跑題,他是擔心我。

“我不想問什麼。”蕭司棋吞吞吐吐的跟著站起來,勾上我的肩膀,“就是想告訴你,真有事兒別自己扛著,甭管上刀山下油鍋,兄弟都跟你並肩作戰。”

如果他知道我想幹什麼,大概就不會用‘並肩作戰’這四個字,應該是‘並肩找死’。

“謝了。”我反手拍拍他的肩膀,“我得出幾天門,老師那邊還得麻煩你爸媽幫我瞞著點。”

嘴爛了,嗓子也好不到哪去,一開口就像吞刀片似的,沒等蕭司棋再問,我走出幾步,揮手跟他道別。

“行,你保送,你牛逼!”蕭司棋在後邊扯著脖子喊,“你生日馬上到了,等你回來給你擺酒席!”

我背對著他又揮了揮手,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有點想笑。

什麼牛逼?

在我看來,學習好不牛逼,保送也不牛逼,有個正常的家庭,不用每天研究怎麼手刃家暴男,併為其賠上下半輩子,能長成沒有汙點的大人,那才是真的牛逼。

姥姥家住也住在小村子裡,在城邊上,但這種髒事兒,還是儘量離家人遠一點,省的惹一身腥。

坐了地鐵,改乘大巴,雪路搭配上鄉道簡直就是一場災難,中間好幾次都險些翻車。

車身以不正常的角度偏移的時候心臟會不自覺揪緊,但它重新回到正軌的時候,我又有些失落。

快到地方的時候媽媽打了個電話過來,讓我跟同學們好好享受冬令營,說於承澤出差還要十天半個月回來,她在姥姥家很好讓我不用擔心。

我沒什麼好擔心的,這樣的日子快到頭了。

大巴車停穩,車上揹著大包小裹面板清一色偏黑的男人女人一個跟著一個下車,在村口的分岔路上各奔東西。

連著下了兩天雪,雲層壓的很低,好像舉起手就能碰到天。

我勾了勾空著的雙肩包,往村口的土道邊停著的紅頂三輪車走過去,不打表不計費,無論到哪都是三塊錢。

大爺很善談,上車就問我怎麼不好好上學跑這窮鄉僻壤來,是不是來走親戚。

我拉高口罩,望向窗外說不是。

不知道是因為我的打扮,還是因為我嘶啞的嗓子,餘光裡,大爺琢磨似得從窄小的後視鏡看著我,再開口時多了點謹慎和忐忑,“那你來幹啥的?”

從三輪車深棕色的小窗看到路兩邊沒融化的雪,還保持著落下時的模樣,就算是在這麼陰的天色下也白的發亮,不像城裡,晚上下白天就被鏟雪車堆去路邊兒了,浮著一層半化不化的黑泥。

“看看雪。”我隨口說。

“哦。”大爺沒再多問,熱情的性子冷下去,開始專心開車,時不時從後視鏡打量我,和我手裡的包。

在鄉間落雪的小路上週摺好一會,他才恍然想起來什麼似得,開口問我,“你去哪啊?”

我從一片耀目的白中回過神,眼睛一時有些分辨不清顏色,微微蹙一點眉,“附近有賣種子和農藥的超市嗎?”

小時候我跟姥姥在農村住過一陣子,開春前她會騎腳踏車帶著我,到村裡隨便一家小超市就能買到上好的種子和打蟲的農藥。

大爺聞言又從後視鏡看我,用一種捕捉失足少年的犀利眼神,但那雙眼睛帶著農民特有的淳樸,視線被那麼一潤,不尖銳,反而有種惋惜之感。

“大冬天,誰進那玩意賣?上哪嘎達種地去?”他問。

我躲開他的視線重新望向窗外,開啟攪合著一把玻璃碴子的嗓子儘量詳盡的說,“老師安排的課題,學校裡有溫室,使用的方法也教過我們,您...”頓了頓,“您不用擔心。”

“我地天啊,什麼學校教孩子買農藥啊。”大爺嗓門大了些,“那玩意毒性大,不小心弄進眼睛嘴巴,不毒死也要疼死。”

“我跟你講,我們村兒前兩年有個小娃娃把農藥當飲料喝了,在地上一邊喊一邊打滾。”大爺皺著眉,連唬帶嚇的吼,“最後活活疼死的!”

‘活活疼死’那幾個字大爺咬的很重。

以至於我被大爺帶到村裡的超市,將壓箱底的幾袋種子和小瓶農藥放進揹包,腦子裡都還在重複這句話。

“小夥子,這裡不像城裡,沒有給錢睡覺的地方。回市裡的大巴最早一班也要明天六點。”

大爺臨走時絮絮的囑咐,我說知道了,他還扶著三輪車的方向盤從深色的小窗看著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只嘆了口氣,飛快的走了。

村子比想象中的大,來時沒留意路線,回程理所當然的迷失在了曲折的小路上。

我在一處十字路口停下來,前後左右看了一圈,最後穿過樹林,走到一處結冰的小水庫旁邊,找了一塊凸起的大石塊,掃去上面的雪坐了下來。

天邊還剩最後一抹餘輝,不消片刻,半個地球都會被黑暗吞沒。

敞開書包,我拿出裡面唯一的一瓶褐色液體,擰開蓋子,扯下口罩探到鼻前聞了聞。

果然刺鼻子,比蕭司棋身上的香水味難聞多了。

要想把這東西灌進於承澤嘴裡,大概要先打折他的手腳才行。

能打的過嗎?

豁出命去應該可以。

正琢磨著,旁邊倏地伸出一隻帶著粉色毛絨手套的小手,啪地一下把那瓶農藥從我手裡打出去,瓶嘴朝下扎進了雪地裡。

一聲奶呼呼的驚叫緊隨其後:

“哥哥,你不想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