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致遠的印象裡,定遠的本地居民淳樸憨厚,而新入境的災民也都是恪守律己,從未出現過有人鬧事的現象。莫非是房子分配不公,繼而引起了民怨,產生現在的矛盾?
若是那樣的話,自己就必須出面調停,以防事態擴大。
張致遠邀了萬古愁通往,一是去看看什麼人搗亂,二來順便參觀一下新的府邸。於是,一行人便尾隨著侯爺,朝著明候府的方向而去。
沒多久,便已到達。
在昨日時,張致遠便已放出了風聲,說是今天要親自來驗收府邸,建設團的負責人在聽到了此訊息後,一大早就嚴陣以待,列隊等候。卻不料,侯爺竟然姍姍來遲,頗感意外。
張致遠抬頭瞭望,一臉欣喜,從他連連點頭的神態上來看,對於工程建設基本上還算滿意。
眼前的這座府邸氣勢恢宏,構築大氣,讓人感覺流連忘返。府的正門,是一座寬約十丈的現代化牌坊式結構,滿覆的青花瓷瓷磚在陽光下琳琅炫目。而正中兩扇硃紅大門,鮮豔如霞,甚具氣派。在其上方,赫然是張致遠的親筆題字——明候府,字字銀鉤鐵畫,鐵骨錚錚,盡顯硬筆書法之美。
再朝深處望去,正對大門的是一條筆直大路,直通大廳。路面上鋪設著水磨青石,典雅簡約;路兩側栽種著一排青松,綠化盎然。
張致遠收回了目光,斜眼一瞥間,卻見門前的一側處人頭攢動,熙熙攘攘,似乎正討論著什麼。
洗耳聆聽,在這人群內似乎有幾人正罵罵咧咧,說著什麼,語氣中充滿了不屑。但是,圍觀的百姓們也不甘示弱,紛紛發出了譴責之聲。
“我是建設團團長劉德水,你是哪個組的?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呢?”
“怎麼,你是團長就了不起了?你如此問我底細,莫不是想著日後想要報復?哼!我偏不告訴你!”
“不說?也罷,那我來問你,你憑什麼說侯爺是個損人利己的人?”
“我說的都是事實,百姓住的房子雖是樓房,但卻是四合院的簡單結構。而你再看看眼前的這座明候府,何其宏偉?侯爺讓大夥賣力建設,自己卻是樂享其成,這不是損人利己又是什麼?”
“簡直胡說八道!這片土地是侯爺的封地,一草一木全都歸他所有。百姓們的所得,也都是拜於他的賞賜。俗話說,做人要懂得知足,怎麼可以得隴望蜀貪得無厭呢?你如此挑唆,實在用心險惡,非君子所為。”
“.”
張致遠倍感詫異,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種不和諧的論調產生。就房子來說,各種物資都是自產自造,從未讓百姓掏過一文錢,可謂是公開透明。分配方面,他們自己磋商,自己從不參與,以示公正。至於自己的這座府邸,自開建一來並無人反對,為何今日突然出現了這種聲音?
細看之下,老張這才發現,帶頭攛掇的那位乃是一個黑臉漢子,他身長體闊體格雄壯,很像是一個粗中帶細的人。
那漢子乾咳一聲,道:“你先聽我把話說完,侯爺的佈局其實暗藏欺騙,大家對此還都矇在鼓裡呢!”
劉德水面色一冷,叱道:“一派胡言,侯爺的作為也是你能妄議的?”
“劉團長先莫生氣,是與不是,我說出來大家聽聽如何?”黑臉漢子笑道。
“好,你說!我倒要看看,你這嘴裡到底能吐出什麼來?”
“眾所周知,現在吃的口糧乃是侯爺從清風寨繳獲來的,即使精打細算,這些糧食也僅夠三個月之用。呵呵,再過一個月,糧食便會用罄,到了那時,大家吃什麼?”黑臉漢子笑道。
關於清風寨取糧的事,當下也不是什麼秘密了,眾人自然知曉。但是,這漢子提到的問題確實屬實,故而此話一出,立即引發了大家的思考。
劉德水搖了搖頭,嘆道:“雖然如此,但侯爺也已經盡了全力,怨不得他。”
黑臉漢子則是一聲冷哼,道:“大家試想一下,待糧食吃完之後會是什麼樣的情況?到了那時,身懷鉅富的侯爺,絕對不愁吃喝;可我們呢,卻只能硬生生的捱餓。如果咱們外遷乞討,就等於直接將建設成果拱手白白送給了明候。這下明白了吧,這就是他暗藏的欺騙,大家前腳離開,他後腳就可以撿現成的家業。呵呵,這到頭來,咱們可都是黃粱一夢,竹籃打水。”
“噢!”
一陣恍然般的嘆息逐漸響起!
可以說,這席話大具蠱惑性,用心歹毒。現在還沒發生了斷糧呢,這種危言聳聽的話就引發了猜忌,若真到了那天,豈不是翻天了?
於是,熱議飛起。
“這話說得雖然不好聽,但仔細琢磨一番,似乎還有點道理,侯爺的囤糧確實已經不多了”
“侯爺不會真是這樣想的吧?”
“.”
