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不能細想,越是細想越是覺得恐怖。

小齊看著洪興等人的背影出了一身的冷汗。

馬武對李修語重心長地說道:

“曹公的恩情不能記一輩子,若是曹公在的時候還好,現在曹公走了……”

李修鄭重道:

“馬公,我明白的。”

“洪興已經完全超過了人情的範圍,可以說,要是沒有他們,搞不好阿泰這次就得逞了。”

“即便我們能夠消除阿泰的危害,也不知道能剩下多少人。”

小齊悄聲道:

“是不是太誇張了?”

馬武直搖頭:

“沒有被他矇蔽的,要麼跟他同流合汙,要麼就跟他站在敵對。”

“這兩者,誰能活得下來不好說。”

“可被他矇蔽的,只有死路一條。”

小齊一怔:

“死路一條麼?”

李修深思道:

“馬公說得對。”

“阿泰向來經營的人設是曹公身邊的好幫手,他忠厚的嫡長子形象。”

“曹公向來如此,我們三人都是差不多。”

“只不過,我和阿偉是真的,阿泰是假裝的。”

“被阿泰蠱惑的人可不少。”

“阿泰想要對我們發難,第一個要清除的是誰?”

小齊陡然間不寒而慄!

馬武嘆了口氣:

“當然是被他矇蔽的那些人了。”

“那些人因為忠義才跟隨在阿泰身邊,當他們突然發現所謂的忠義不過是阿泰的掩護色,必然不會給阿泰賣命。”

“甚至,當阿泰反水的時候,那些人鐵定要站在阿泰的對面。”

“僅僅是為了成全忠義!”

“阿泰不會冒這個風險的,他一定會把危險扼殺在搖籃裡面。”

“那些人就會被他先一步地清除。”

小齊沉默不語。

馬武拍了拍小齊的肩膀:

“阿泰現在對我們這樣,已經表明他在發難了。”

“換句話說,那些被他矇蔽的兄弟……已經沒了。”

小齊震驚地張大了嘴巴:

“……怎麼可能?”

李修嘆了口氣:

“小齊,你雖然是新一代的傑出人物,到底江湖經驗少。”

“社團中特別是行動組裡面,最容不得那些三心二意的人物。”

“對於阿泰來說,這些人就是三心二意的典型。”

“必然要清除的。”

小齊不是蠢貨,他早就被李富給罵醒了,現在李修和馬武指點自己,他已經明白要怎麼做了。

“修哥放心,我會帶著行動組把阿泰的人馬清除掉的。”

馬武想了想,還是道:

“背叛只有一次和無數次,他們能夠跟著阿泰背叛我們一次,那一定會背叛我們無數次。”

“一定不能放過他們。”

小齊咬牙道:

“這種不仁不義之輩,不值得活著。”

馬武微笑點頭:

“斬草除根!”

小齊剛要帶人去做事,李修叮囑道:

“小齊,動作麻利一點。”

小齊還以為李修在小看他。

“你動作快一點,我帶你去半山拜會林生。”

小齊一怔:

“拜會林生?”

李修淡淡道:

“曹公去世之後,我們義群就進入了生死階段。”

“現如今世道大變,誰也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我們要給兄弟們找條後路啊。”

“義群需要尋找一個新的靠山。”

小齊遲疑道:

“洪興是靠山?”

李修搖搖頭:

“我從來不覺得洪興是靠山。”

小齊疑惑不解:

“那……”

李修淡淡道:

“洪興的坐館靚坤還有二路元帥林楓才是靠山。”

“最關鍵的是林生。”

“有他一人支援,我們義群三十年內無憂。”

小齊還是不解:

“林生雖然是新晉的香江首富,可是不是底蘊太淺了一點?”

李修直搖頭:

“你還是看得淺薄了。”

“且去做事情去吧,記住,我們拜會林生的速度,取決於你做事的速度。”

小齊提醒道:

“修哥,曹公的頭七沒有過呢。”

李修幽幽道:

“是啊,義父的頭七沒有過,殺害他的兇手就已經伏法了。”

“林生給的這份大禮還不夠嗎?”

