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依靠死亡的氣息來恢復傷勢,”蘇墨緩緩開口,聲音平淡卻帶著一絲戲謔,“那倒巧了,我這柄刀,似乎也有類似的癖好。”

話音未落,蘇墨手腕輕抬,將那柄沉寂的骨刀緩緩舉至胸前。

在陸凌風困惑不解的目光注視下,骨刀之上,那顆原本緊緊閉合的詭異眼珠,竟像是從萬古的沉睡中甦醒,眼皮微微顫動後,猛然睜開!

那眼珠“咕隆”轉動了幾下,一道兇戾、蠻荒的視線彷彿跨越了時空,死死地鎖定住了陸凌風。

一瞬間,陸凌風如墜冰窟,感覺自己彷彿被一尊來自遠古洪荒的兇獸盯上,全身的血液幾乎都要凝固。

“來!”

蘇墨口中發出一聲輕喝,聲如律令。

頃刻間,林城各處街頭巷尾,無論是剛剛凝固的血液,還是彌散在空氣中無形的死氣與怨念,都彷彿受到了某種致命的吸引,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見的黑紅氣流,瘋了一般地朝著蘇墨手中的骨刀呼嘯而來,匯聚成一道血與死的洪流。

陸凌風駭然抬頭,望著那些氣息如百川歸海般瘋狂湧入蘇墨刀身的景象,臉上的自信與從容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驚駭。

“你!”

他目眥欲裂地看向蘇墨,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已然攀升到了頂點,他知道,若再不出底牌,今日恐怕真的會隕落於此。

“青雲,啟陣!”

陸凌風不再有任何隱藏,他仰天發出一聲怒吼,聲浪穿透雲層,如驚雷般精準地灌入了遠在陸家深宅的陸青雲耳中。

聽到老祖這聲夾雜著驚怒的嘶吼,陸青雲瞬間明白,老祖已然遇到了危機。

念及此,他不敢有絲毫耽擱,身形一閃便衝入了後院一處禁地。

那裡早已刻畫好了一座繁複的陣法,陣法中心,一枚由無數生靈鮮血凝聚而成的血珠,正散發著妖異的紅芒,緩緩漂浮。

陸青雲深吸一口氣,手中凝聚起磅礴的靈力,沒有半分猶豫,朝著那枚血珠猛地一掌拍去。

“砰!”

血珠應聲而碎,化作漫天血霧。

下方的陣法在接觸到血霧的瞬間,彷彿被注入了靈魂,無數符文驟然綻放出刺目的血光,開始瘋狂運轉。

霎時間,整座林城都開始劇烈地震顫,大地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一股無形而奇異的力量如天幕般籠罩而下,徹底將林城與外界隔絕開來。

天空之上,原本只是陰沉的雲層,此刻竟化作了翻湧的血色烏雲,將最後一絲光芒也吞噬殆盡,天地間霎時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轟隆!”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自天穹深處傳來。

緊接著,天空中竟下起了淅淅瀝瀝的血雨。

那雨水猩紅粘稠,帶著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息,瀰漫在空氣中的每一寸角落。

遠方正在激戰的雙方人馬也察覺到了這突如其來的天地異象,紛紛被這詭異的景象所震懾,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激鬥,驚疑不定地抬頭望向天空。

此刻,有一名修士仗著自己修為不俗,下意識地卸去了護體的靈力,好奇地伸出手,想要去接觸那從天而降的血水。

然而,當第一滴血雨落在他掌心的瞬間,一陣淒厲到不似人聲的哀嚎,猛然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啊!!”

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那名卸去靈力護體的修士,他的血肉之軀竟以一種極其恐怖的方式開始了溶解。

面板、肌肉、內臟,都在那血雨的侵蝕下化為膿水,就算是他在劇痛中驚惶地再次撐開護體靈力,也無法阻擋分毫這消融的速度。

不過短短數息的時間,一個活生生的人,便在眾目睽睽之下,徹底化作了一灘冒著白煙的血水,與地上的雨水混為一體。

目睹此景的所有人,無不頭皮發麻。

他們還驚恐地發現,但凡被這血雨淋到,哪怕有靈力護罩防護,自身的靈力消耗也會急劇加劇。

這一幕頓時讓所有人心生無盡的恐懼,哪裡還有心思繼續纏鬥。

眾人紛紛全力運轉功法,開始拼命抵抗著這詭異而恐怖的血雨。

即便如此,一些修為本就弱小的修士,他們的護體靈光在血雨的沖刷下明滅不定,最終還是無法抵擋住這霸道的力量,步了先前那人的後塵,在絕望的慘叫聲中化作一灘血水,為這方天地再添一分死氣。

