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閒沒有回後院,而是跟著葉凡拐進了旁邊一條黑漆漆的甬道。

先去縣衙府庫看看,有沒有什麼好裝備。

開玩笑,刷BOSS前,怎麼能不先把裝備穿好。

雖然他對自己如今的“弄溼”的手藝很自信,但多一點準備總沒壞處。

縣衙的府庫,其實也就是個大點的雜物間,鐵鎖上都生了鏽,葉凡費了好大勁才把門踹開,一股陳年的黴味撲面而來。

許閒拿過火把往裡一照,瞬間無語。

這哪是府庫,這簡直就是垃圾回收站。

東倒西歪的兵器架上,掛著幾把鏽跡斑斑的長矛和腰刀,牆角堆著幾面破了洞的藤牌。

兩人翻了半天,最後只找出兩件勉強還能穿的皮甲,硬得跟木板似的,上面還有幾個可疑的破洞。外加兩把看起來沒那麼鏽的腰刀。

“就這個吧。”許閒把其中一件皮甲扔給葉凡,“穿上。”

兩人手忙腳亂地把那硬邦邦的皮甲套在身上,腰間再掛上刀,看起來倒也像那麼回事。

回到大堂,劉桃之正負手而立,一看到許閒這身打扮,眼角狠狠一抽。

媽的,你怎麼可以這麼狗!也不給我拿一件皮甲。

他心裡破口大罵,臉上卻擠出更加欽佩和感動的神情:“大人果真英姿神武。”

“走吧。”許閒懶得跟他演戲,一擺手,率先向外走去。

雨夜,馬車在泥濘的官道上緩緩行駛。

車廂內,許閒閉目養神,劉桃之則正襟危坐,兩人誰也不說話,只有車輪碾過積水,時不時的“咕吱”一聲。

除了他們三個,劉桃之還“精挑細選”了四個看起來還算壯實的衙役跟著,算是最後的排面。

很快,五里坡到了。

這裡是城郊的一片小樹林,在雨幕裡顯得格外陰森。

葉凡停下馬車,第一個跳了下來,撐開油紙傘,恭敬地遞給許閒。

許閒接過傘,推門下車。

雨水順著傘面滑落,形成一道水簾。

他一手撐傘,一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溼漉漉的夜風吹起他的衣角。

雨夜,刀,傘。

許閒忽然覺得,這畫面,似曾相識。

劉桃之也跟著下了車,看著許閒那副“高手”派頭,嘴角不屑地撇了撇。

“走吧。”許閒淡淡一句,率先踏入了那片漆黑的樹林。

林子裡很靜,靜得可怕,只有雨點打在樹葉上的沙沙聲和眾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踩水聲。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林間的霧氣毫無徵兆地濃郁起來,雨聲也彷彿被隔絕了,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許閒心中一凜,下意識停下腳步,回頭看去。

只見濃霧中,只有葉凡一個人緊緊跟在身後,舉著火把,一臉緊張。

而劉桃之,還有那四個衙役,竟已不見了蹤影,彷彿被這片詭異的濃霧吞噬了一般。

“三叔公?”葉凡也察覺到了不對,聲音都在發抖,“劉……劉縣丞他們……”

許閒沒有說話,只是握緊了刀柄,全神貫注地戒備著四周。

林子入口處,劉桃之撐著油傘,負手而立,看著突然消失的二人。

“劉……劉大人,縣令大人他們……”一個衙役顫聲問道。

劉桃之眼中閃過一絲計劃得逞的冰冷,臉上卻立刻換上焦急與沉痛:“不好!是妖物的障眼法!縣令大人恐怕已經深入險境!你們在此地守住,不可亂闖,我立刻回城調集更多人手,以備接應!”

說完,他不等衙役回話,便轉身隱入夜色,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

這下,不用我出手了。

那可是隻七品妖修,誰讓你自尋死路。

樹林深處,許閒屏住了呼吸。

他聞到了一股奇異的香氣。

他循著香氣,撥開一人高的荒草,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片林中空地,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幾個人,正是韓子平和他帶來的衙役,全都雙目緊閉,人事不省。

而在人群中央,一個身穿白衣的少女,正蹲在韓子平身邊。

少女約莫十六七歲的年紀,赤著一雙雪白的小腳,肌膚在昏暗的林間瑩潤如玉。

她身形嬌小,衣衫下的身段略顯纖弱稚嫩,全身平平無奇。唯獨那雙眸子,紅得像是上好的瑪瑙,此刻正無辜地眨動著。

她手裡拿著一根中空的蘆葦管,一頭插在韓子平的鼻子前,另一頭則含在自己那櫻桃般的小嘴裡,輕輕地吸著。

韓子平鼻息之處,肉眼可見的一股白色精氣,沿著蘆葦吸管,一路向上。

聽到動靜,少女吸食的動作一頓,緩緩抬起頭。

那是一張清麗絕倫的臉,一雙眼睛又大又圓,充滿了無辜與純真。

當她的目光落在許閒身上時,先是一愣,隨即,那雙純真的眸子裡,流露出一絲困惑和追憶。

她歪了歪頭,又努力地嗅了嗅空氣中的氣味。

隨後她輕聲說道,“我記得你,你幼時曾救過一條被捕獸夾夾住的白蛇。”

她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你還怕它餓,特地為它,捉來了一隻兔子。”

許閒一愣,救過一條白蛇?還餵了只兔子?

他心頭狂跳,這經典的橋段……

這故事,我可太熟悉了!

《新白娘子傳奇》!

這不就是經典的報恩流嗎?

原來大家都是老熟人啊!

接下來劇情,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就是:恩公,小女子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

他心念一轉,臉上的警惕,緩緩化為溫和的笑容。

但是他沒有貿然上前,而是依然保持著距離,緩緩開口道:“姑娘,你……莫非就是當年那條被獸夾所困的白蛇?在下年幼無知,若有冒犯之處,還望海涵。”

“既然大家都是老熟人,”他熱情地擺了擺手,“我想,這其中肯定是有什麼誤會。你看,這位韓縣尉雖然腦子不太好使,但罪不至死嘛。要不,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先放了他?”

然而,那白衣少女聽完他的話,臉上沒有一點尋得恩人的開心,表情一點點凝固。

隨即,那雙紅寶石般的眸子裡充滿了怨恨。

她丟掉了手裡的蘆葦管,緩緩站起身,那嬌小的身軀裡,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殺意。

她死死地盯著許閒,一字一頓,聲音裡充滿了無盡的憤怒。

“我!”

“就”

“是!”

“那!”

“只!”

“兔!”

“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