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不是別人。

正是受陳逸所託,前往烏山互市通知蕭驚鴻三鎮夏糧遇襲的裴琯璃。

只是他本以為虎丫頭要回來也得等到中秋之後,沒成想她現在就跑回來了。

多少讓他有些意外。

這時,裴琯璃抬起小腦袋,可憐巴巴的看著他:“姐夫,疼……”

陳逸回過神來,收斂了一身拳意,笑著問:“什麼時候回來的?”

“這次你沒有把府裡護衛都迷暈闖進來的吧?”

裴琯璃感覺到身上壓力盡去,立馬爬起來。

“沒有沒有,姐夫,這次我進來得時候可小心了。”

陳逸看著只穿了件夜行衣、揹著包袱,膝蓋下依舊光著腳丫子的裴琯璃,點了點頭:

“沒有就好。”

“不然驚動了府裡甲士和刑堂的人,這次你必定逃不了一頓責罰。”

眼下侯府刑堂由蕭懸槊把持,可不像先前二房掌管刑堂的時候。

某種程度來說,大房二叔比之蕭望那老傢伙還不近人情。

裴琯璃一邊拍打身上的泥土葉子,一邊嬉笑說:“他們要敢動我,我保證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這次我可是帶了很多寶貝回來。”

陳逸過去給她摘掉髮梢上葉子,“什麼寶貝?”

裴琯璃拍了拍腰間掛著的包袱,回道:“蠱蟲還有毒藥。”

“阿嫲說,最近蜀州不太平,讓我多帶些留著防身。”

陳逸心下微動,想起五毒教來到蜀州的事,貌似他忘了將這個訊息傳給山族了。

也不知山婆婆說得“蜀州不太平”,指的是五毒教,還是蕭家之事。

陳逸暫且壓下疑惑不提,問道:“那你回來的時候,沒有碰到夫人吧?”

“驚鴻姐姐?沒有沒有。”

裴琯璃得意的昂起腦袋,圓潤臉上露出一抹狡黠笑容。

“我趁著驚鴻姐姐去救援三鎮的時候,趕緊溜回族裡。”

“然後盤算時間差不多了,我又從族裡偷偷溜出來。”

“到府城後,我聽說驚鴻姐姐不在,我才來找姐夫你的。”

陳逸點了點她光潔的額頭:“算你夠機靈。”

裴琯璃捂著腦門,臉上卻是露出些不好意思,說:“姐夫,其實這次也,也出了點兒意外。”

“當時我……”

裴琯璃將她那日到互市跟蕭驚鴻的會面經過,原原本本的講述一遍。

“姐夫,你說驚鴻姐姐會不會懷疑到你身上?”

陳逸想了想,搖頭道:“暫時不會。”

“不過她這會兒應該更加篤定你那封信的來路不正了。”

以蕭驚鴻的聰明,在發現裴琯璃有意避開她時,必然能猜到一些事情。

裴琯璃臉上露出些沮喪,低聲說:“姐夫見諒,我,我把事情辦砸了。”

陳逸拍拍她的腦袋,笑著寬慰道:“不怪你,這次是我欠考慮。”

當時那種緊急情況,他能找到裴琯璃,並讓她成功通知蕭驚鴻,已是不易。

哪裡還能顧得上那麼多?

所幸這次裴琯璃應對得當,沒有跟蕭驚鴻照面,還有時間給他補救補救。

裴琯璃抬起腦袋看著他:“真的?”

陳逸點了點頭道:“若是你這次讓夫人抓到,那才是最糟糕的狀況。”

他可不相信虎丫頭能扛住蕭驚鴻的審問。

不當場交底,就算她厲害。

裴琯璃嘿嘿笑了起來,“其實多虧了阿嫲提醒我。”

“山婆婆?她知道這事了?”

“昂,阿嫲可精明瞭。”

“她見我跟著阿哥回族裡,就猜到我在外面闖禍了,所以……”

裴琯璃頓了頓,吐著小舌頭說:“不過我保證,絕沒有跟阿嫲提及姐夫你。”

陳逸搖了搖頭,提不提的都沒什麼意義了。

山婆婆那種人跟蕭驚鴻一樣,只要有所懷疑就不是尋常方法能遮掩住的。

“你趕路這麼久,想必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剛好明晚書院有詩會,到時候帶你一起過去湊個熱鬧。”

“詩會?好好,我要去玩。”

“姐夫,我跟你說,這次回族裡都快把我憋壞了。”

