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筆記本

“叮鈴——”

診所門上的風鈴突然無風自動，發出清脆的響聲。

葉璐希若有所感，抬頭環視一週，發現診所裡十幾雙動物眼睛齊刷刷盯著她。

然後，各種心聲像彈幕一樣瘋狂湧入她的大腦——

優雅舔爪的布偶貓：【王醫生？好人啊~上次還給我開了最貴的營養膏~】

瘋狂搖屁股的柯基犬：【不是好人，上次給我打針打錯藥水，還偷改我的病歷！】

瘋狂跑滾輪的倉鼠：【他身上的味道怪怪的...有時候香香的，有時候臭得像腐爛的魚頭！】

鸚鵡突然開口：【雙面鬼！】

葉璐希：“......”

唐宇峰皺眉：“怎麼了？”

葉璐希嘴角抽搐：“沒...就是突然覺得，王醫生可能是個...精分？比如說人格分裂？”

“人格分裂的前提是他還活著。現在的問題是——王銘偉到底是生是死？”

勝哥急匆匆跑進來：“唐sir！查到王銘偉的寓所就在附近！房東說他之前一次性付了兩年租金，現在租期未滿，房間還保持著原樣！”

“好，帶上人去收集指紋和證物。”

一行人驅車前往，路過彌敦道時，街邊報攤的收音機正播放著新聞：“港督彭定康宣佈最新政改方案......”

寓所位於街角一棟老舊的唐樓，斑駁的外牆爬滿藤蔓，鐵閘門鏽跡斑斑。

房東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伯，手裡拿著蒲扇，掏鑰匙時手有點抖：

“我福伯最講誠信，人雖然走咗（人雖然死了），但租期未到，房間一直保留著，連他的床單都沒換過！”

葉璐希豎起大拇指：“誠信做人！福伯你一定會發大財！”

福伯頓時笑出一口黃牙：“承你貴言！不過......”

他突然盯著葉璐希，表情古怪，“剛才見到你，我差點嚇出心臟病！”

“點解啊？（為什麼？）”葉璐希莫名其妙。

福伯壓低聲音：“王銘偉那個女朋友......同你似足八成！（跟你長得有八分像！）尤其是背影！我還以為見鬼了！”

葉璐希倒吸一口涼氣：“她也死了？難道是殉情？”

“殉什麼情！”房東嗤笑一聲，

“那個女仔貪錢到死！聽說劈腿個有錢仔，甩了王銘偉。結果自己也沒好下場——”（那個女孩愛錢如命，認識了一個有錢人，二話不說就跟王銘偉分手。）

他做了個撞車的動作，“半年前出車禍，成個人飛出車窗，頭都撞爛咗！說不定是王銘偉返來報仇索命。”（半年前出車禍，整個人從車窗飛出去，頭撞得稀巴爛。肯定是王銘偉回來報仇索命！）

推開門，一股黴味撲面而來。

但房間保持得異常整潔。

牆上掛著1993年的明星月曆。

床頭櫃擺著兩個相框，但照片不翼而飛。

唐宇峰戴上手套，拉開抽屜——

十幾張泛黃的剪報如落葉般散落一地。

最上面那張《東方日報》的頭條赫然映入眼簾：“一九九四年四月五日紅磡隧道發生嚴重車禍，年輕女子當場身亡”。

報紙上被人用紅筆重重畫圈標記，尤其在“身亡“二字旁邊打了三個感嘆號。

葉璐希蹲下身，指尖懸在報紙上方不敢觸碰：“這不對勁...王銘偉1993年就死了，怎麼可能收集1994年的新聞報紙？”

“福伯！”唐宇峰猛地轉頭，嚇得房東手裡的蒲扇掉在地上，“你確定這屋子沒人動過？”

福伯撿起蒲扇，擦了擦額頭的汗：“阿sir，我發誓啊我沒動過！王醫生是孤兒，養父母早就移民加拿大了。鑰匙一直在我這裡...”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不過...”

“不過什麼？”葉璐希急性子上來，忍不住催促。

“前兩個月...有天晚上我聽見這屋裡有動靜...好像有人在走動...”

福伯不安地搓著手，“我以為進賊，但我開門檢視時，只看到窗戶開著，一個人影都沒有，也可能是野貓...”

肯定不是貓！

這是五樓，誰家野貓有能耐跑進一個門窗關閉的屋子。

勝哥從書櫃深處掏出一本蒙塵的黑色筆記本，嗆得連打三個噴嚏。

“唐sir，是日記本。”

唐宇峰接過筆記本，泛黃的紙頁上，一段用紅筆圈起的文字格外刺眼：

“1993年3月15日：她說要分手，跟那個開賓士的富二代頭也不回的走了。

沒關係...我很快就有錢，等我有錢，她就會回到我身邊！”

翻到下一頁，字跡變得狂亂：

“1993年4月1日：失敗了！我們的實驗徹底失敗！老闆大發雷霆...一切都完了...她再也不會回到我身邊了...”

葉璐希注意到筆記本邊緣有燒焦的痕跡，像是被人匆忙扔進火堆又搶救出來。

“明仔，去物業查監控。”唐宇峰的聲音有些發緊。

福伯苦笑：“阿sir，這破樓去年才裝的監控，還老是壞...物業懶得修...”

葉璐希瞥見窗臺上爬過一隊螞蟻。

她集中精神想與它們溝通，眼睛都快瞪成鬥雞眼了，卻什麼也沒收到!

“不是吧？”她小聲嘀咕，“這麼多螞蟻一隻開過光的都沒有？！”

她伸手戳了戳其中一隻，“喂，小老弟，給點反應啊！”

螞蟻們依舊我行我素地走自己的路，完全無視她的存在。

“嘖，要麼是這些螞蟻太蠢，要麼就是我的金手指欠費了...”葉璐希撇撇嘴，轉頭看見唐宇峰正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著她。

“收隊！”

回程路上，唐宇峰方向盤一打，拐過彎，停在港峰花園大門口。

他掏出一串鑰匙拋給葉璐希：“你自己上去。今晚我可能要通宵，晚飯自己解決。冰箱裡有菜，櫃子裡有杯麵（桶裝泡麵）。”

葉璐希接住鑰匙，心裡樂開花但面上卻裝著一副怨婦樣子：

“啊？就讓我吃泡麵？！我還在長身體，不能老吃垃圾食品。”

她眨巴著大眼睛，“不如你借點現金給我叫外賣...”

唐宇峰直接無視她的表演，從口袋裡掏出便籤紙，龍飛鳳舞地寫下幾個號碼：

“BB機號、辦公室電話，有事隨時call我。”

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沒事就早點睡，還有不準叫外賣，孫記的教訓仲未夠啊？（孫記的教訓還不夠啊？）”

“知道啦~”葉璐希拖長音調，接過便籤紙，

“你是阿sir又不是阿媽，做咩咁囉嗦！（幹嘛那麼囉嗦！）”

她推開車門，突然又轉身扒著車窗，“對了，要是我半夜餓了...”

唐宇峰面無表情地打斷她，“再囉嗦跟我去加班！”

葉璐希立刻舉手投降：“OKOK！長官慢走！”

她蹦蹦跳跳地進了樓道，還特意在電梯口轉身對唐宇峰揮了揮手。

唐宇峰一直等到16樓的燈光亮起，才發動車子離開。

他沒有注意到，對面街角的陰影處，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子緩緩走了出來。

夜風吹過，他緩緩舉起手對著16樓比了個開槍手勢。

手腕上若隱若現...

牛頭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