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之際,福生為趕去給耿炳文傳令,沒能及時回到少主身邊護衛,害得少主險些被朱棣部下暗害,本就憋著一股火,此刻聽了王忠這番話,當即勃然大怒。

李景隆抬手按住福生,冷冷掃了王忠一眼:“今日之事,確實是我輕敵,沒什麼好辯解的。”

“但公公若是想借這事在陛下面前做文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王忠暗自嗤笑一聲,假惺惺地衝李景隆拱了拱手,不再多言。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平安與盛庸大步而入,甲冑上沾滿血汙。

“稟報大將軍!燕軍雖敗,竟還留了後手!末將在蘇家橋附近伏擊時,被朱棣預先安排的接應部隊從背後偷襲!”

“腹背受敵之下,末將沒能攔住燕軍殘部!”

話音落,平安與盛庸臉上同時浮起自責。

燕軍撤兵後,平安即刻帶兵追擊,一路追到蘇家橋,誰知朱棣早在路上布好了接應,雙方在此又激戰一場,各有傷亡。

耿炳文字該率軍圍剿燕軍殘部,卻因聽聞李景隆受傷,只得將指揮權交予部下,自己跟著蕭雲寒回城。

他那些部下追了沒多遠就被燕軍甩開,連朱棣的影子都沒摸到。

“燕軍現在何處?”李景隆眉頭緊鎖,沉聲問道。

“回大將軍,燕軍殘部已退守涿州,沿途設了大量鐵蒺藜和絆馬索,沒法再追了。”盛庸無奈嘆氣,神色頹敗。

李景隆眯起眼:“無妨,逃了便逃了。我能贏他一次,便能贏第二次。”

“就算他逃了,此戰燕軍損失慘重,短時間內不會再有大動作。”

“勞煩耿老多費心,從今夜起加嚴防守,以防燕軍去而復返!”朱棣親眼見他中了毒箭,這時候若來突襲,後果難料——畢竟南軍經此一戰也折損不少。

“大將軍安心養傷,剩下的交給老夫便是!”耿炳文沉聲應下,毫不遲疑地接了擔子。

“好了,我累了,都散了吧。”李景隆淡淡說了句,在福生攙扶下緩緩起身向外走。

眾將起身恭送,明明是場勝仗,此刻卻沒人笑得出來——他們再次深切體會到朱棣的難纏。

...

回到住處,福生與蕭雲寒合力將行動不便的李景隆扶上臥榻,又為他蓋好被褥。

儘管醫治及時,那箭上的劇毒還是讓李景隆半身麻痺,動彈不得,口中偶爾還會吐出穢物。

幸好只是擦傷,若是射中要害,怕是神仙也難救!

回想當時情景,李景隆仍心有餘悸。那時他的確太急,一心想早點結束內戰,反倒失了冷靜。

這次算是給了他一個教訓——原主貪功冒進的毛病,竟像刻在骨子裡,是他太大意了。

當醫官說他差點救不回來時,他腦海裡先浮現的便是袁楚凝、嫣兒,還有“母親”的模樣。不知不覺間,他好像真把自己當成了李景隆,把她們視作最親的人。

臥房外,福生忽然轉身看向輕輕帶上門的蕭雲寒:“今日你沒護好少主,險些釀成大錯。”

“我知道你野心不小,但也得靠少主照拂。否則單是魏崢死在北境途中這事,你就沒法向朝廷交代。”

“不管你心裡打什麼算盤,下次再敢把少主置於險地,我絕不饒你!”

話音落,不等蕭雲寒開口,福生衝門口守衛遞了個眼色,轉身徑直離去。

蕭雲寒望著福生冷漠的背影,眯著眼欲言又止,又看了眼緊閉的房門,默默轉身離開。

他雖想上位,對李景隆卻並無惡意,今日之事純屬意外。

他心裡清楚,想要往上爬,離不開屋裡那位即將借平燕之戰崛起的新貴。

此後,李景隆一直在城內養傷,將鎮守真定城的事全權交給鐵鉉和耿炳文。

朱棣雖敗,卻很快在涿州與居庸關一代重新囤積重兵,似有合圍真定之意。不過因上一戰損失太重,真定暫時還算安穩。

...