“我可不記得義父生前給洪興這麼大的人情。”

“馬公,你記得嗎?”

馬武直搖頭:

“曹不離馬馬不離曹,曹公生前的許多事情,都是經過我手做的。”

“但我敢肯定,曹公絕對沒有給洪興多少的方便。”

“甚至我們兩個社團之間壓根就沒有交集。”

“硬要說有的話,只有一個人。”

李修和小齊齊齊問道:

“誰?”

馬武淡然道:

“韓賓。”

“新年韓賓還在合圖剛起步的時候,曾經得到過我們義群的幫助。”

“說是幫助,實際上,也不過是按照江湖規矩給予的方便罷了。”

“後來,我們幾乎沒有任何交集。”

李修拍手道:

“那必然是韓賓求到了林生的頭上。”

“我聽說韓賓向來與旺角一系走得極盡。”

“應該就是這件事情了。”

馬武意味深長道:

“對於我們來說,當初給予韓賓的幫助不過是順手而為。”

“但韓賓一直銘記在心。”

“這次曹公出事,韓賓能夠第一時間趕過來幫忙,就說明他的品性。”

“阿修,韓賓也是一個忠義之輩。”

“林生更是如此。”

“你的選擇不會錯的。”

李修問小齊道:

“馬公的話聽到了嗎?”

小齊馬上道:

“我現在就去處理這件事情。”

“阿泰的手下,統統去餵魚,一個也不放過。”

李修認真道:

“亂世用重典。”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切不可存著婦人之仁。”

小齊咧嘴一笑:

“收到!”

馬武扔給他一根雪茄,小齊接過手裡握緊了,喝道:

“行動組,跟我走!”

嘩啦啦一片人馬,跟著小齊出去了。

馬武問道:

“你對小齊怎麼看?”

李修不假思索道:

“這小子跟我年輕的時候好像。”

馬武搖搖頭:

“你年輕的時候光顧著耍帥去了,哪裡與小齊像了?”

李修分辯道:

“確實很像的。”

“我那會兒上邊有義父、你、羅公他們,半點壓力都沒有,自然想要耍酷。”

“不耍酷,也做不了別的啊。”

“你看阿偉,他不耍酷吧,還不是要跑路?”

“現在不比從前啦。”

李修看著遠處的大海感嘆道,

“時間過得真快啊。”

“以前,我們就是小孩子。”

“我也好,阿偉也好,甚至阿泰也算……”

“那會兒有你們在上頭頂著,我們就像無憂無慮的小孩子。”

“隨便我們玩鬧,隨便我們折騰,都沒有任何的煩惱。”

“有煩惱憂愁,也落不到我們身上。”

“雷洛的時代,沒有感覺到什麼。”

“龍成邦的時代,還是沒有感覺到什麼。”

“廉署的時代,也就是那樣吧。”

“我本以為江湖很好混的。”

“誰料到義父一出事情,擔子壓在身上,我就感覺到壓力了。”

“能把人壓死啊!”

“單靠我一個人,是扛不過來的。”

馬武欣慰道:

“我們果然沒有選錯人。”

“阿修,你成長了。”

“你說的事情,就是成長。”

“這就跟過年一樣。”

“小的時候,盼望著過年。”

“過年的時候,有新衣服穿,運氣好的時候,能有點平時吃不到的美味。”

“我們男孩子,還有鞭炮可以放。”

“越長大,越覺得過年沒有年味了。”

李修點點頭:

“對啊。”

“小的時候過年多快樂啊。”

“越長大,越沒有年味了。”

馬武嘆氣道:

“其實不是沒有年味,是我們被生活壓得壓根不注意過年了。”

“我成年的時候,你們剛剛經歷童年。”

“你們那會兒感覺有年味吧?”

