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慶還在和那美婦人調笑著,這時李佑已經走了過來,拱手稱禮道:“侄兒見過王叔。”

李佑雖然只有十五歲,可是個子早已長開了,即便是那美婦人,也要矮他一個頭。

反觀李元慶,都已經十歲了,發育遲緩,看上去和六七歲的孩童沒什麼區別.

美婦人似乎知道李佑的身份,見他走近了,連忙放下酒盅,收斂嬉容,靜立一旁。

李元慶聞聲轉過頭來,仰著小腦袋,望著李佑,紅彤彤的臉蛋上寫滿了疑惑:“王叔?我是你的王叔嗎?你是哪一個啊?”

李佑捏了捏他那粉嫩的臉頰,一臉和善笑道:“我是您的侄兒啊!”

李元慶極為抗拒地掙開他的手,滿臉不耐煩道:“我侄兒那麼多,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個?”

“這個好記,最帥的那個便是我了。”李佑指了指自己,隨後笑嘻嘻摸了摸李元慶的腦袋。

“放開你的手!”李元慶氣得怒目相視,抬起小手指著李佑,隨後罵道:“我要和乳孃玩過家家,你,滾開!”

李佑這才知道,那美婦人竟是李元慶的奶孃。

李佑徹底無語了。

不過他不怒反笑,道:“過家家有什麼好玩的?還能比我做的跳棋好玩?”

“跳棋?那是什麼東西?”李元慶頓時來了興趣。

“這玩意兒可有趣得很,容我為王叔一一道來”

李佑張口就來,大談特談,極盡誇張之詞,繪聲繪色,三言兩語將跳棋描繪得人間一絕,妙趣橫生。

“我府上兩個侍女,玩了三天三夜的跳棋,眼睛都沒眨一下,王叔,您想想,那得有多好玩啊!”

李佑連哄帶騙道。

跳棋?不存在的,李佑不過是藉此信口胡謅,來騙騙李元慶罷了。

當然了,話又說回來來,以後要是有機會,倒也不是不能命人打磨一副跳棋來

“三天三夜不眨眼,那她們眼睛不會幹嗎?”李元慶好奇道。

李佑:“.”

現在的大唐孩子,腦回路都這麼清奇的嗎?

所幸李元慶最後還是將重點放在了跳棋上,連忙苦苦央求著李佑,想玩玩他的跳棋。

“王叔放心,王叔下次若是來燕王府,侄兒一定拿出最好的跳棋來招待王叔.”

李佑信誓旦旦答道。

“行,一言為定!”李元慶樂不可支道。

李佑也跟著心花怒放笑了起來。

他在心中默默盤算著該怎樣誆騙李元慶:“十金?太少了,五十金!老老爺子給了這小屁孩兒不少封地,五十金對他來說就是九牛一毛.”

下一刻,李元慶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

“乳孃,我餓了,我要喝奶”

李元慶摸了摸小肚子,隨後又抱住那美婦人,後者朝李佑斂衽躬身行了一禮,牽著李元慶的手往閣中走去了。

李佑砸吧咂吧嘴唇,看得目瞪口呆。

“老老爺子果然偏心,本王十歲的時候,咋不給分配一個這樣的乳孃呢.”

就在李佑暗道不公時,旁邊那名默立良久的少年,終於走過來,朝他緩緩一躬,言語恭謹道:“陳王府主簿駱賓王,見過燕王殿下。”

李佑下意識擺了擺手,轉身正欲離去。

等等,本王似乎聽到了什麼熟悉的名字?

駱賓王?就是鵝鵝鵝的那個駱賓王?

李佑回過神來,雙目灼灼盯著他:“你就是駱賓王?”

“那個七歲寫《詠鵝》的少年神童?”

駱賓王頓露驚訝之色,他雖在婺州素有神童之名,但那畢竟是十里八鄉一隅之地罷了,燕王殿下怎會知道他的名頭?

“拙作能入殿下貴耳,某實慚愧不已。”駱賓王謙遜道。

李佑打量了這個清癯消瘦、身子單薄的少年一眼,笑道:“你如此大才,怎在陳王府當個小小的主簿?”

對於駱賓王這位“初唐四傑”的事蹟,李佑或多或少還是瞭解一番的,這個少年神童早年生活坎坷,一路窮困潦倒,懷才不遇,鬱郁而不得志。

不過令李佑最為讚賞的是,五十多年後,面對武則天的專橫擅權,干預朝政,滿朝文武,莫不敢言,唯有一把年紀的駱賓王,憤然寫下《為徐敬業討武曌檄》,洋洋灑灑數百字,怒懟武氏,據說當時武則天看完,氣得差點兒香消玉殞。

“殿下過譽了,某一介布衣,一文不名,能在陳王幕下做個主簿,實已知足。”

這一次,駱賓王謙遜的語氣中,多了一絲淡淡的自嘲和惆悵。

李佑瞬間便察覺到了。

“有沒有興趣來燕王府跟著本王做事?”李佑漫不經心問了一句。

駱賓王聞言身子一震,怔了半天,才搖搖頭回道:“某雖不才,亦知仁義忠信之民,大丈夫立世豈可視二主而為?”

呵,這小子還挺清高。

李佑笑了笑:“你在陳王府,一個月領多少薪俸?”

駱賓王遲疑了一番,隨後道:“祿米三十石,俸五貫錢。”

“五貫錢,打發叫花子呢?”李佑笑道。

駱賓王一聲不吭。

“來燕王府,本王給你發五倍的薪俸。”李佑笑容不減道。

駱賓王沉默不語。

“那小屁孩兒還沒斷奶,又是媽寶男一個,跟著他,豈不葬送前途?”李佑攻勢不減道。

駱賓王繼續沉默。

不過他心中卻是更加震撼了。

燕王殿下果真如外界盛傳一般,紈絝輕狂!

竟敢當著自己的面嘲諷陳王小屁孩兒,沒斷奶?

如此張狂的王爺,到底要不要跟著他混呢?

駱賓王內心有所動搖了。

李佑見他遲遲不做決定,佯裝惱怒道:“你這傢伙,扭扭捏捏,你要是不答應,我現在就去向那小屁孩兒要人!”

李佑終於動用了殺手鐧。

用一副子虛烏有的跳棋換個駱賓王,這買賣不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