“當真是……世間最極致的美味。”陸凌風立於血雨之中,任由那汙穢的雨水沖刷著他的身體,他微微仰頭,貪婪地伸出舌頭,舔舐了一下嘴角的血珠,臉上露出了極度滿足與陶醉的神情。

與此同時,他身上因戰鬥而產生的損耗正急速恢復,萎靡的氣息節節攀升,轉瞬間便重回巔峰。

蘇墨手持骨刀,神情冰冷地看向對方。

從陸凌風此刻毫無保留展露出的氣息來看,其實力已然達到了化域境後期,比自己高出了一個小境界。

正當陸凌風閉上雙眼,一臉享受地感受著從整座城池的死亡中湧來的澎湃力量之時。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他身前。

蘇墨的眼神冷,手中那吸收了無盡死氣的骨刀,在此刻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恐怖力量,刀身之上,那顆眼珠血光大盛。

“噗!”

刀光一閃而逝,快到極致。

一刀掠過,陸凌風那顆享受著力量的頭顱,帶著一絲愕然,沖天而起。

隨後,他那無頭的“屍體”便直挺挺地朝著地面墜落而去。

很快,那具“屍體”在下落的過程中,沐浴在漫天血雨之下,竟也迅速消融,未等落地便化作了一灘血水,融入了陣法之中。

儘管如此,蘇墨心中的警惕卻未曾有半分放鬆。

他緊握著骨刀,目光掃視著四周,因為這一切,結束得太過輕鬆了。

“如今,整座林城皆在我的血獄大陣之中,城不破,陣不滅,我便不死。此刻的你,根本就沒有任何機會能夠殺死我。”果不其然,陸凌風那狂傲至極的聲音,忽然從蘇墨的背後陰惻惻地響起。

蘇墨猛然皺眉轉身,只見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半空之中,無數血水正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如同一條條擁有生命的血色絲線,迅速交織、重組,陸凌風的身軀正在以一個不可思議的速度重新凝聚成形。

“果然沒有那麼容易殺死。”蘇墨皺了皺眉,沉聲說道。

“這是自然,”陸凌風淡然地點了點頭,不過片刻的時間,他的身體已經完全恢復,“只要我想,哪怕讓你殺上千次、萬次,我依然能夠在這血雨中一次又一次地復活。”

蘇墨的語氣愈發冰冷,目光越過他,望向了城中那些在血雨中掙扎的身影:“你想要把所有人都殺了?為了你自己活命,就連你的陸家族人也不放過?”

“一個家族罷了,成我路者,皆可捨棄。滅了就滅了,大不了事成之後,再重新建一個便是。”陸凌風滿不在乎地開口,言語間沒有絲毫的情感波動。

對於他而言,所謂的家族血脈,不過是實現其野心的工具,隨時都可以犧牲。

聞言,蘇墨心中最後一絲僥倖也徹底破滅,他知道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雖然林城之中的大多凡人以及一些普通的小世家,在察覺到大戰將起時,早已提前離開躲避了起來。

但如今城中,作為主力的紫家與陸家,依然還有著眾多的人口。

只要有著這座邪異陣法的存在,只要林城之中還有除了他之外的活人存在,眼前的陸凌風,便可以藉此無限復活。

話語間,濃稠的血水開始在陸凌風的手中匯聚,盤旋蠕動,片刻之後,便在他的掌心之中凝聚成一柄閃爍著血色寒芒的猙獰長槍。

“陪你玩耍的時間夠多了,”陸凌風手持血槍,遙遙指向蘇墨,眼中殺機畢露,“現在,是時候結束這場鬧劇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身影一晃,化作一道血色殘影,攜著漫天血雨,猛地朝蘇墨暴衝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