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盼盼一身藏藍色風衣,墨鏡掛在胸前,站在門口幾秒,打量了宋意一下,然後走了過來。

“這張臉,越來越適合你了!”

她把東西放在茶几上:“我差點都要認不出你了!”

宋意沒看她,只低頭翻著自己之前畫過的一本速寫本。

“你今天怎麼有空來?”

“來看你啊!”

王盼盼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伸了個懶腰:“順便給你帶點訊息!”

宋意抬了抬眼皮:“什麼訊息?”

“關於你那位……前夫!”

宋意動作頓了一下,翻頁的手停了停。

王盼盼從袋子裡拿出一塊點心,一邊慢慢地吃著,一邊淡聲開口:“蕭晨陽,手術做完了。

你假死那會兒不是快瘋了嗎?

現在好了,換了個人似的!”

宋意沒回應,只是靜靜地看著畫本。

“變得理智了,也不抓狂了,連你名字都不喊了!”

王盼盼語氣輕快:“公司運轉恢復正常,整天按時打卡,開會、簽字、談判,一樣不落!”

“挺好!”

宋意低聲說。

王盼盼瞥了她一眼,輕哼一聲:“你還真信他好了?”

宋意微微偏頭,望著她。

王盼盼靠近些些,聲音壓低:“他現在啊,整天去那個精神病院待著!”

宋意的手微微一頓。

“不是去治病,是去……‘巡查’!”

“你還記得那天傷你的人吧?那些溫雪梨帶去的姐妹,那幾個動手的,她們全都被他關到那家精神病院裡了!”

王盼盼輕輕笑了一聲,笑意裡帶著點涼意:“你應該記得,那家病院,是蕭家開的!”

宋意眼睫微動。

“聽說啊,那群人現在每天都活在一種怪圈裡!”

王盼盼靠在椅背上:“醒來、看畫、吃藥、聽廣播,廣播裡全是你以前的錄音和影像!”

“他把你以前的病歷資料、照片、錄影,全都剪輯過一遍,迴圈播放給她們看!”

“還有那張你被燙傷時的診斷單,他拿去做了整整一牆,貼在她們病房門口!”

宋意眼神晃了一下。

“他把她們的鏡子拿走了,強制禁言,斷掉她們跟外界的聯絡。

她們現在除了活著,什麼都不能做!”

“還沒完!”

王盼盼靠近她,目光微冷:“蕭晨陽每次下班就會過去,站在觀察窗前一個小時,看她們,看完就走,一句話不說!”

“她們求過他,哭過、跪過……全沒用!”

宋意緩緩撥出一口氣,指尖不自覺捏緊。

王盼盼盯著她:“他變了!”

“變得可怕!”

宋意沒有開口。

“他不是愛你愛到瘋了,他是恨她們,恨自己,恨到開始用你當籌碼來懲罰所有人!”

“他以為這樣就可以替你報仇!”

“可你想要的,是這種方式嗎?”

宋意輕輕閉上了眼。

王盼盼又拿起一塊點心咬了一口:“現在倒好,他沒瘋,也不會再對溫雪梨說半句好話。

她不是懷孕了嗎?

連月子中心都不敢去,就窩在他們家老宅附近,不敢多說一個字!”

“怕啊!”

“她知道,要不是她肚子裡那個孩子,她早就跟那群閨蜜一起進去了!”

宋意抬起頭,眉眼冷淡。

王盼盼盯著她的臉:“我知道你恨他,我也不指望你感恩他!”

“可你得知道,他已經變了!”

“從一個瘋子,變成了一個……變態!”

宋意低聲問:“你來告訴我這些,是想讓我做什麼?”

王盼盼沉默了片刻,笑了一下:“沒想讓你做什麼!”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不回去,他也活不成.人樣了!”

“我怕……你以後還會心軟!”

“我不會心軟!”

宋意的聲音很輕。

“他不是為了我變成這樣的!”

“他是為了贖罪!”

“可他忘了,我不需要!”

王盼盼沒再說話,只是看著她那雙沒什麼情緒的眼睛。

那眼神和之前的葉詩韻,已經截然不同。

過去那個女孩,眉眼溫.軟,話都說不出口。

現在的她,說起這些話來,像是在陳述一件根本不值得動感情的舊事。

王盼盼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但她沒有勸,也知道勸不了。

她站起身,拿起外套。

“畫室那邊我已經幫你聯絡好了,等醫生這邊放人,我就接你過去!”

“你確定要繼續用‘宋意’這個名字?”

宋意點點頭。

“好!”

王盼盼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我哥那邊,也幫你進行安排了一些安排!”

“他應該……比你自己還清楚你想要什麼!”

宋意沒有回話,只是望著窗外發呆。

王盼盼離開後,病房又歸於寂靜。

她重新拿起那張剛剛畫到一半的紙。

這一次,她沒有繼續畫自己。

而是畫了一個男人的背影。

黑色西裝,領口筆挺,站在一片透明玻璃後,玻璃後是密閉病房,幾個身影在角落瑟縮,而他只是站著,手插在西裝口袋,臉上看不出一絲波瀾。

她畫得很細,一筆一筆地描出那片玻璃的反光,以及男人的影子。

她沒有落款,只在紙角寫了四個小字—

“無法原諒”。

夜裡下了小雨,窗外潮氣很重,月光也被雲層遮得模糊不清。

宋意站在窗前,指尖輕輕碰著冰冷的玻璃。

她穿著一身寬鬆的灰色睡衣,頭髮紮成鬆鬆的低馬尾,整個人看起來平靜而無波。

但她眼神裡的寂靜,卻讓人說不出一句“你看起來很好”。

她已經很久沒有夢見他了。

從假死以來,最初的那幾個月,幾乎每一個夜晚,她都會在夢裡回到從前。

那棟別墅,那扇厚重的大門,那個男人熟悉而遙遠的背影。

他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新聞,外套整整齊齊掛在椅背,茶几上是她給他煮的白粥,淡到沒有一點味道,但他卻每次都吃完。

她總以為那是喜歡,是接受。

後來才知道,那只是他習慣了不拒絕。

是的,他從不拒絕她的靠近,卻也從未真正伸手擁抱過她。

有時候她分不清,到底是那三年的婚姻太沉默,還是她的期待太吵鬧。

她不敢回憶,但偶爾,夜深人靜時,那些碎片卻會像潮水一樣漫上心頭,不聲不響地把她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