“阿嫲非要教我配置毒藥,還有培養新的蠱蟲……”

沒多久,裴琯璃在蕭驚鴻的木樓裡歇息下來。

許是連日趕路,不大會兒功夫,她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陳逸簡單收拾一番,想起今日蕭驚鴻來信說讓他寫好字帖裝裱掛在房間的事,臉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

“鵲橋仙,夏夜思,夏夜二思還有夏日思……”

“這麼多首詩,不知能不能讓夫人得知真相後,對我下手輕點兒。”

估摸著,難。

蕭驚鴻大度歸大度,也得分什麼事。

將心比心,換做陳逸,這樣被人矇在鼓裡,怕也會覺得不舒服。

打一頓都是輕的。

怎麼也得吊起來打上三頓。

陳逸眼前莫名浮現他被蕭驚鴻吊在刑堂抽鞭子的景象,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

“算了,我還是先想個辦法暫時瞞過去。”

“最起碼得拖到風波平息之後,夫人心情愉悅的時候。”

“到那時,沒準我會被打得更慘……”

陳逸想著這些,見時辰不早,便絕了習練技法的心思,只得回房間繼續修煉四象功。

……

寅時,天還沒亮。

夜空月明星稀。

即便是在中秋夜的前一晚,月亮也算得上圓月。

皎潔的月光灑下,使得蜀州各地銀光素裹。

黯淡朦朧,別樣美好。

此刻,府城各街巷宅子內,陸續泛起些許嘈雜。

此起彼伏間,隱約能聽到女子們拜月祈福的聲音。

“祈求風調雨順……”

“祈求家人安康……”

還有月餅香、酒香隨風飄揚,能饞得一些年齡小的丫頭口水直流。

小蝶就是其中之一。

她雖是沒資格跟隨蕭婉兒拜月,但得早早起來幫忙佈置供臺,供桌和椅子。

忙忙碌碌一個時辰,昨晚上填飽的肚子又癟了下去。

因而這時候,小蝶站在中院門廊邊上時,聞到那邊供品味道,肚子裡咕嚕咕嚕叫喚不停。

連一旁的翠兒娟兒都聽得一清二楚,低聲笑著打趣她:

“小蝶,二姑爺昨晚沒讓你吃飯呀?”

“剛消食沒多久,又餓了?”

小蝶紅著臉替陳逸辯解一句,卻是不否認她自己餓肚子的事實。

本來就是餓嘛。

沈畫棠聽到聲音,回頭看了一眼,輕聲說:

“再堅持片刻,待小姐拜月結束,咱們就能吃些東西了。”

小蝶眨了眨眼睛,問:“畫棠姐,你也餓了?”

沈畫棠張了張嘴,決定收回剛剛寬慰她餓話。

她一個武道中人,練透筋骨皮肉後,忍飢挨餓是最基礎的。

別說只是幾個時辰水米未進,就是幾天幾夜不吃不喝,她一樣能堅持下來。

見她不再開口,小蝶訕訕的縮了縮腦袋,整個人藏到翠兒娟兒兩人身後去。

她總算不傻,反應過來沈畫棠不像她那樣容易餓。

好在拜月祭祖臨近卯時天亮時分,便就結束。

撤下供臺的時候,蕭婉兒將月餅、瓜果分給各宅院,讓大家都沾沾好運道。

小蝶分了滿滿一懷。

月餅五六個,點心兩包,板鴨半隻還有一些酒水茶飲。

她拎不動,就只能用根繩子把所有東西串在一起,纏在手上抱在懷裡,氣喘吁吁的回到春荷園。

直到將所有東西放在桌上,小蝶才長出一口氣,擦了擦額上汗水。

“該去叫少爺,姑爺起床了。”

只是小蝶說這句話時,眼睛始終盯著那些月餅啊點心啊之類的。

她嚥了咽口水,終於下定決心。

在小心看看左右,確定沒有人後,她就裝作不經意間的抓起一塊月餅塞進嘴巴里。

“好吃嗚……”

便在這時,一道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小蝶姐!”

小蝶嚇了一跳,慌忙捂住嘴回頭應了一聲,“嗚!”

待看清來人,她驀地瞪大眼睛:“嗚嗚嗚?”

