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令人唏噓

仁愛養老院的花園裡，陽光透過鳳凰木枝葉斑駁地灑在地上。

程奶奶坐在石凳上，雖然才六十多歲，卻已滿頭銀髮，佝僂的背影顯得格外孤單。

她的眼睛直直地望著前方的花圃，嘴裡一直重複：“心怡...心怡...”

看到程奶奶的樣子，葉璐希鼻子一酸，小聲問身旁的社工：“婆婆眼睛看不見，讓她一個人在花園不安全吧？”

社工是個戴圓框眼鏡的年輕女孩：“其實程婆婆眼睛並沒有瞎，之前是因為白內障視力不好，去年我們聯絡了義診醫生做了手術，現在視力基本恢復了。”

她嘆了口氣，“心怡走後，婆婆就像丟了魂一樣...有時候神志不清，見到年輕女子就喊心怡...”

葉璐希蹲下身，輕輕握住程奶奶滿是褶皺的手：

“婆婆，我是九龍警局的警員葉璐希。”

她指了指身後挺拔的身影，“這位是重案組唐sir，我們想重新調查心怡的事。”

程奶奶聽到孫女的名字，渾濁的眼睛突然有了神采。

她顫抖著伸出手，撫上葉璐希的臉頰：“心怡...心怡！”

枯瘦的手指冰涼得像冬天的樹枝。

唐宇峰見狀擔心程奶奶會有過激行為，下意識上前一步，卻被葉璐希用眼神制止。

她任由程奶奶撫摸自己的臉，柔聲說道：“婆婆，心怡在天上一定希望您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心怡...我嘅心怡同你一樣，生得人人都贊。細細個就出曬名係乖女、靚女、聰明女...”（“心怡...我的心怡跟你一樣，長得好看，人人都誇，從小就是個掛乖乖女，又漂亮又聰明...”）

程婆婆的眼淚突然湧出，在佈滿溝壑的臉上蜿蜒而下。

“都怪我呢個冇用嘅老太婆...個孫女受人欺負都冇本事同佢撐腰...”（都怪我這個沒用的老太婆，孫女被人欺負了都沒有本事討回公道！）

葉璐希感覺胸口像壓了塊大石頭。

她悄悄看了眼唐宇峰，發現素來冷靜的唐sir也皺緊了眉頭。

“婆婆，我們是警察，如果心怡有冤情的話，我們一定會幫她翻案！”

程奶奶搖搖頭：“冇用㗎，之前差人話我心怡系自殺，我唔信！

求佢哋查清楚。但差佬話證據確鑿，判定為自殺。”

（沒用的，之前警察告訴我心怡是自殺的，我不相信，求他們一定要查清楚真相，可是警察說證據確鑿，就是自殺。）

程奶奶神情愈發悲憤，

“我個心怡好堅強，絕對唔會跳樓！

出事之前佢同我講，拿到獎學金就帶我去長洲睇天后誕......”

（我的心怡是個很堅強的女孩，絕對不會跳樓！出事之前，她還跟我說，拿了獎學金要帶我去長洲看天后誕辰盛典！）

程奶奶的傾訴更加坐實葉璐希心中的懷疑。

她和唐宇峰交換了一個眼神——程心怡十有八九是他殺。

“你不知道她們多過分！”程奶奶攥緊了葉璐希的手，一吐為快，

“她們倒掉心怡的飯...唔準（不準）她吃飯唔準飲水，逼她掃全校的廁所...”

