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裡驟然響起的喊叫聲如驚雷炸響,楚東良夫婦還在為女兒荒唐的養雞提議發怔,楚思雨卻像被彈簧彈起般從床上一躍而起:“爸!媽!快出去看看,好像是肆民的聲音!”她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焦急,蒼白的臉上泛起異樣的紅暈。

這聲呼喊如同一記重錘敲醒了發呆的夫婦倆,他們顧不上繼續琢磨李肆民那些古怪言行,腳步匆匆地衝出病房。

楚思雨更是連鞋子都來不及穿,赤著腳緊隨其後,平日裡嬌弱的病號此刻卻展現出驚人的速度。

走廊裡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人群如同被定格的畫面,齊刷刷地朝著樓梯口方向望去,竊竊私語聲中夾雜著不安的騷動。

楚思雨心急如焚,踮起腳尖拼命朝前擠去,光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也渾然不覺。

楚東良看著女兒通紅的腳底,心中泛起一陣疼惜,同時暗自下了決心:無論如何,都要讓李肆民給女兒一個明確的交代,要麼真心娶她,要麼徹底斷了念想,絕不能再讓女兒飽受這種若即若離的煎熬。

終於,楚思雨擠到了前排,眼前的場景讓她倒吸一口冷氣。

李肆民身姿挺拔地站在那裡,一隻腳穩穩地踩在一名醫生背上,手中握著的步槍泛著冷光,槍口正對著醫生的後腦勺。

那名醫生臉朝下趴在地上,地面上洇開一片暗紅的血跡,顯然是鼻子被打破了,鮮血還在不斷滲出。

醫生渾身緊繃,大氣都不敢出,生怕一個細微的動作就會招來致命的一擊。

再看王雪,她抱著一個啼哭的小嬰兒站在一旁,眼神警惕地四處張望,似乎在尋找著什麼重要的人。

楚家三口面面相覷,滿心都是疑惑——李肆民不過剛離開病房片刻,究竟發生了什麼,才會讓場面變得如此劍拔弩張?

楚思雨太瞭解李肆民了,他向來不輕易動槍,一旦掏槍,必然是事情到了非比尋常的地步。

想起二賴子、吳小山等人的下場,還有那次爭奪採沙場時,李肆民面對公家單位也毫不退縮的模樣,她的心不由得揪緊。

“肆民,這到底怎麼回事?”楚東良的聲音不自覺地有些發顫。

原本還盤算著如何拿捏李肆民的心思,此刻在明晃晃的槍口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深知不能輕易招惹這種敢把生死置之度外的狠角色。

自己身為地區專員,前途似錦,何苦去和一個“光腳不怕穿鞋”的人硬碰硬?但作為在場官職最高的人,他又不得不硬著頭皮開口詢問,萬一真是李肆民仗勢欺人,他也得設法控制局面。

李肆民頭也不抬,語氣沉著冷靜:“楚叔,麻煩把院長叫來,再讓保衛處的人也趕緊過來。

”楚東良碰了個軟釘子,心中雖有些不悅,卻也識趣地不再追問。

多年的為官經驗告訴他,有些時候“糊塗”才是保全之道。

他匆匆下樓,很快帶著兩名保衛人員返回。

兩名保衛人員一踏入走廊,就被眼前的場景驚得呆若木雞。

在那個相對平靜的年代,醫院裡極少出現如此激烈的衝突。

看著李肆民手中的步槍,他們只覺得頭皮發麻,後悔今天出門沒帶武器。

其中一人強作鎮定,聲音卻有些發虛:“同志,有話好說,先把槍放下吧!”

李肆民踢了踢地上的醫生,將他的臉轉過來對著保衛:“你們認識他嗎?”醫生鼻樑歪斜,滿臉血汙,兩名保衛人員對視一眼,面露難色——這般模樣,實在難以辨認。

見兩人遲遲沒有反應,李肆民皺起了眉頭。

難道是自己判斷失誤?低頭仔細打量了一番,他才意識到不是抓錯了人,而是這醫生的臉已經被揍得面目全非。

“去打盆水來,把他臉洗乾淨。”他的命令簡潔有力。

人群中,一個熟悉的身影怯生生地端著水盆走了出來——正是之前在病房裡被李肆民“懟”過的大眼睛小護士。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李肆民一眼,見對方沒有反對,這才壯著膽子上前。

那名醫生卻極不配合,不停地扭動腦袋躲避擦拭。

小護士漲紅了臉,厲聲呵斥:“老實點!”可醫生根本不把她的警告當回事,繼續掙扎。

小護士眼眶瞬間紅了,無助地看向李肆民。

李肆民無奈地搖搖頭,這小護士看似厲害,實則毫無威懾力:“按住他的頭!”

小護士聽話地伸手去按,卻被醫生兇狠的眼神嚇得又縮了回來。

李肆民看著這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心中一陣無奈。

現場的混亂中,一位身著深藍色護士服、鬢角微白的中年護士突然從人群中站出,目光如炬地直視李肆民,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滿與質問:“年輕人,你這是在幹什麼?為什麼要對醫生動手?”

