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酒館的狂笑,戰場的嘶吼
我手搓禁忌魔神,神佛皆為階下囚 鬼家公子大大 加書籤 章節報錯
葉梟的話,好比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燕璇璣和風紫月的心上。
被一首歌殺死。
這是何等荒謬,卻又何等恐怖的真相。
風紫月嬌軀微顫,她想起了神庭內部,一個很少被人提及,卻又讓所有神官都諱莫如深的部門。
禮樂神殿。
他們不掌刑罰,不司戰爭,唯一的職責,就是編撰神庭的“雅樂”。
那種被認為最聖潔,最純粹,最符合天地秩序的音樂。
據說,神庭的雅樂奏響之時,萬物都會被同化,一切不和諧的“雜音”,都會被自動抹除。
她一直以為,那只是誇張的傳說。
今天她才知道,那是真的。
在神庭眼中,凡間那些充滿了七情六六慾的藝術,那些承載了悲歡離合的曲調,都只是需要被“淨化”的雜音。
他們不僅要統治這片大陸的土地與財富,更要徹底格式化所有生靈的思想與情感。
“那……那還有救嗎?”燕璇璣的聲音帶著哭腔,她那張我見猶憐的臉上,佈滿了絕望。
她最珍愛的寶物,她引以為傲的藝術,在神庭的規則裡,連存在的資格都沒有。
“救?”葉梟看著她,反問了一句,“你是想讓它變回原來那個,隨時可能被另一首歌再次殺死的鎮國神器?還是想讓它,擁有一顆,連神庭的雅樂都殺不死的,全新的靈魂?”
燕璇璣愣住了。
她看著葉梟,那雙清澈的眸子裡,第一次浮現出掙扎與思索。
“先生的意思是?”
“很簡單。”葉梟走到那張裝滿了“眾生幣”的錢箱前,隨手抓起一把。
那些由乞丐的眼淚,死囚的絕望,讀書人的不甘,少女的憧憬鑄造而成的石幣,在他的掌心,散發著一種駁雜,卻又無比真實的微光。
“神庭的雅樂,之所以能殺死你的琴,因為它純粹,因為它高高在上,因為它不染半點凡塵的‘雜質’。”
“而我要做的,就是用這世間最‘汙穢’,最‘嘈雜’,最‘卑微’的東西,去為你的琴,重鑄一個靈魂。”
“我要讓它的每一個音符,都帶著市井的叫賣,小巷的哭泣,酒館的狂笑,戰場的嘶吼。”
“我要讓這世間億萬生靈的情感,成為它的護甲。”
“到那時,你再告訴我。”葉梟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是神高高在上的聖歌更強,還是我這凡塵俗世的噪音,更能撼動人心?”
燕璇璣徹底呆住了。
她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正在被這個男人,用一種蠻不講理的方式,徹底重塑。
用凡人的七情六慾,去對抗神庭的聖潔雅樂?
這簡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驚天叛逆。
可不知為何,她的心底深處,竟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激動與期待。
“可是……璇璣是神君弟子,若是……”她還是有些遲疑。
“那又如何?”葉梟打斷了她,“你若不敢,現在就可以抱著你這塊爛木頭離開。去找你的神君師尊,看他會不會為你這件被神庭雅樂判定為‘垃圾’的凡物,降下半點垂憐。”
這句話,好比最鋒利的刀,刺穿了燕璇璣最後的一絲幻想。
她很清楚,在師尊眼中,自己不過是個天賦尚可,來自凡間的漂亮弟子罷了。別說是一架琴,即便是她本人,在神庭的利益面前,也隨時可以被犧牲。
“璇璣……願意一試!”她咬著貝齒,終於下定了決心,“但先生需要璇璣,付出什麼代價?”
“我的代價,你已經付過了。”葉梟看了一眼那架“星隕”古琴,“這東西,本身就是最好的報酬。”
他不再廢話,將掌心那一把“眾生幣”,直接按在了漆黑的琴身之上。
沒有火焰,沒有熔爐。
他只是催動了自己那堪稱恐怖的魂力,將那些石幣,連同裡面蘊含的駁雜情感,強行分解,液化。
灰色的液體,好比擁有生命的活物,順著琴身的木紋,一點一點地滲入進去。
“嗡!”
