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紫月被那句反問堵得心口一窒。

淨世之印。

那是九天神庭最高階別的機密,是懸在所有下界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更是她這種核心聖女才有資格接觸到的禁忌。

他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

她眼中的震驚幾乎要溢位來,聲音都帶著顫抖:“你……”

葉梟沒有給她繼續發問的機會,他已經轉身,推門而出。

工坊之外,黑石城的天空,已經變成了觸目驚心的暗金色。

無數玄奧的符文在雲層中流轉、匯聚,構成一個遮天蔽日的巨大陣法,那股煌煌天威,好比神明睜開了審判之眼,冷漠地俯視著腳下這片即將被“淨化”的土地。

城內,早已亂成了一鍋粥。

無數修士驚恐萬狀地朝著城門湧去,想要逃離這末日般的景象,卻被城主府的玄甲衛兵死死攔住,街道上充滿了哭喊聲、咒罵聲和絕望的哀嚎。

林天南渾身是汗,正焦頭爛額地指揮著衛隊維持秩序,看到葉梟走出來,他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個箭步衝了過來。

“葉先生!神庭的軍隊到了!我們……我們該怎麼辦?”他的聲音裡帶著無法掩飾的恐懼,在那種毀天滅地的威壓下,他引以為傲的化罡境修為,渺小得好比一粒塵埃。

“慌什麼。”

葉梟的平靜,與整個城市的混亂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看了一眼天空中的天罰戰陣,語氣平淡得好比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傳我的命令,城中所有二品以上的鍛造師、符文師、煉丹師,一炷香之內,到城中廣場集合。”

“帶上他們最好的工具,和所有的家當。”

“不去者,殺。遲到者,殺。”

林天南愣住了。

這種時候,召集那些匠師有什麼用?

難道還想臨時打造幾件法器來對抗神庭的軍隊嗎?

這無異於螳臂當車。

但他看著葉梟那雙毫無波動的眼眸,到了嘴邊的疑問又被他硬生生嚥了回去。

他不敢問,也不敢質疑。

“是!我馬上去辦!”林天南一咬牙,立刻轉身,親自帶著一隊親衛去執行這個在他看來荒謬無比的命令。

葉梟沒有在原地等待,他邁開腳步,朝著城中心走去。

纖兒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後,用蛛絲卷著尚不能動彈的風紫月,如影隨形。

他走得很慢。

沿途的街道上,一片狼藉。

有店鋪被趁火打劫的暴徒砸爛,有修士為了搶奪一條出城的道路而大打出手,人性的醜惡,在災難面前暴露無遺。

一個滿臉橫肉的胖子商人,正指揮著家丁,將幾個想要衝進他糧鋪避難的平民活活打死,嘴裡還罵罵咧咧:“媽的,一群賤民,也想弄髒老子的地盤!”

葉梟的腳步停了一下。

他甚至沒有看那個胖子商人一眼。

只是一個念頭。

“虛喰。”

下一秒,那個胖子商人和他所有的家丁,連同他們身後的那座豪華糧鋪,都憑空消失了。

就像是被一塊無形的橡皮,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去。

沒有聲音,沒有痕跡。

周圍的混亂,瞬間一滯。

所有人都駭然地看著那片突兀出現的空地,一股源自靈魂的寒意,讓他們渾身僵硬。

葉梟的腳步沒有停留,繼續向前。

他走過的地方,所有的喧囂與混亂,都自動平息。

所有暴徒,所有趁火打劫者,都在那無形的恐懼下,跪倒在地,瑟瑟發抖。

他沒有釋放任何威壓,也沒有說一句話,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成了這座城市唯一的秩序。

風紫月被纖兒帶著,目睹了這一切。

她看著葉梟的背影,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

這就是神庭要淨化的“魔頭”?

他沒有濫殺無辜,他只是用最直接,最冷酷的方式,清除了這座城市裡的“垃圾”。

這到底是審判,還是……另一種形式的守護?

她一直以來堅守的“正義”,第一次產生了裂痕。

很快,城中廣場到了。

數百名黑石城最頂尖的匠師,已經被玄甲衛兵“請”到了這裡,他們個個臉色蒼白,眼神裡充滿了恐懼與不安。

人群中,一個斷了一臂,眼神怨毒的老者,正是之前被葉梟嚇昏過去的丹塵。

他被弟子攙扶著,看到葉梟出現,立刻對著身邊一個穿著華貴符文師長袍的中年人低聲說道:“李大師,就是這個小子!他就是那個妖人!城主已經被他蠱惑,現在整個黑石城都要為他陪葬!”

那名李大師是黑石城符文師公會的會長,平日裡眼高於頂,此刻看著葉梟,眼神裡也充滿了輕蔑與敵意。

“哼,一個毛頭小子,死到臨頭還想拉我們墊背,簡直是痴心妄“

他的話還沒說完,葉梟已經走到了廣場中央。

他沒有理會這些匠師的竊竊私語。

嘩啦!