裴琯璃瞧出她的異樣,眼睛一轉,嘿笑道:“好啊小蝶姐,你在偷吃,我要告訴姐夫去。”

“嗚嗚,嗚嗚……”

小蝶連連搖頭,手掩住嘴,費勁的嚼啊嚼。

奈何五仁餡的月餅就這點不好,餡多還噎人。

她嚼了好幾下,嘴巴里的東西都沒見少,噎的得整個人臉色通紅。

裴琯璃見狀,顧不得捉弄她,連忙給她倒了杯水。

“慢點吃,慢點……我逗你玩呢。”

好不容易順下去,小蝶拍拍胸脯緩了口氣。

既有嚇得,也有噎的,還有驚訝。

“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晚上。”

裴琯璃見她恢復,便坐到桌前,自顧自的拿起一塊點心丟進嘴裡,邊吃邊說:

“等會再說,我先墊墊肚子。”

“你是不知道這幾天我有多小心,生怕被人看到。”

小蝶疑惑的看著她:“小心?有人在追你嗎?”

“當然……”

裴琯璃反應過來,連忙道:“沒有。”

跟著解釋道:“我這不是擔心趕不上跟你們一起過中秋節,緊趕慢趕的,沒顧上吃飯。”

小蝶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正要再說,就聽樓上傳來陳逸的聲音,她連忙應了一聲跑上樓。

裴琯璃鬆了一口氣,嘀咕著還好有姐夫之類的話。

沒多久。

陳逸和蕭無戈穿戴整齊下樓。

因為今晚的詩會,兩人此刻穿著十分華貴。

一樣的黑色長袍,交叉衣襟,玉帶。

不同的是,蕭無戈領口有金線纏絲,腰間掛著“蕭”字玉佩。

裴琯璃左右看了看,油乎乎的手豎起大拇指,“姐夫,英俊。”

蕭無戈咳嗽一聲,問:“琯璃姐姐,那我呢?”

“你吧,比姐夫差點。”

裴琯璃本以為蕭無戈會不高興。

哪知蕭無戈聽完,樂道:“那我也不差啊。”

陳逸拍了他一下,笑著說:“少跟你琯璃姐學,容易變傻。”

裴琯璃立馬鼓起兩腮,道:“姐夫,我不傻。”

“那我改改。”

“無戈,別跟你琯璃姐學,容易變得不聰明。”

“我沒有不,聰,明!臭姐夫!”

悠閒地日子,總是悠閒愉悅地。

儘管是一句廢話,但卻是陳逸此刻的心情寫照。

趁著荊州劉家退走,隱衛蟄伏,他難得有了個可以放鬆的空閒時間。

所以他一上午都窩在春荷園裡,哪兒也沒去。

吃過早飯,他便在書房給蕭驚鴻重新寫就那四首詩詞。

圓滿境界的書道,使得那四首詩詞更加奪目。

依次展開時,四幅意象相繼展開。

時不時便有一道身著紅衣的女子出現在那虛幻的畫面中。

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夫人,蕭驚鴻。

裴琯璃和蕭無戈等人在旁看得眼熱,嚷嚷著讓他把自己寫進詩裡。

陳逸統統拒絕,寫完收工。

在交代小蝶中秋後找那位裝裱行戴老闆再次登門來後,他便直接拎著自制魚竿來到池邊。

今日中秋佳節,闔家歡樂。

他這位贅婿就應該本本分分的待著。

哪知陳逸剛剛把魚餌掛在魚鉤上,就聽外面傳來小蝶慌張的聲音。

“姑爺,姑爺,出大事了。”

陳逸回頭看了一眼,見她面露緊張,微微皺了皺眉,問:“什麼事這麼慌張?”

小蝶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拍著胸脯喘勻了些,斷斷續續的說:

“京,京都府來了聖旨,說是責罰老,老爺,要,要罰俸半年。”

陳逸聞言,眉頭舒展開來。

應是隱衛將鐵壁鎮夏糧被燒和蕭、劉兩家紛爭的事傳回了京都府。

聖上得知真相,雷霆震怒倒也正常。

“聖旨上只說罰俸,可還有其他?”

小蝶點點頭,說:“還有要徵收三鎮一成的夏糧,差都指揮使司拉往京都府。”

夏糧,一成。

陳逸略一思索,心下恍然。

一成不多不少,剛好處在正常的邊鎮糧稅徵收範圍內。

不過這責罰,不像責罰。

更像是敲打警告和平衡。

此番蕭家在與劉家爭鬥裡,得了三十萬兩銀錢,彌補了鐵壁鎮的損失不說,還有盈餘。

反觀荊州劉家死了劉文,折損三十萬兩銀子,還被逼得退出蜀州。

明面上,蕭家大獲全勝。

但經過聖上這麼懲處下來。

一成糧稅,二十萬石糧草,時價約莫十八萬兩銀子。

再加上鐵壁鎮被燒得那些糧食……

蕭家獲得的那三十萬兩銀子這一下就去了個七七八八。

等於說蕭劉兩家紛爭中,蕭家除了逼迫荊州劉家承諾退出蜀州外,幾乎沒得什麼好處。

等於說……

他忙活這麼久,最終只是幫蕭家清了個賬?