星隕古琴發出一陣劇烈的顫鳴,那聲音裡,充滿了痛苦與抗拒。它雖然靈性已死,但作為神木的本能,依舊在排斥著這些“汙穢”的能量。
“還想反抗?”葉梟冷哼一聲。
他另一隻手,從懷中掏出了一樣東西。
正是那枚吸收了孟長河浩然正氣,變得更加深沉古樸的“人”字幣。
他將這枚特殊的石幣,按在了琴的另一端。
“以眾生之苦為骨,以聖人之道為魂。”
“我今天,就要看看,這兩樣東西,究竟能創造出一個什麼樣的怪物。”
當那枚“人”字幣融入琴身的瞬間,星隕古琴的掙扎,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沉的律動。
琴身之上,那些原本好比星辰的斑點,開始流動,重組,最後竟匯聚成了一幅模糊的畫卷。
畫卷之上,有農夫在田間耕作,有學子在燈下苦讀,有將軍在沙場喋血,有帝王在宮中長嘆。
一幕幕人間百態,在這琴身之上,如走馬燈般閃過。
最後,所有的畫面都定格下來,化作了一個個肉眼幾乎無法看清的微小符文,烙印在了琴身的內部。
原本漆黑如墨的琴身,此刻竟呈現出一種溫潤的,好比被歲月打磨了萬年的青石般的質感。
它靜靜地躺在那裡,不再有任何驚人的道韻,也沒有任何神器的威壓。
它看起來,就像一架最普通,最古樸的民間樂器。
可燕璇璣只是看著它,就感覺自己的心跳,在不受控制地加速。
她能感覺到,這架琴,活了。
以一種她從未理解過的方式,獲得了新生。
“好了。”葉梟鬆開手,將琴推回到燕璇璣面前,“試試吧。”
燕璇璣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悸動。
她伸出纖纖玉指,重新按在了那熟悉的琴絃之上。
入手的感覺,已經完全不同。
不再是冰冷的死物,而是帶著一絲微弱的,好比人體般的溫熱。
她閉上眼睛,腦中閃過一首她最熟悉的曲子,《高山流水》。
她試著撥動了第一根琴絃。
“錚!”
一聲琴響。
沒有石破天驚的威能,也沒有仙音繚繞的道韻。
那聲音,很醇,很厚,就像一個飽經滄桑的老者,在黃昏下,用最平淡的語氣,講述著一個關於等待的故事。
聲音傳出的瞬間,院子裡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錢不離的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出自己年輕時,在商行裡當學徒,每天盼著能早日出人頭地的場景。
鐵心的耳邊,似乎響起了他第一次成功鍛造出法器時,師父那讚許的笑聲。
就連一直面無表情的纖兒,都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葉梟,想起了自己剛剛被創造出來時,第一眼看到他的那種感覺。
所有人的心底,那段最深刻,最純粹的記憶與情感,都被這一聲琴響,給勾了出來。
燕璇璣更是嬌軀劇震。
她只是彈了一個音,卻感覺自己,彷彿經歷了一次完整的人生。
她不再遲疑,手指在琴絃上,開始舞動。
一曲《高山流水》,被她彈奏了出來。
只是這一次,琴聲裡不再有任何的技巧與炫耀。
每一個音符,都化作了一幅畫面,一個故事,一種情感。
琴聲如水,流過庭院,流過朱雀大街,流向整個丹鳳城。
正在為了一枚眾生幣而爭搶的乞丐們,突然停下了動作,他們想起了自己還不是乞丐時,家鄉的那條小河。
正在酒樓裡推杯換盞的商人們,放下了酒杯,他們想起了創業之初,與夥伴們擠在一間破屋裡,暢想未來的那個夜晚。
正在城牆上站崗的衛兵,握緊了手中的長槍,他們想起了自己參軍時,母親在村口,含淚為自己整理行囊的背影。
這一刻,整座丹鳳城,都安靜了下來。
沒有了喧囂,沒有了爭鬥。
所有人都沉浸在了這琴聲所編織的,屬於他們自己的回憶與情感之中。
風紫月呆呆地看著這一幕,她感覺自己的神魂都在顫抖。
這個男人,他創造出的,根本不是一件樂器。
這是一件,足以撼動人心的因果律武器!
神庭的雅樂,是用秩序去抹殺情感。
而葉梟的這架琴,卻是用情感,去共鳴情感,去喚醒所有人心底最深處的“人性”。
這兩種力量,誰高誰低,已經不言而喻。
一曲終了,餘音繞樑。
燕璇璣緩緩睜開眼睛,已是淚流滿面。
她看著手中的古琴,又看了看葉梟,第一次,對著他,行了一個弟子之禮。
“先生造化之恩,璇璣沒齒難忘。此琴,可有新名?”
“它因眾生而生,便叫‘眾生’吧。”葉梟淡淡道。
“眾生琴……”燕璇璣喃喃自語,隨即鄭重地點了點頭。
她知道,從今天起,她手中的這架琴,將不再是大燕王朝的鎮國神器,而是屬於這天下間,所有凡人的聲音。
然而就在這時,院子角落裡,那株被葉梟隨手種下的“龍血草”,突然毫無徵兆地劇烈顫抖起來。
它頂端那顆好比黑曜石般的果實,竟“啪”的一聲,提前裂開了。
一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殷紅,更加妖豔的“龍血甘露”,從中緩緩滲出。
只是這一次,那滴甘露之中,竟夾雜著一絲微弱的,卻又無比純粹的金色雷光。
“嗯?”葉梟眉頭一挑,看向那株龍血草。
這東西,似乎被剛才的琴聲激發了某種未知的潛力,產生了變異。
鐵心也發現了異常,連忙上前檢視,隨即發出一聲驚呼:“坊主!這……這龍血草的氣息,好像在吸引著什麼東西!”
