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魏正道便成了流雲峰幾個師弟師妹中的一員。

魏正道不像謝機伯那麼活力滿滿,也不像林安安那麼愛撒嬌,更不像寧小滿那樣膽小。他異常的沉默,異常的刻苦。總是最早起床,最晚休息。

眼神裡總帶著一絲與年齡不符的沉重和疏離,對蘇洵和其他師兄師姐保持著一種禮貌的帶著疏離感的恭敬。

蘇洵知道,這孩子心裡藏著事,藏著巨大的痛苦。

蘇洵也嘗試過開導魏正道,用自己獨特,笨拙的方式。雖然做的飯難吃,雖然喜歡偷懶,雖然愛偷偷溜下山去聽曲。

但可以肯定的是,蘇洵作為師兄,是相當負責任的。

蘇洵就這麼用這種粗糙又溫暖的日常,一點點的浸潤著魏正道冰封的心。

直到某個夜晚,蘇洵發現魏正道對著月光發呆,眼神空洞無力,蘇洵緊挨在魏正道身邊坐下,也不說話,寂靜的夜裡,只有蟲鳴。

過了很久,魏正道才低低地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大師兄……你說,人死了,真的還有魂魄嗎?”

蘇洵看著魏正道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蒼白的側臉,心裡沉甸甸的,只得拍拍魏正道的背:“我也不知道,但活著的人,總得帶著他們的那份活下去。你說呢?”

魏正道沒有說話,眼裡卻滿是猶豫,在來到青雲宗前,他無意中發現了一個黑色卷軸,沒成想一開啟,那捲軸裡的內容竟然直接投入到了魏正道的腦海之中。

那些文字古老而扭曲,充斥著不祥的氣息:

“此法源出上古,採天地邪氣為引,納萬靈怨煞為基,邪神既去,噬其殘軀,血肉為鼎,神魄為祭……可逆轉陰陽,死者……蘇生。”

這段話像閃電一樣。精準的擊中了魏正道的內心,他渾身冰冷卻又激動得直顫抖。

原來……並非毫無希望,那邪神的殘骸裡,竟孕含著能逆轉生死,起死回生的禁忌力量!

只要能找到,只要能吞噬掌握那份力量……母親……父親……還有全部慘死在那晚的家人們……就有希望回來!

這個發現成了支撐魏正道活下去、瘋狂變強的唯一信念,也為他日後的選擇做下了鋪墊。

魏正道變得更加沉默,也變得更加拼命。他看向蘇洵和師兄師姐們時,眼神中除了溫暖,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

他知道這條路是不會被正道所容許的,可能會辜負大師兄的期望,可深埋心底的血海深仇和對逝去親人的無盡思念,讓他別無選擇。

最終魏正道還是選擇了修煉那本卷軸上的功法——《墮仙》。

而後來,魏正道一直積極著手於調查邪神殘骸的事,在某處發現了邪神的一顆牙齒後,用《墮仙》功法,將其煉化後,修為竟然直接暴漲到了金丹境。

這讓魏正道感到欣喜不已。

第二次魏正道發現了邪神的手指,可惜的是,這一次魏正道並未能如常所願,那個邪神殘念終究還是技高一籌。

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

因此魏正道被關在了這鎮魔樓內。

別過魏正道,蘇洵離開了鎮魔樓。

回到青雲峰大殿向胡清覆命後,蘇洵毫無心理負擔地將沈桃給賣了。他將沈桃在藏經閣碰瓷訛詐的經過,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看著胡清臉上騰起的怒意,蘇洵心滿意足地躬身告退。

然而,他剛退出殿門,胡清的聲音便又傳了出來:“且慢。蘇洵,今日你便留在我身旁,只需靜靜的聽,靜靜的看。”

蘇洵只得應了聲“是”,帶著幾分困惑,重新回到殿內,在胡清座椅斜後方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站定。

(啊?這是鬧哪樣?總不會是看我太帥,想多欣賞一會兒吧?果然長得太帥也是一種煩惱啊。)

胡清並沒有理會蘇洵,而是靜靜的坐在那兒。

殿內很快聚集幾十位青雲宗的核心長老,氣氛肅穆,開始商討宗門近期要務。蘇洵依言垂手侍立,眼觀鼻,鼻觀心,表面上安靜得像塊石頭。

(好傢伙,張長老這麼大的人了,咋還給自己染了個紅頭髮呀,時髦!)

(這李長老這提議…嘖,表面光鮮亮麗,細算下來靈石支出怎麼全流向他管的煉器堂了?算盤珠子都快崩我臉上了!)

(哎喲,王長老這呼嚕聲…收著點啊長老!待會兒被宗主這個男人婆聽到有你好受的!)

蘇洵的內心戲極其豐富,各種精準的吐槽、無厘頭的聯想在腦海中奔騰不息。

他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自己那活躍的心聲,正清晰地傳入殿內眾人的耳朵中。

胡清端坐主位,看似在專注聆聽各長老的彙報,實則眼角的餘光不動聲色地掃過殿內每一個人。

胡清今日特意將蘇洵留下,正是為了更深入地探究這“心聲”的奧秘。

嗯?孫長老方才聽到蘇洵腹誹張長老時,嘴角似乎極細微地抽動了一下?錢長老端茶的手也頓了一瞬?趙長老這老好人,低頭掩飾笑意,鬍子尖都在顫…看來這幾位都能‘聽’到。

胡清心中微動,繼續觀察。

周長老…依舊那副古井無波、全神貫注的樣子?吳長老眼神專注,彷彿完全沉浸在議題中?鄭長老聽得頻頻點頭…這幾位竟無一人有絲毫異樣?是定力超群…還是…真的沒聽見?

一絲疑慮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胡清心底悄然盪開漣漪。這太不尋常了。

以周、吳、鄭幾位的修為和敏銳,若真能聽見如此“驚世駭俗”的腹誹,絕不可能毫無反應。

除非…他們真的聽不見?

胡清表面不動聲色,可心裡的思緒卻異常活絡。

為何聽不見?是修為不足?不可能,他們修為深厚。是功法特殊?似乎也無此記載。難道…這‘心聲’能被誰聽見,並非隨機,而是有某種…我尚未知曉的規律?

胡清面上依舊沉穩如水,甚至對李長老的提議提出了幾點中肯的補充意見,心中卻已將這幾位毫無反應的長老名字牢牢圈定。

這異常的現象本身,勾起了她這位宗主最深的警惕和探究欲。

聽不見,本身就是一種需要解釋的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