“我心怡孝順，回來從不訴苦...雖然我眼睛唔好（不好），但是心不盲。摸著她瘦得皮包骨的手...還有身上的傷，就知道出咗事（就知道出事了）。”

老人家的聲音哽咽了，“後來在我再三逼問下，她才說班上有個男同學一直追她，她不同意，然後就被人為難。”

“婆婆，追心怡個男仔叫咩名？”（奶奶，追心怡的那個男孩叫什麼名字？）

“好像叫...天華。聽說他家裡很厲害。心怡怕麻煩，唔準（不準）我去學校投訴。”

臨走時，葉璐希把警局熱線寫在程奶奶手心：“婆婆，想起什麼隨時打給我們。”

她看著老人家用顫抖的手指一遍遍描摹著電話號碼，忍不住紅了眼眶。

走到養老院門口，唐宇峰突然開口：“去買杯奶茶吧。”

“啊？”

葉璐希心情down到底，被這突如其來的提議驚得一個趔趄，

“你平時唔系話奶茶是'液體垃圾'嗎？”（你不是說奶茶是垃圾食品嗎？）

她學著唐宇峰平時嫌棄的語氣，還誇張地皺起鼻子。

唐宇峰瞥了她一眼：“垃圾食品偶爾吃一次不會死。”

他頓了頓，聲音低了幾分，“甜食...能讓心情好點。”

葉璐希突然覺得鼻子更酸了。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帆布鞋，鞋帶上還沾著早上蹭到的泥點。

陽光曬得她後頸發燙。

“唐sir...”她踢著路邊的小石子，“如果...如果程心怡的事真的和任天華有關，你會...”

唐宇峰猛地轉身，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葉璐希！”

連名帶姓的叫法讓葉璐希條件反射地立正站好。

“你覺得我會包庇？”

“當然不是！”

葉璐希立馬狗腿地奉承：“我們唐sir一定會秉公執法！誰人不知唐sir是警界之星！正義使者！罪惡剋星！一定會蕩平世界不平，為善良人們爭取公義......”

“閉嘴。”唐宇峰一把按住她亂晃的腦袋。

“唔使同我戴高帽，公義系要講證據嘅。程心怡單case同遊艇命案最後點收科，最緊要睇我哋搵到幾多證據。”

（不用給我戴高帽子，想要一個公平公正的結果，需要充足的證據，程心怡和遊艇命案最後能有什麼結果，全看我們能找到多少證據！）

“明白！加班！24小時online！”

他拍拍她的捲髮，“現在，去買你的奶茶。唔準加冰！（不準加冰）”

“Yes，Sir！”葉璐希蹦躂著跑開，馬尾辮在陽光下甩出歡快的弧度。

葉璐希嘬著奶茶回來，看見唐宇峰修長的手指剛搭上車門把手，

突然聽到頭頂樹梢傳來急促的鳥鳴——

【陰功！又要嘭嘭起火，車底下有東西在滴答響！】（要命哦，車底裝了炸彈！）

兩隻麻雀撲稜著翅膀在樹上瘋狂嘰嘰嘰嘰。

“唐sir！別動！”

葉璐希的瞳孔驟然收縮，聲音都變了調。

她今天穿的帆布鞋在水泥地上磨出刺耳的聲響，一個箭步衝過去拽住唐宇峰的手腕。

男人的手臂肌肉瞬間繃緊，襯衫下的青筋清晰可見。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葉璐希已經拖著他狂奔起來。

“車上有炸——”

“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撕裂了街道的寧靜。

熾熱的氣浪將兩人狠狠掀翻在地，唐宇峰在千鈞一髮之際轉身將葉璐希護在身下。

無數金屬碎片像暴雨般砸落在他們周圍，一塊鋒利的車窗玻璃“哆“地插進距離唐宇峰臉頰僅十公分的地面。

葉璐希的耳朵嗡嗡作響，鼻腔裡滿是汽油和焦糊的味道。

她手指顫抖個不停，緊緊攥著唐宇峰的襯衫前襟，

感受到對方同樣劇烈的心跳。

“有沒有受傷？”唐宇峰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他撐起身體時，額前的碎髮被汗水浸透。

葉璐希搖搖頭，突然瞪大眼睛——唐宇峰的後背襯衫被彈片劃開一道口子，隱約可見滲出的血跡。

“你受傷了！”她的指尖剛碰到傷口就被人一把抓住。

“小傷。”唐宇峰眯起眼睛看向仍在燃燒的車骸，火光在他深邃的瞳孔裡跳動，

“看來有人想給我們警告，不讓我們繼續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