葉梟的魂力,瞬間籠罩過去。
他發現,一股極其隱晦,卻又霸道無比的雷霆法則之力,正在從丹鳳城外,一個極其遙遠的方向,被這滴變異的龍血甘露所吸引,遙相呼應。
這股雷霆法則,他很熟悉。
與當初,他在天雷山谷,為燕弘煉製長生丹時,引下的九天神雷,同源,卻又更加的古老,更加的精純。
“有意思。”葉梟的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他有一種預感,一個意想不到的“客人”,或許正在趕來的路上。
他正要上前,仔細研究一下那滴變異的龍血甘露。
突然,丹鳳城的上空,毫無徵兆地,響起了一聲清脆的,好比琉璃破碎般的聲音。
所有人下意識地抬頭望去。
只見那蔚藍的天空,竟好比一面鏡子,被人從外面,用指尖輕輕敲了一下,裂開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縫隙。
緊接著,一個穿著一身火紅色長裙,赤著雙足,渾身燃燒著金色火焰的女人,從那道裂縫中,一步跨出。
她一出現,整個丹鳳城的氣溫,都瞬間升高了數倍。
一股源自於血脈最深處的,蠻荒而又高貴的威壓,轟然降臨。
丹鳳城內,所有擁有妖族血脈的生靈,無論人或獸,都在這一刻,不受控制地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就連萬物工坊裡,那隻由葉梟親手改造的,融合了龍魂的“龍甲獸”,都發出一聲哀鳴,將頭深深地埋進了地裡。
敖靈霜!
萬妖國的三公主,她竟然這麼快就回來了!
而且,是以這種撕裂空間的方式,強行降臨!
她懸浮在半空,金色的眼眸,第一時間鎖定了萬物工坊,鎖定了葉梟。
只是這一次,她的眼神裡,不再有之前的倨傲與審視,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焦急,憤怒,以及一絲……懇求的複雜情緒。
“葉梟!”
她的聲音,不再清脆,而是帶著一絲沙啞。
“我二叔,他反了!”
“他聯合了鷹族和狼族,囚禁了父皇,封鎖了整個祖龍巢穴。”
“他說,除非我交出你,和你那所謂的‘創造血脈’之法,否則,他便要血洗皇城,自立為王!”
“現在,整個萬妖國,都在通緝你。”
“你,敢不敢,跟我去一趟十萬大山?”
敖靈霜的聲音,帶著撕裂空間的餘威,和血脈燃燒的決絕,迴盪在丹鳳城的上空。
整個城市,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萬妖國,這個盤踞在大陸一隅,連九天神庭都輕易不願招惹的龐然大物,竟然爆發了內亂。
而這場內亂的核心,竟是眼前這個,剛剛還在庭院裡,用凡人的七情六慾,重鑄了一架古琴的人族青年。
風紫月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事情已經徹底脫離了所有人的掌控。這不再是丹鳳城一地的紛爭,也不是與神庭某個部門的博弈。
這是足以席捲整個大陸,將人族與妖族都拖入戰火的導火索。
燕璇璣抱著那架新生的“眾生琴”,花容失色。她剛剛才從那種顛覆性的創造中回過神來,立刻就被捲入了更加恐怖的漩渦。
院子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葉梟身上。
去,還是不去?
去,就是以一人之力,對抗整個萬妖國的怒火與通緝。
無異於飛蛾撲火,自尋死路。
不去,他之前為敖靈霜所做的一切,都將化為泡影。
那顆他志在必得的始祖龍蛋,也將徹底與他無緣。
這是一個,死局。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葉梟甚至沒有抬頭看半空中那個焦急萬分的妖國公主。
他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徑直走到了那株變異的“龍血草”面前。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一片葉子,接住了那滴蘊含著金色雷光的殷紅的甘露。
仿似在敖靈霜那關乎國運興衰的吶喊,與他這株實驗品的意外變異之間,後者才更值得他關注。
這種被徹底無視的態度,比任何拒絕,都更讓敖靈霜感到憤怒與屈辱。
“葉梟!”她從半空中降下,落在院牆之上,金色的火焰在她周身跳動,將青石牆頭都燒得滋滋作響,“你難道是個聾子嗎?還是說你怕了?”
葉梟這才緩緩轉過身,他將那滴“龍血甘露”小心地收進一個玉瓶,然後才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很平靜,就像在看一個,上門推銷卻又把自家產品說得一文不值的蠢貨。
“我為什麼要跟你去?”他反問道。
敖靈霜一愣:“你說什麼?”
“我問我為什麼要跟你去?”葉梟的語氣,依舊平淡,“你的父皇被囚禁,你的二叔手握大權,你現在不過是一個被趕出家門,連兵符都調動不了的喪家之犬。”
“我憑什麼要在一個註定失敗的專案上,投入我的時間和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