兩日後的夜裡,養傷中的李景隆正掌著燈,細看手中關於南軍近日操練的彙報文書。

桌上擺著三樣小菜,一壺.溫酒。

雖說剛過八月,北境的寒意已浸得人骨頭髮涼,他偶爾會借幾杯酒驅驅寒。

“少主,您傷勢才剛好轉,還是少喝些吧。”福生在一旁收拾著,低聲勸道,“真要是落下病根,回京後少夫人可要怪罪我了。”

“你如今是越來越沒規矩了。”李景隆夾了一筷子菜送進嘴裡,目光卻沒離開文書,“連我喝酒都要管?信不信我讓鐵鉉派你去城門值夜?”

福生無奈搖頭,識趣地閉了嘴。片刻後收拾著床榻,又忍不住開口:“這兩日夜裡格外陰冷,我讓人給您添了床新被褥,一會兒再往屋裡加盆炭火。”

“炭火多了會一氧化碳中毒的!”李景隆抿了口酒,轉頭看他,“你想害我嗎?”

“中...中毒?”福生一愣,猛地轉頭看他,“一氧...那是什麼?”

如今他聽見“中毒”二字就心頭髮緊。

“沒什麼。”李景隆笑了笑,話鋒一轉,“你一身好武藝,偏偏願意留在曹國公府做個護衛。”

“做護衛就好好做吧,卻還把我的起居照料得如此妥帖,老李當年是走了多大的運,才能把你撿回家去??”

福生動作一頓,神色鄭重起來:“主人待我如親子,從不虧待,還傳我武藝、教我道理。沒有他,就沒有我這條命。”

“我在他靈前發過誓,這輩子都會追隨少主左右,除非我死了。”

看著他認真的模樣,李景隆苦笑:“別總把死字掛嘴邊,好好活著不好嗎?再難的關,我帶著你闖,有我在,你死不了。”

福生轉頭望了眼聚精會神的李景隆,默默點頭,眼底的真摯無比堅定。兩個大男人獨處一室,空氣裡竟漫著股暖意。

自穿越而來,李景隆與原主身邊人相處最久的便是福生。從最初下意識的信任,到如今能毫無保留地將後背託付給他,

只因福生這人簡單得純粹,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從不會彎彎繞繞。

也正因如此,李景隆對他從無隱瞞。

在這個莫名闖入的陌生世界,身邊總要有個能無條件信任的人,不然活得該多憋屈。

正想著,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福生臉色微變,立刻起身開門。

“稟報大將軍!前線急報!”來人是耿炳文的心腹愛將,此刻滿臉凝重,“通州守軍來報,燕軍一支騎兵正往通州而去!通州糧倉危矣!”

李景隆心頭一震,眉頭瞬間緊鎖,端到嘴邊的酒杯猛地頓在半空。

“通州?!”他眯起眼,聲音發沉,“燕軍騎兵怎會神不知鬼不覺越過南軍防線,直抵通州?”

要知道,通州比真定城更靠南。按常理,燕軍若要攻打通州,必先突破南軍的北境防線才對。

想到這裡,他猛地丟下酒杯,起身走到書案前,目光落在輿圖上通州的位置。

很快,他便發現了問題所在,手指重重點在齊峰峽:“鎮守齊峰峽的是誰?!”

燕軍要想突襲通州、毀南軍糧草,必經齊峰峽。

而如今燕軍騎兵已然深入,難不成齊峰峽已經丟了?!可這麼大的事,怎麼一點訊息都沒有?!這不合理!

“是昭威將軍謝宇文!”來人略一思索便答。

李景隆眯緊雙眼,徑直向外走去:“齊峰峽怕是已經失守!傳令下去,所有將領即刻到議事廳集合!”

“耿老將軍已命眾將集結,正在議事廳候著大將軍!”來人答著,立刻跟上他的腳步。

“少主,外面風大!”福生迅速抓起榻上的外衣,急忙追了出去。

朱棣這招聲東擊西太狠了!

所有人都以為他退守涿州與居庸關,是想重整兵力再攻真定,誰曾想竟全是假象!

他不過是為了迷惑李景隆,實則早派了騎兵越過齊峰峽,直撲通州糧倉!

糧草若失,就算南軍有先進火器在手,怕也再難與燕軍抗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