想到這裡,陳逸臉色一黑。

孃的。

若非他手裡還有從樓玉雪那裡打劫來的二十九萬兩銀子,這次他也是白忙活。

一旁的小蝶瞧見他的樣子,神色不由得跟著緊張起來。

“姑爺,你,你說府裡會不會,會不會有事?”

“剛剛,我回來的時候,好多人,好多人像是天塌了一般。”

陳逸回過神來,沒好氣的說:“哪有那麼多事?”

“俸祿也好,糧稅也好,無非多花些銀子,不會有事的。”

小蝶聽完,臉色頓時好看了一些,後怕似的拍拍胸口,“還好還好,我就說不會有事的。”

陳逸想了想,問道:“除了這些,沒有說其他的了吧?”

“哦對還有。”

“聖上還給老爺賞賜了一件鎧甲,說是恰逢中秋佳節,禮法有云啥啥的。”

鎧甲……

陳逸想起來那日老太爺去見劉洪時穿得就是一套鎧甲。

現在聖上又賞賜來這麼件鎧甲,用意自然不用多說。

聖上無非是想告訴老太爺——你在蜀州做得一切,朕都知道!

厲害,做皇帝就是厲害。

只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功夫,陳逸耗費半月心血的謀劃所得直接沒了大半。

順帶著還敲打了老太爺。

“另外聖上還賞賜給二小姐一些東西,叫什麼劍,說是神兵利器,寶劍配英雄。”

聽完小蝶所說,陳逸撇了撇嘴:“打一棍子給顆甜棗,老帝王心術了。”

沒說的。

絕對是因為這次蕭驚鴻斬殺黑牙暴露實力,引起皇城那位的注意。

什麼寶劍配英雄,不過都是些套話。

若是蕭驚鴻修為不高,蜀州只會比現在更亂。

到那個時候,有再多寶劍送來,也是為他人做嫁衣。

便在這時,蕭婉兒帶著沈畫棠等人來到春荷園。

“妹夫。”

陳逸聞言起身,見蕭婉兒神色同樣有些許緊張凝重,便猜到她對眼下蕭家境況一知半解。

想著,陳逸行了個揖禮,笑著打了個招呼:

“距離詩會還早,大姐怎麼這時候有閒過來?”

蕭婉兒搖了搖頭,憂心的說:“剛剛聖上降旨責罰爺爺,我,我不太明白……”

陳逸沒有立即開口寬慰,而是看到後面沈畫棠手裡的劍匣,挑眉道:

“那就是聖上御賜寶劍?”

蕭婉兒一愣,看了一眼身後,遲疑著點頭道:“聖上賞給二妹的。”

“我看看。”

陳逸不由分說的從沈畫棠手裡拿過劍匣,取出內裡的長劍,打量一番。

“不錯,的確是柄神兵利器。”

這時節的兵器多是江湖上名匠所造,用吹毛斷髮形容雖是俗氣,但也不為過。

只是因為武道存在,神兵利器也得看誰來使用。

就如陳逸手中這把——長三尺三,重三十斤,劍寬三指,比之一般長劍寬一些厚一些。

這等利器放在蕭驚鴻手中,自然能夠縱橫殺伐。

可是在陳逸手裡,頂多將它當做長刀來用。

蕭婉兒見他抱著那柄劍一直打量,知道他已經聽說了聖旨的事,神色不免有些黯然的道:

“爺爺說,這次之後府裡銀子有些捉襟見肘,醫道學院的事情恐怕要,要往後延一延了。”

陳逸一頓,看向她微笑道:“我覺得不用延後。”

“啊?”

“再過不久,幾間藥堂售賣茶飲的銀錢就該到了,按照上月來看,怎麼也有一兩萬兩銀子。”

“即便去掉各處花銷,府裡應也能夠剩餘不少銀子,剛好可以拿去建造醫道學院不是嗎?”