李修笑道:

“當然。”

馬武一攤手:

“你看,咱們兩人是不同時代的人,卻都是覺得童年的時候過年最快樂。”

“越長大越沒有年味……這不是矛盾嗎?”

“說到底,過年和童年一樣,都是無憂無慮的。”

“一旦擔負了責任,那就說不清道不明瞭。”

“你,做好準備了嗎?”

李修深深地吸了口氣:

“馬公,我已經準備好了。”

“其實不瞞你說,義父的死,我從來沒有懷疑過阿泰。”

“我只以為是華哥或者其他社團的人做的。”

“義父對我們三兄弟不薄,他怎麼敢弒師的?”

“我是想都不可能有這樣的想法出現。”

馬武喃喃道:

“好孩子啊。”

李修苦笑連連:

“哪怕李生拿著那沓照片給我,我依然是半信半疑,這不是一個正常人能做出來的事情。”

馬武悶聲道:

“可阿泰就是這樣做了。”

李修沉悶道:

“我知道,所以我才失望。”

“若是沒有李生,大機率,我到死都不會懷疑義父是阿泰殺害的。”

“阿泰想要對付我太容易了。”

馬武無言。

李修還真是這樣的性格。

他為人忠厚、講義氣,一旦認定對方是兄弟,就不會懷疑對方。

本能地會懷疑別人。

像阿泰這樣大忠似奸的傢伙,坑殺李修一下一個準。

若是玩心眼,李修絕對是玩不過阿泰的。

李修如此,姜偉更是如此。

馬武心裡很是佩服曹亞,他看人真準。

按理說,像陳泰這樣的,無論是誰看來,都會是義群下一代的領導人。

然而曹亞寧肯給退出社團的姜偉,也不想給陳泰。

恐怕早就認準了陳泰的性子。

只不過,曹亞偏心也著實厲害,寧肯把義群給姜偉,也不給李修。

馬武不知道曹亞到底怎麼想的。

不過,不管他怎麼想的,那都是不重要的事情了。

曹亞已經死了,遺囑上面寫的什麼,都是自己做主。

馬武也佩服自己的敏銳,他一早就覺得曹亞是自己人幹掉的。

只是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陳泰。

李修嘆道:

“看人挑擔不吃力,自己挑擔壓斷脊。”

“有些事情,只有自己去做了,才知道多難。”

“以前只有我自己的時候,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瀟灑得很。”

“現在義群數千兄弟的生死都是在我一念之間。”

“老實講,這種責任很重。”

馬武更高興了:

“阿修,你能這樣想最好了。”

“義群交給你,我們就放心了。”

李修遲疑了一會兒,真誠道:

“義父身邊有您,您是他的智囊,你們二位珠聯璧合,才有了義群三十年的輝煌。”

“老實講,我做行動工作還行,做決斷總是少了點智慧。”

馬武搖頭道:

“不,你能說出這樣的話來,說明你的智慧超群。”

李修搖搖頭:

“我不是謙虛,我是真的認為少了些智慧。”

“原本,我想要把阿偉請回來的……”

馬武張了張嘴,最後愣是沒有說話。

“可惜,星暉竟然跳樓了!”

馬武苦笑道:

“沒錯,當初阿偉就是接受不了星暉選擇了阿泰所以才退出江湖的。”

“星暉一死,阿偉更不能回來了。”

馬武暗暗嘆息,姜偉好歹也是自己看好的人物,但是,竟然因為一個女人而受了情傷……簡直匪夷所思。

在馬武這些老江湖看來,女人是什麼東西?

那就是純純的衣物啊。

要多少有多少。

竟然因為女人而讓自己受盡折磨,真是蠢蛋。

曹亞想要讓姜偉上位,這不是做夢嗎?

出來混江湖的,又有幾個人會因為女人而罔顧兄弟情義的?

在社團,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庸!

只是這種話,就不用跟李修說了,馬武知道,李修愛極了他的老婆——曹亞的三個義子全都是個痴情種,簡直就是異數!

