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赤紅細線點破黑芒的剎那,他身體一側。

彷彿風中柳絮借力卸力,又似早已計算好了角度。

那被點破了大半威力,已然潰散的殘餘黑光從他身側一尺之外呼嘯著擦過,其勁風掀動他月白的衣袂獵獵作響。

他足下一點,整個人如同被壓縮到極致後陡然釋放的彈簧,不退反進。

“唰——!!!”

他竟直撲正被冥網糾纏,全力對抗五名黃衣教徒結陣的陸雪琪。

“隨我走!”李流雲那低沉的聲音只傳入陸雪琪耳中,語氣篤定,不容置疑。

陸雪琪正全力揮灑天琊劍氣對抗收縮的冥網。

寒氣瀰漫周身數丈,聽到李流雲傳音,眸光一閃,沒有任何猶豫。

冰藍劍柱猛地炸開,無數冰稜碎屑四射飛濺,暫時逼開冥網壓縮的勢頭。

她身隨劍走,藉著爆散的勁力,化身為一道冰藍流光,緊跟在李流雲那道如龍騰躍的赤白光影之後。

“想走?”眼看兩人在電光火石之間破開殺局匯合欲走,碧瑤俏臉一寒,雙手飛快結印。

她身周碧綠光芒大盛,數道綠芒如毒蛇般後發先至,刁鑽地纏繞向兩人撤退的必經之路。

幽姨也從黑芒被破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眼中幽光大盛,身影一晃便欲再次攔截。

李流雲與陸雪琪聯手前衝之勢極快。

陸雪琪的天琊劍氣冰封前方亂石淤泥,為兩人開路。

李流雲的長虹劍則為鋒,赤芒撕裂空氣,任何擋路的墨血藤蔓觸之即燃。

兩人配合默契,竟在瞬息間強行衝出一段距離,將碧瑤的綠芒甩在身後。

他們前進的方向,正是那水汽越來越重,腳下淤泥逐漸化為淺水的區域。

空氣中瀰漫的溼冷與死氣已然近乎粘稠。

然而。

身後的追兵更快。

尤其是幽姨,身法如鬼如魅,幾乎在兩人衝出不足十丈時,便已追至三丈之內。

漆黑的袖袍中,再次湧動起更勝從前的恐怖暗芒。

五名黃衣教徒也擺脫冰屑糾纏,緊隨幽姨之後,再次意圖結網。

“給我留下!!!”幽姨冰冷的聲音如同九幽寒風吹來。

第二道更為龐大的黑梭帶著萬魂慟哭之音,撕裂黑暗,直射李流雲背心。

這一擊。

足以洞穿山嶽。

然而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轟隆隆隆!!!”

天地間。

毫無徵兆地響起一聲沉悶到令人心臟都要炸裂開來的恐怖悶響。

並非來源前方的黑暗,而是來自他們疾馳方向右前方的無邊黑暗深處。

聲音來源彷彿極其遙遠,又好像近在咫尺,帶著難以想象的龐然巨力。

將整個深淵地底都震得劇烈搖晃起來。

“咔嚓——!”

“咔嚓——!!”

“……”

李流雲與陸雪琪前方的巖壁地面驟然裂開巨大的縫隙。

腳下冰冷的水澤瞬間瘋狂波動翻滾。

緊隨其後的幽姨身形猛地一窒。

那蓄勢待發的黑梭能量亦劇烈震盪。

她黑紗下的面色驟變。

失聲驚呼,聲音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極致駭然:“玄蛇……黑水玄蛇?!怎麼可能……它還醒著?!!”

彷彿為了印證她的驚駭。

那悶雷般的聲響餘波未散,緊隨其後的。

便是一陣如同千萬頭洪荒巨獸同時從沉睡中驚醒。

發出的低沉到足以碾碎靈魂的恐怖摩擦與蠕動聲。

“嗬……嗬……嗬嗬……”聲音如同貼著骨髓響起,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恐怖威壓。

緊接著——

隨著“嘩啦啦!!!”的水聲響起。

李流雲與陸雪琪正前方的,那片漆黑粘稠的無邊水域。

整個海面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硬生生撕裂掀翻。

高達數十丈的黑水巨浪裹挾著腥臭刺鼻,腐蝕萬物的水汽,如同接天蔽日的墨色城牆般轟然立起。

無數溺斃亡魂的淒厲慘嚎在水浪的轟響中若隱若現。

巨浪頂端。

隱約可見一片比最深邃的黑暗還要漆黑百倍的巨大鱗甲輪廓,如同地獄之門轟然洞開。

僅僅一瞬間,巨浪便已撲至近前。

其勢,足以將整個死靈淵崖壁都拍成齏粉。

彷彿有一種天翻地覆、空間扭曲的感覺。

無論是緊追不捨的幽姨,碧瑤及黃衣教徒。

還是正欲強行突破的李流雲與陸雪琪。

在這席捲一切的天地偉力面前,都渺小得如同塵埃。

毀滅的氣息。

如同冰冷的鐵索,瞬間纏住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咽喉。

那黑水玄蛇自無情海湧起的剎那。

整片天地都像被一隻洪荒巨掌攥住,連空氣都變成了粘稠的溼鐵。

蒙面女子幽姨的疾呼被驚濤撕裂:“碧瑤,這黑水玄蛇乃上古魔獸,兇悍無匹,非其天敵黃鳥不能克之,快退。”

碧瑤被這毀天滅地的景象懾得心膽俱寒。

足下踉蹌退了兩步,腰間傷心花的光芒都黯淡幾分。

她猛地回頭望向無情海邊那道幾乎被巨浪陰影吞沒的月白身影,急道:“但那小子……”

話未說完便被幽姨厲聲截斷:“顧不得那麼多了!快走!!”

黑紗下,她的眼神已帶上前所未有的凝重。

然而,饒是如此。

碧瑤依舊終究沒有立刻轉身,一絲猶豫如同青藤纏繞心間。

就在這生死倏忽的瞬間——

“嘶——!!!”

難以形容的獸聲彷彿源自地核深處,帶著上萬年的古老與暴虐,震得地脈呻吟,崖壁簌簌崩落碎石。

李流雲與陸雪琪肩並肩立於狂浪撲打的淺灘。

屏住的呼吸間充斥著海水的腥鹹與蛇涎的千年腐氣。

無情海,名副其實,墨色的海水如同沸騰的油鍋,猛地被一股無邊偉力從中分開。

一頭難以想象的黑色巨蛇,撕裂海面緩緩浮現。

浸泡在海水中的下半身盤踞如山嶽,僅僅是裸露在眾人視線中的一小段蛇軀。

其粗壯便已超乎凡俗認知,眾人立其前,尚不及它體粗的三分之一。

僅僅是它昂然挺立在半空的上半身與那顆巨顱,便已遠探數十丈之高,如同煉獄升起的一座黑色巨峰。

那覆蓋全身的門板大小鱗甲在幽暗死氣中閃爍著暗沉金屬光澤,每一片都似浸染了上古戰場的冤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