李肆民掃了一眼這位護士,從她自信的神態和周圍護士對她的態度判斷,這位八成就是護士長。

在醫院這個環境裡,護士長維護自家醫生,似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但李肆民可不是輕易會被唬住的人,他神色自若地回應道:“這位長輩,您不妨先仔細看看,地上這位究竟是不是您的同事,再決定要不要主持公道。”

護士長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像是被人點燃的炮仗,聲音陡然拔高:“你叫誰長輩?怎麼這麼沒禮貌!我都能當你母親了,懂不懂尊重人?”

李肆民心裡暗自苦笑。

前世的經驗告訴他,女人們都喜歡被喊年輕,可這時代卻完全不同,大家似乎都以輩分高為榮。

意識到自己失言,他連忙調整語氣:“實在抱歉,阿姨。

要不勞煩您幫忙清理一下他臉上的血跡?”

“阿……阿姨……”護士長的表情像是吞了個酸檸檬,原本準備好的長篇斥責被這稱呼噎了回去。

她狠狠瞪了李肆民一眼,轉頭衝站在一旁的大眼睛小護士喊道:“小馬,讓開,我來!”

若不是顧及李肆民手中的步槍,護士長怕是早就把人罵得狗血淋頭了。

此刻,她強壓著怒火,一把將小護士拉到身後,動作利落地按住地上掙扎的“白大褂”。

任憑對方疼得大聲慘叫,她手法嫻熟地用毛巾擦拭著血跡,不一會兒就將那張面目全非的臉清理乾淨。

李肆民見狀,毫不吝嗇地豎起大拇指:“阿姨果然厲害!平日裡也得多教教這些年輕護士,關鍵時候可不能掉鏈子。”

大眼睛小護士委屈地撇了撇嘴,小聲嘟囔著:“誰是小孩子了?人家都十六歲了……”可惜,她的抱怨被現場的喧鬧聲淹沒,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小護士原本還氣鼓鼓的,可當她看清“白大褂”的面容時,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像是見了鬼一樣連退幾步,手指顫抖著指向地上的人:“他……他根本不是我們醫院的醫生!”

兩個保衛人員聞言,臉色驟變。

他們每天在醫院門口執勤,對院內的工作人員瞭如指掌。

看著眼前這張陌生的面孔,兩人對視一眼,立刻反應過來,迅速掏出腰間的手銬將人牢牢銬住:“說!你到底是什麼人?來醫院想幹什麼?”

李肆民這才收回腳,目光在王雪和護士長之間流轉,示意該處理懷中的嬰兒了。

王雪調皮地眨了眨眼,沒有將孩子遞給護士長,反而徑直走到大眼睛小護士面前,將嬰兒塞進她懷裡:“給,你的孩子。”

小護士完全沒料到會有這樣一出,抱著突然出現的嬰兒,手足無措,眼眶瞬間紅了,用求助的眼神望向護士長。

護士長狠狠瞪了李肆民一眼,上前接過孩子,語氣中帶著感激:“小夥子,多虧了你。

要是孩子真丟了,這事兒可就大了!”

雖然護士長表面上鎮定自若,但李肆民敏銳地注意到,她後背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透。

換做是誰,遇到醫院裡發生偷孩子這種事,恐怕都難以保持真正的平靜。

即便這事原本和她這個內科護士長關係不大,但醫院出了這麼大的紕漏,作為管理層,後續少不了要跟著處理各種麻煩。

隨著真相大白,周圍原本看熱鬧的醫生護士紛紛圍攏過來,向李肆民投來感激的目光。

有人握著他的手不停道謝,有人豎起大拇指稱讚,現場氣氛瞬間從緊張變得熱烈。

李肆民從容應對,臉上始終帶著溫和的笑容,一一與眾人握手回應。

他舉手投足間的自信與沉穩,讓在場的人不禁心生敬佩。

一旁的楚東良看著這一幕,眉頭皺得緊緊的,眼神中滿是複雜。

他從未見過一個年輕人能在這樣的場合如此遊刃有餘,那派頭,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哪位重要領導前來視察。

李肆民收起步槍,朝王雪示意了一下,兩人轉身朝樓梯走去。

他們離去的背影,在夕陽的餘暉中顯得格外挺拔。

大眼睛小護士望著那漸行漸遠的身影,眼神中滿是崇拜與傾慕。

而楚思雨更是看得入了神,直到兩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拐角處,她還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滿是讚歎: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厲害的人,不過是來探個病,都能順手抓住壞人,實在太帥了!

楚東良夫婦看著女兒痴迷的模樣,對視一眼,心中滿是擔憂。

在他們看來,女兒太過單純,對李肆民毫無防備,再這樣發展下去,遲早要吃虧。

可他們並不知道,此刻醫院裡,還有更多年輕女孩,像大眼睛小護士一樣,被李肆民的風采深深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