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的話,讓剛剛升起的一絲晨光,都彷彿帶上了些許寒意。

渡口被燒了?

所有的船都沒了?

這意味著,他們北上的路,被硬生生斬斷了。

許閒聽到這個訊息,眉頭緊緊蹙起。

若不能按時抵達,那豈不是誤了皇命?

“什麼時候的事?”

“就昨晚!聽驛站的夥計說,半夜裡燒起來的,火勢大得嚇人,等本地官府的人趕到,整個渡口都成了一片焦炭!”杜仲一臉的晦氣,“這擺明了是有人不想讓我們過江啊!”

這還用說。

許閒心裡跟明鏡似的。

他此行是護送拓跋玉北上,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不想讓他順利完成任務的人,太多了。

北魏那邊,不希望拓跋玉這個皇室血脈回去爭位的,大有人在。

就連看似軟弱的大梁朝堂內,也有不希望他回去的人在。

這一把火,燒得精準,燒得狠辣。

“現在怎麼辦?”杜仲急得團團轉,“這江面寬得很,水流又急,沒船根本過不去!難道咱們要繞道去幾百裡外的另一個渡口?”

繞道,就意味著更多的時間,也會出現更多的變數和危險。

他才剛進入意境一天,此刻抗風險係數幾乎為零,若能有充足的時間修煉就好了...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許閒的腦海裡,突然響起了鳴蛇劍那邀功似的聲音。

“許閒,許閒!讓我出去!我有辦法!”

它剛想用劍身震動來吸引注意,卻被盤在它身上的小白蛇,用尾巴尖不輕不重地抽了一下。

鳴蛇劍頓時老實了,只敢用意念和許閒交流。

“別吵。”

許閒在腦中回了一句,然後對眾人說道。

“先去渡口看看情況再說。”

一行人簡單收拾了一下,快步趕往江邊。

曾經熱鬧繁忙的渡口,此刻已經化為一片廢墟。

燒焦的木樁,斷裂的船板,散落得到處都是,空氣中還瀰漫著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寬闊的江面上,波濤滾滾,江風吹來,帶著溼冷的水汽,讓人不寒而慄。

確實,一條船的影子都看不到。

杜仲看著這片景象,唉聲嘆氣。

拓跋玉站在江邊,負手而立,望著對岸的北魏疆土,神色平靜,看不出在想什麼。

沈璃則帶人匆匆趕來,警惕地觀察著四周,以防還有埋伏。

“許大人,現在信了吧?”鳴蛇劍又開始在許閒腦中嚷嚷,“快放我出去,這點小場面,對我來說,小菜一碟!”

許閒沒有立刻回應它。

他走到江邊,蹲下身,伸手探入冰冷的江水之中。

江水刺骨,水流湍急。

想要在這種情況下渡江,無異於痴人說夢。

他站起身,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了拓跋玉的身上。

“殿下,你怎麼看?”

拓跋玉從沉思中回過神,他看了一眼狼藉的渡口,又看了一眼許閒,緩緩開口。

“手段很直接,也很有效。”

他的聲音很平靜,仿若事不關己。

“看來,我的那些個好兄弟們,已經等不及了。”

許閒點了點頭,不再多問。

他轉過身,面向波濤洶湧的江面,緩緩從袖中,取出了那柄一尺來長,毫不起眼的鳴蛇劍。

“許大人,你幹嘛?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玩你那把小刀?”杜仲不解地問。

許閒沒有回答他。

他只是將鳴蛇劍的劍尖,輕輕地,點向了江面。

“交給你了。”

他在心中對鳴蛇說道。

“瞧好吧您吶!”

鳴蛇劍的靈體,發出一聲興奮至極的歡呼。

下一刻,異變陡生!

以鳴蛇劍的劍尖為中心,一股肉眼可見的,森白色的寒氣,猛地爆發開來!

周圍的溫度,瞬間驟降!

彷彿從深秋,一腳踏入了數九寒冬!

杜仲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抱緊了雙臂。

“特孃的!怎麼就突然這麼冷了!”

更讓他驚掉下巴的,還在後面。

那森白色的寒氣,如同擁有生命一般,在江面上瘋狂蔓延。

“咔嚓……咔嚓咔嚓……”

清脆的凍結聲,連綿不絕地響起。

那原本波濤洶湧,水流湍急的江面,竟然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被冰封了!

堅冰從許閒的腳下,一路向著對岸延伸。

不過短短十幾個呼吸的功夫。

一條寬達數丈,晶瑩剔透,宛如白玉雕琢而成的冰橋,橫跨了兩岸!

陽光照在冰面上,反射出璀璨的光芒,如同一條通往彼岸的神蹟之路。

全場,一片寂靜。

杜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嘶——疼!這不是做夢!”

他看著許閒手裡那柄依舊樸實無華的小劍,眼神裡充滿了敬畏和狂熱。

這哪裡是玩具!這他媽是神器啊!

沈璃的臉上,也露出了難以掩飾的震撼。

一劍冰封大江!

神蹟!

此等手段,也只有傳聞中一品以上大能才能施展的吧。

難道這,就是劍湖神兵的威能麼?

她目光低垂看向腰間,柔夷不自居緩緩撫向垂掛的秋水劍。

同為劍湖出品的神兵利器,不知我這柄劍又有何神異之處?要不改日去問問許大人?

許閒收回鳴蛇劍,冰橋卻並未消融。

他心中也震撼的無以復加,面上卻依然平靜,笑著說道:“諸位,還愣著幹什麼?沒船,咱們就自己造座橋走過去。”

說完,他第一個邁開腳步,踏上了那堅實的冰面。

杜仲反應過來,連忙跟了上去,一邊走,還一邊用腳使勁地跺了跺,發現這冰橋比石頭還硬,頓時樂開了花。

“不愧是許大人!”

拓跋玉深深地看了一眼許閒的背影,眼底閃過一抹複雜難明的光,也默默地跟了上去。

一行人,就這麼在無數早起漁民那見了鬼一般的注視下,不疾不徐地,步行渡江。

沈璃走在最後,她心思縝密,目光在前方几人身上掃過。

當她的視線落在拓跋玉的背影上時,秀眉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她發現了一個細節。

從渡口被燒,到許閒冰封大江,拓跋玉的表現,太平靜了。

那不是一個常年為質的皇子,在歸途被斷又逢生路時該有的反應。

那份平靜之下,似乎還隱藏著別的東西。

她快走幾步,來到許閒身邊,壓低了聲音。

“許大人,小心拓跋玉。”

“他,好像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