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秋天,路邊的樹葉落了大半,孤零零的枝幹被月光打在地上和牆上,像幽暗的鬼手。

風吹過,又撕下了一片落葉,帶著涼氣。

梁可卿被冷風一吹,提前感覺到了深秋的冷,打算這幾天再去買些毛呢布和燈芯絨布,做幾套厚實的衣服。

回到家,高湛帶著石頭洗澡,膩歪勁上來的石頭又非要和高湛睡。

梁可卿指著他警告,“晚上別哭著來找我。”

石頭躺他爸床上,笑的見牙不見眼的。

嘿,這兔崽子。

高湛已經見識到石頭睡過又翻臉不認人的德行,並不打算留他,於是拉他起來。

石頭扭著躲,還是被高湛抓到了手上,遞到了梁可卿面前。

“給你,帶他走。”

石頭直搖頭。

梁可卿不樂意伺候,“讓他睡外頭吧,我不帶他。”

她說著就牽小知回房間。

“媽媽。”

石頭見她不回頭,又喊:“媽媽!”

高湛懷裡的小身板猛往梁可卿離開的方向載去,他把石頭翻了個面。

給他下令:“今晚就和我睡。”

石頭撇嘴,“哇”了一聲大哭起來。

高湛走回房間,把他放床上,看他哭自己也是無措,他不知道怎麼哄小孩子。

石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咳了起來。

隔壁的梁可卿聽石頭哭,心也揪著的煩,擔心孩子哭太狠傷著身體,又覺得這事不能慣著他。

影響兩人休息不說,還容易搞出尷尬,害她都不能自然的面對高湛。

高湛看著面前坐在床上哭的傷心的石頭,半蹲下來,拍他背,“你出爾反爾,有什麼可哭的?是不是帶把的?給我堅強起來。”

石頭不懂堅強,一扭身,兩腳撲騰掉下床,抓著床站起來跑向房門,自己開啟又去開隔壁門。

“媽媽……”

他打不開,門從裡面反鎖了,又哭了。

梁可卿無奈的嘆了口氣,拉開了鎖開啟門,看到光著腳哭的傷心欲絕的小孩。

“真服了你了。”

她彎腰把石頭抱起來,眼前遞過來了一條溼毛巾。

“給他擦擦吧。”

高湛站在她面前,語氣關切:“他想和我親近,但又依賴你,你別怪他。”

梁可卿從他手裡拿來毛巾,給石頭擦臉,“我沒那麼小氣。”

“你去休息吧,沒什麼事了。”

高湛揚眉,抬起手,聲音低沉說:“把毛巾給我。”

梁可卿把沾了眼淚鼻涕的毛巾給他,抱著人進房間。

小知站在床上,看著折騰爸媽的石頭,嫌棄說道:“你真愛哭。”

石頭抹抹眼淚,哭的太狠胸口一抽一抽的。

他被梁可卿放下床後,自己乖乖的爬到被子裡,和小知隔了好遠一個位置。

梁可卿躺在中間空位置上,兩個小的就像太陽花一樣向她靠近。

石頭小聲說:“媽媽。”

梁可卿把燈啪嗒一關,屋裡陷入黑暗。

石頭在黑漆漆的一片裡又喊:“媽媽……”

聲音說不出的委屈。

梁可卿:“嗯。”

石頭不知疲倦喊:“媽媽。”

聲音帶著喜悅。

梁可卿拍他背,“不許喊了,睡覺。”

房間裡這才安靜下來,時不時響起細微的抽噎聲,越來越小。

第二天清早,刺眼的陽光打進屋裡。

梁可卿恍惚地睜開眼,看到了灰白的牆,光禿禿的,什麼裝飾也沒有。

她想起了前世在大農場當老闆的那些日子。

感覺這一切就像是自己被埋在雪裡的一場夢,等夢醒了,這裡的一切就都消失了。

忽然一隻小腳搭上了她的肚子,她歪頭一看,把小知的腳輕輕放下去。

昨天約了葉秋今早見面,她歇了想繼續睡的心思,從床上爬了起來,從衣櫃找出揹帶褲和白襯衫換上。

其實早秋穿揹帶裙是有點涼的,再過幾天就穿不了,做厚衣服的計劃要趕緊了。

她有好多事要做。

換好衣服梁可卿把孩子們叫醒,洗漱喝粥,帶著布去找葉秋。

沒成想葉秋早就買菜回來了,一大家子的衣服也都洗完了,剛在曬。

“還以為你忘記了,原來你還沒起啊?”

梁可卿哭笑不得,“大家不都是這個點出門買菜的嗎?”

現在才九點出頭啊……

“按你這個時間,還能搶到好貨嗎?早就被別人搶完了。”

葉秋把最後一件掛曬衣繩上,“等會啊,我脫了圍裙帶你去。”

別看葉秋壯,卻幹活利索,脫了圍裙就帶著梁可卿去了街上,走進衚衕,彎彎繞繞的到了一家門口。

還沒進門就聽到了裡面縫紉機的嗡嗡電聲。

葉秋推開門,招呼也不打直接就進去了,“餘姐,在忙啊。”

堂屋裡的女人五十來歲,手裡都縫紉機轉的絲滑,聽到聲音抬起頭。

“怎麼來了?不是前不久才做了衣服。”

葉秋找了兩個竹椅子,給了一個給梁可卿,就坐下了。

“我帶了一個朋友過來,她要做一家子的,你給幫個忙。”

餘姐停了機子,看了看她手裡帶來的布,“幾個人啊?”

梁可卿:“四個,你看看能不能做。”

她從口袋裡找出四張紙,這是昨天她抽空畫的設計稿,以前培養過繪畫,畫的還算可以。

餘姐好半天才點頭,站了起來,去接她手裡的紙,仔細看了好一會,眼裡驚訝又藏著幾分算計:“畫的真不一樣,從哪學的?”

梁可卿編謊話面不改色:“以前我在南城長大,跟著老師學過一些。”

南城是出了名的富庶,船業發達,餘姐沒有懷疑,摸了摸上面畫的衣服稿。

“以前還真沒做過這種的,不過你要做的衣服寬鬆簡單,就是細節不一樣,能做。”

她拿著布尺給三個人都量了尺碼,寫了下來。

“還有一個人的,你知道多大?”

梁可卿上次買衣服記得姚青青挑的衣服尺碼,於是就報了一樣的。

反正大差不差,問她是不會問的。

她說了衣服大致要求,然後交了定金約了拿貨時間,就離開了。

來的時候梁可卿對她做的衣服沒抱多大希望,純粹是誰也不認識。

可葉秋卻拍胸脯保證,說餘姐是周圍做衣服最好的裁縫,一般不認識的人都不接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