蕭婉兒張了張嘴,“可,可是,爺爺那裡……”

陳逸收起長劍,擺手道:“老太爺缺得不是萬八千兩銀子,也不指望家裡。”

“他和夫人一樣,心思都在那座互市上面。”

這就像一個人欠了錢莊一屁股債。

剛傳出訊息時,親朋好友還想著幫忙湊一湊。

但在得知他欠下的是筆天文數字後,那些人連湊都不用湊了。

於事無補。

蕭婉兒手裡握著的蕭家庫房就是類似情況。

縱使她把所有銀子都拿出來,也填不上定遠軍那個大窟窿。

與其如此,還不如把銀子用在其他地方。

聞言,蕭婉兒一時間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

仔細想想,陳逸所說的確有道理。

但讓她真的把錢拿去建造醫道學院,她又有些顧慮。

既怕日後府裡缺錢,她拿不出銀子,也怕學院做了無用功,浪費銀子。

陳逸多少猜到些她的心思,便繼續寬慰道:“錢是賺出來的,不是省出來的。”

“醫道學院前期的確會有些花費,可一旦建成並起勢,好處更多。”

蕭婉兒眼眸盯著他,一副希望他多說幾句的樣子。

“你想啊,那些人來學習醫道醫術,怎麼都得出些學費吧?”

“如果有醫道聖手坐鎮,銀子翻倍的收也合理吧?”

“這裡能賺一筆。”

“其次還可以讓學院研究新的方子,跟其他藥堂合作,或者由蕭家藥堂經營。”

“再一個……”

為了打消蕭婉兒顧慮,讓她別不捨得花錢,陳逸也算是煞費苦心了。

這時節的人大都如此。

對“錢是賺出來的,不是省出來的”缺乏認知,也缺少方式手段。

若陳逸是老太爺,掌控蕭家。

他有一萬種方法能讓蕭家在短時間內獲得大筆銀錢。

百草堂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好在蕭婉兒對他還算信任,幾番勸說之後,勉強點了點頭:“我聽你的。”

陳逸說得嘴都幹了,便示意小蝶去沏茶,帶著蕭婉兒坐在亭子裡休息。

“老太爺此刻心情如何?身體沒受影響吧?”

蕭婉兒輕輕搖頭,“爺爺沒事。”

“他說早有預料,鐵壁鎮夏糧有失,罪責在定遠軍,他受到些懲處也是應該。”

“只是他沒想到聖上會罰得那麼多。”

陳逸嗯了一聲,“的確不少,算上被燒的那些,裡外裡沒了兩成糧草。”

“劉布政使若是得知此事,估摸著該笑出聲了。”

蕭婉兒聞言一愣,面露古怪的說:“妹夫有所不知。”

“嗯?”

“劉布政使今日也被聖上降旨罰了。”

“聽說是那位秉筆馮公公當著布政使司上下的面宣的旨,措辭嚴厲,就差沒說他們劉家是不是想造反了。”

聽完,陳逸啞然失笑。

得嘞。

看來當今聖上眼裡不揉沙子啊。

他明顯知道蕭家劉傢俬下有商議,乾脆直接挑破,一併各打兩大板。

既罰沒蕭家所得,又壞了劉家想掩蓋劉文火燒三鎮夏糧的事。

這下,蕭劉兩家都沒了遮羞布,全天下的人都看得見這樁笑話了。

好在蕭家是受害方,頂多是個防備不嚴。

有蕭驚鴻一戰立威撐著,那些人也不會笑得太大聲。

反觀荊州劉家就不一樣了。

幕後策劃火燒邊鎮糧草,等同叛國。

沒有判劉家誅九族的罪,還是聖上開恩的結果。

這種境況下,估摸著劉家以後的麻煩不老少。

光是那些落井下石的人,就夠劉家喝一壺的。

陳逸想著這些,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些笑容。

“凡事就怕比較。”

“跟劉家比起來,老太爺和夫人只損失點銀子已是萬幸,至少名聲沒丟。”

蕭婉兒自然懂得這方面的差別,頷首道:“祖父也是這樣說。”

沒了醫道學院的後顧之憂,她神色好了許多,放鬆下來道:

“詩會臨近,不如早做準備?”

“準備什麼?”

“詩詞,或者琴棋書畫之類,我想著帶去書院跟其他人一同品鑑。”

“不用吧……大姐你會彈琴?”

蕭婉兒迎著他熱切目光,遲疑著點了點頭,“學過一段時間,不過……”

“我也許久沒彈了。”

陳逸頓時來了興趣,“不如趁著詩會還沒開始,大姐露一手?”

“剛好我這裡得了幾首好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