真不知道是不是義群這一代的風水有問題。

女人竟然能夠阻礙義群的發展。

這種事情簡直要笑死人啊。

“我自己看不清,那就找能夠看得清的人來指引我。”

馬武皺眉道:

“小齊恐怕不行吧?”

李修搖搖頭:

“小齊跟我一樣的毛病。”

“不是他。”

馬武一怔,豁然扭頭:

“你是說……”

李修鄭重道:

“洪興——林生!”

“馬公你該明白,今次洪興可以說挽救了我們義群。”

“我們可不是忘恩負義的傢伙。”

“他們洪興能夠湧泉相報,我李修當然也可以。”

“只要能夠保全義群,就算我把這條命賠給他們又能如何?”

“我,有這樣的覺悟!”

馬武想了想鄭重道:

“你有這樣的覺悟就好。”

“不過,我要提醒你。”

“若是拜見林生的時候,一定要認清自己的身份。”

李修虛心請教:

“馬公,你是說?”

馬武認真道:

“義群不比從前,以前的義群甚至可以庇護在合圖中不得志的韓賓。”

“然而現在,即便是韓賓的實力都比義群來得強大。”

“更不用說巨無霸一樣的洪興,以及林首富了。”

“既然給人做小弟,就要有做小弟的做派。”

“絕對不能有拿大的事情發生。”

李修無語道:

“馬公,你想得太多了。”

“我是在社團中長大的,社團的規矩我懂。”

“我既然要拜見林首富,絕對不會擺義群坐館的譜。”

“再說,一個江湖社團,對於真正的有錢人來說算得了什麼?”

馬武歡喜道: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不過,你是如何敢把寶押在林首富身上?”

李修輕聲道:

“洪興的過往,我們誰都清楚。”

“李生和林首富的兄弟情義,以及發跡的事情,江湖上又有誰人不知?”

“恰巧我還因為義群的緣故,知道很多江湖人士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洪興的前任龍頭蔣天生。”

“這傢伙一心想要洗白,一心想要躲在幕後操控社團。”

“想要學我們……不,想要學習新記的模式。”

“可惜得很。”

“李生和林首富的道行更勝他一籌,蔣天生倒是一個老狐狸,斷得乾乾淨淨,半點不留戀的。算是變相洗白了。”

“林首富壓根不見血的就讓李生輕易地登上了洪興坐館的位置。”

“他的智慧,更在我之上。”

“這是我選擇他的原因之一。”

馬武無語道:

“林首富可是首富,能夠鯨吞大富豪集團,智慧不用說啊。”

李修微笑道:

“更讓我認同他的,是其他的事情。”

馬武眉毛一揚:

“什麼事情?”

李修一字一頓道:

“帶領整個洪興洗白。”

“讓一個社團洗白,在香江歷史上有過嗎?”

馬武搖搖頭,苦笑道:

“咱們這些老大吃香喝辣的,底層的小弟們能夠混個溫飽就不錯了。”

李修點點頭:

“沒錯,這就是原因。”

“養小弟是要花錢的。”

“洪興光在香江就不止五萬人。”

“有這麼多錢做什麼不好?”

“林首富卻在發跡之後也沒有忘記了這些窮兄弟,硬生生地讓他們也跟著洗白了。”

“林生忠義的名聲,可不是說說而已。”

馬武恍然大悟:

“沒錯,林首富和李生就是忠義的標杆。”

兩人的事情不但在江湖上流傳,隨著兩人地位的急劇提升,忠義的故事已經在香江婦孺皆知。

也不知道多少人羨慕靚坤白白撿了一個未來首富回來。

好多人都代入到靚坤的角色,覺得自己也行。

可實際上,真換成他們,他們還真的不行。

“忠義”兩個字已經成了兩人身上的標籤,揭不掉的。

這固然給他們帶來了巨大的聲望,同時也是一個巨大的枷鎖。

林楓和靚坤的行為一定會在“忠義”的範圍內進行。

要不然,就會遭到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