他隨手一揮,成堆的、散發著各色寶光的珍稀材料,就像是垃圾一樣,被他從儲物空間裡倒了出來,在廣場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千年寒鐵,赤炎精金,虛空晶石,龍血寶玉……

任何一件,都足以讓這些匠師瘋狂。

而現在,它們就這樣被隨意地堆在一起。

所有匠師的呼吸,都在這一刻停滯了。

他們的眼睛瞪得滾圓,死死地盯著那座材料小山,貪婪、震驚、不敢置信。

就連那個李大師,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些材料,就算是把整個符文師公會賣了,也買不起十分之一。

“這些,只是定金。”

葉梟終於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接下來,按我說的做。”

他單手凌空一指。

嗡!

一道無比複雜、玄奧的立體圖紙,由純粹的能量構成,憑空出現在廣場上空。

那不是任何一種法器,也不是任何一種陣法,它就像一個由無數齒輪、管道和能量核心構成的,巨大而精密的心臟。

“一個時辰。”

“把它造出來。”

“材料,我無限量供應。”

“成功者,這座材料山,你們分了。並且,我的萬物工坊,會向你們永久開放。”

“失敗者,”葉梟環視全場,語氣變得冰冷,“下場,就和他們一樣。”

他話音落下,廣場邊緣,幾個剛剛還在煽動眾人反抗的匠師,瞬間步了那個胖子商人的後塵,被虛喰無聲無息地抹去。

死寂。

整個廣場,落針可聞。

所有匠師都嚇得魂不附體,再也不敢有半分反抗的念頭。

丹塵更是兩眼一翻,再次華麗地昏了過去。

李大師看著空中那張他連萬分之一都看不懂的圖紙,又看了看那座寶光四射的材料山,最後,他一咬牙,第一個衝了上去,拿起了自己的刻刀。

“幹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更何況,不幹,現在就得死!

有了第一個帶頭的,其餘的匠師也紛紛拋棄了所有雜念,瘋了一樣衝向那堆材料,按照空中圖紙的指示,開始瘋狂地鍛造、刻畫、熔鍊。

一時間,整個廣場上爐火沖天,錘擊聲、能量嗡鳴聲不絕於耳。

一座城市最頂尖的生產力,在葉梟的威逼利誘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開始運轉。

天空之上。

天罰戰陣已經徹底穩固。

一道身穿金色神鎧,面容威嚴,氣息深不可測的身影,從陣法核心處緩緩降下,懸浮在黑石城的上空。

九天神庭,金甲執法者,凌天。

他的目光掃過下方那片混亂而忙碌的廣場,眼神中充滿了神明對螻蟻的蔑視。

“愚蠢的掙扎。”

他聲音不大,卻好比九天驚雷,響徹在黑石城每一個角落。

“交出魔頭葉梟,以及神庭叛逆風紫月,黑石城可免一死。”

“負隅頑抗者,一個時辰後,天罰降臨,玉石俱焚。”

他的聲音,帶著不容抗拒的意志,宣判了這座城市的命運。

城中的倖存者,剛剛升起的一絲希望,瞬間被徹底澆滅。

不少人甚至跪倒在地,朝著天空中的凌天磕頭,哭喊著求他放過,更有甚者,開始咒罵葉梟,認為是葉梟給他們帶來了災難。

然而,葉梟根本沒有理會天空中的凌天。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廣場上那座巨大裝置的雛形,在數百名匠師的努力下,一點點成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一個時辰,轉瞬即至。

那座巨大而精密的心臟裝置,終於在最後一顆符文被刻入後,完成了。

嗡!

整個裝置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從中散發出來。

“成了!”

所有匠師都累癱在地,但他們的臉上,卻帶著劫後餘生的狂喜。

天空中,凌天的耐心也到了極限。

他看著下方那群螻蟻徒勞的掙扎,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時辰已到,淨化,開始。”

他緩緩舉起手。

整個天罰戰陣開始運轉,無盡的毀滅效能量在陣法中心匯聚,化作一柄足以貫穿天地的金色巨劍,劍鋒直指下方的黑石城。

毀滅,就在眼前。

城中,一片絕望。

就在這時,葉梟動了。

他一步踏出,身影瞬間出現在那座巨大的心臟裝置之上。

他沒有去看天空中的那柄毀滅之劍,而是轉過頭,看向被纖兒帶到他身邊的風紫月。

在全城軍民,以及天空神庭軍隊的注視下,他平靜地開口。

聲音不大,卻蓋過了所有的嘈雜。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

“那個所謂的‘淨世之印’,到底是什麼?”

“它是不是,就在那座天罰戰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