張致遠暗中觀察,發現以黑臉漢子為首的一行人全都有些怪異。他們個個眼光犀利,舉止淡然,即使面對如此多的眾人卻一點都不緊張,不像是那種地地道道的農夫。
這時,周百年上前提醒道:“侯爺,你有沒有注意到,那漢子剛才抬手時,曾露出了手掌裡的老繭。老周我因此斷定,他們絕不是普通百姓。”
張致遠一怔,奇道:“此話怎講?”
“這麼說吧,只有長期握刀的手才會磨出他這種老繭,普通的災民怎麼可能會這樣呢?”周白年說道。
“嗯”
張致遠輕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的琢磨起來。
“表少爺,哦,說錯了,現在我應該改口稱您為侯爺。嘿嘿,您可能不知道,這個黑臉漢子以前還曾做過盜賊。”
“盜賊?這是怎麼回事?無忌快說!”
“在十天前,這個傢伙曾潛到崔府行竊,不料卻被孫大人的暗伏的侍衛當場抓獲。他對行竊之事,直接供認不諱,還被當場打了二十大板呢!”
“什麼?他去崔府行竊,還被孫亞強逮了個正著?真是怪哉!”張致遠啪啪的拍著手裡的摺扇,想了想,又道:“不對,他若是喜歡偷竊,怎麼會來我這一窮二白的定遠?還有就是,這短短的十天之內,他竟然從揚州直接趕來,如此神速豈不奇怪?”
周百年嘿嘿道:“侯爺,還有一點你沒說到。如果說普通人被孫大人打上二十大板,這少說也得在床上休養個把月呀,而這小子卻僅僅過了十天,就像沒事似的,還蹦躂著來到了這裡,就這份皮粗肉厚而言,絕對是個練家子的體魄。”
“嗯,有道理!”
萬古愁卻是眼神一閃,笑道:“張兄,我建議你換個角度來思考這個問題。此人先去了崔家,緊接著又來到了你的封地,你說,這其中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什麼?我明白了,這是有人在故意地針對我老張!這些人從揚州趕來這裡散播流言,而揚州能和我作對的人,算來算去似乎也只還有.”張致遠眼神倏然一閃,呵呵一笑,轉而對周百年道:“周兄,你去把山無恙給我找來,就說,侯爺我給他一個發大財的機會。”
周百年雖然不解,但他還是點了點頭,驅馬單騎而去。
“張兄,俗話說的好,一事通萬事通。你管理封地事務,就和我們當初治軍時一樣的道理,這士氣上萬不可出現低迷。你糧食不足,百姓們難免會出現人心惶惶,疑神疑鬼。如此久了必定生變,我勸你一定要注意穩定人心。”萬古愁環顧了一眼,道。
“萬兄說得極是,我絕不能讓居心叵測之人破壞了我計劃!這幾人頗為聰明,只是散播流言,卻不搞什麼破快,這眾目睽睽之下,我還真不好下手處理。”
“張兄何不將計就計,順水推舟?”
“咦?這個方法不錯,就這麼辦!”
再說眼前,百姓們熱議紛紛,甚至出現了杞人憂天的言論。
而黑臉漢子一行人,見事態逐漸惡化,盡皆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笑。
“咳!”
正當此時,一聲嘹亮乾咳聲乍然響起!
循聲望去,卻見一個黑臉的公子緩緩走來,他頭縛綸巾,腰懸葫蘆,手中的摺扇淡然輕搖,端得是一副風流倜儻的高深模樣。
張致遠的出現,讓浮躁的百姓霎時變得安靜了下來,一時間,四下鴉雀無聲。
“參見侯爺!”
“免了!都起來吧!”
“謝侯爺!”
言罷,張致遠便直接朝著黑臉漢子周去,眾人見狀,全都恭敬的讓出一條通道。
“今天的天氣真好呀!”
包含黑臉漢子在內的所有人,聞言都是一愕。本以為,在私下窺探的侯爺會大發一陣雷霆,卻不料他竟是雲淡風輕,臉上還掛著一副人畜無害的微笑。
“咳!我看幾位舉止大度,談吐不俗,不知是哪個建設團麾下的精英?”張致遠摺扇一合,對黑臉漢子直接問道。
“呃這.”
吞吞吐吐,言辭閃爍,明顯就是心中有鬼。
“我明白了,你們應該是新到封地的災民吧?”
“侯爺說得沒錯,我們幾人昨日才到了定遠,想投身到封地的建設當中,為這明城添磚加瓦。”
嘿!昨天才來?怎麼今天就對我的老底如此熟悉,這騙鬼的話也要打打合理的草稿嘛。
“那就多謝了!來,咱們握個手,也算是正式認識了!”
張致遠率先伸出左手,用自己才懂得的禮節與這幾人先後握了握。
“對於剛才閣下的高論,我頗有微詞,不太認同。”
黑臉漢子一臉謹慎,卻也並不恐懼,淡淡道:“請侯爺指點!”
“好,那我就指點你一番!你剛才說的話有對有錯!對的是,我這人確實有些自私自利。錯的是,我的囤糧沒有任何問題,不會餓了大家的肚子!”
此論一出,立即引起了一片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