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劍骨深處流淌的紫色道韻更加深邃厚重,長虹劍懸於身側。

劍身上的赤紅雖內斂了幾分,但那股煌煌天威與焚化萬邪的氣勢卻愈發深沉凝練,彷彿沉睡的火山。

周遭那些僥倖殘存,藏匿於最深黑暗角落的陰靈殘念。

感受到這股比之前恐怖百倍的氣息,更是驚恐地瑟縮顫抖,哪裡還敢冒頭分毫?

深淵底部。

一時間竟陷入了一種詭異的,令人窒息的絕對寂靜。

盤坐於玄牝劍匣上的陸雪琪,此刻也緩緩睜開了雙眸。

冰湖般的眼底深處,一絲因驅除邪毒而殘存的黯淡盡數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更為凝練,幾近實質的清冽光華。

小竹峰的精純真元流轉周身,雖未盡復,卻也穩住了根基。

驅散了那股陰損寒意,恢復了七八成戰力。

只是肋下的衣衫破損處,染血的痕跡依舊觸目。

她的目光。

幾乎是下意識地便落在那道頎長挺立的月白身影上。

李流雲周身繚繞的那種圓融無礙,與天地火元隱隱共鳴的氣韻。

讓敏銳如她也感受到一種彷彿面對巍峨山嶽般難以撼動的穩固。

那絕非普通境界突破的強橫,而是一種更深沉,更接近道法本源的蛻變。

冰封的心湖,再次被觸動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漣漪。

“李師弟。”陸雪琪的聲音響起,清冽依舊。

但在絕對的死寂中卻帶著一種別樣的穿透力。

李流雲聞聲,雙眸睜開,眼底深處那絲領悟大道的玄奧神光一閃而逝。

瞬間恢復至古井無波的沉靜。

他轉過身,視線落在陸雪琪略顯蒼白的臉上以及那醒目的血跡上:“傷勢可穩?”

“無妨。”陸雪琪言簡意賅,玉手在膝上一撐。

輕盈地自玄牝劍匣上站起,動作間透著固有的清雅與堅韌。

只是站立時足尖落地比平日裡稍顯虛浮,一絲細微的痛楚掠過眉梢,又被她瞬間壓下。

“此地絕非久留之處,李師弟我們該早做打算。”

李流雲聞言,微微頷首。

頭頂原本散發著溫潤柔光的六合鏡,似有所感。

嗡鳴一聲。

光芒收斂,化作一道流光沒入他腰間。

洞窟內最後的光源消失,死一般的黑暗如同墨汁般瞬間重新裹挾而來,吞噬一切。

唯有兩人身畔不遠處懸浮的長虹劍,劍身依舊流淌著內斂如實質的赤紅微芒。

如同在無盡黑暗中固執燃燒的薪火,勉強照亮方寸之地。

“走。”李流雲同樣只吐出一個字,收回玄牝劍匣揹負身後。

當先一步,踏入了前方更為粘稠幽邃的黑暗。

他行走的步伐看似尋常,落腳卻極輕極穩,彷彿融入了腳下的岩層脈絡。

避塵咒形成的無形微風無聲流轉,隔絕著汙穢的同時,亦未掀起半點塵埃聲響。

陸雪琪緊握天琊,緊跟其後。

冰藍色的劍光壓縮至劍身,如同寒潭深處的冷玉。

散發著幽幽寒意。

警惕地掃視著長虹赤芒映照不及的濃稠陰影。

她的足音同樣輕到幾不可聞,素白的裙裾在漆黑中劃過時,避塵咒的微光在裙角一閃而逝。

黑暗中行進。

時間再次失去了標尺。

耳中唯有兩人幾不可察的呼吸聲。

腳下極輕微的石子摩擦聲,以及不知從深淵何處隱隱傳來的,彷彿地脈深處某種沉重的心跳。

四周是嶙峋怪石在光影下投射出的扭曲如魔爪的陰森影子。

空氣裡瀰漫著萬年陰鬱凝結出的腐朽溼冷氣息,令人骨髓發寒。

陸雪琪心神繃緊到了極致。

經歷了深淵伏擊。

絕處逢生。

眼前這人近乎神魔般的突破,再到此刻無邊死寂中的未知探索……

這一切遠超往日斬妖除魔的經歷。

冰冷的黑暗與無處不在的危險感,讓她本能地靠近那唯一的光源。

那柄懸浮在前方。

散發著令她陌生又莫名感到一絲心安的赤紅長劍。

“嗚——!”就在陸雪琪心神微分的剎那。

腳下看似硬實的“地面”驟然一軟。

一根兒臂粗細。

通體漆黑,長滿了吸盤般肉瘤與倒刺。

如同沉眠了萬載的毒蛇般的藤蔓猛地從巖壁陰影中彈射而出。

速度快得在黑暗中幾乎連殘影都未留下。

那藤蔓的目標不是李流雲,而是瞬間心神略分的陸雪琪。

“唔?!”陸雪琪反應已是極快。

天琊下意識地帶起一道冰藍弧光斬向藤蔓。

然而事發太過突然,那藤蔓角度刁鑽陰險至極。

竟在她出劍前便極其滑膩地攀附纏繞上她的小腿。

一股巨大的,蘊含著汙穢與麻痺力量的拖拽之力猛地爆發。

尖銳的倒刺瞬間便隔著避塵咒形成的無形屏障和護體真元向她皮肉內刺去。

劇痛混合著深入骨髓的陰寒瞬間襲來。

即便以陸雪琪那清冷如雪的性子。

在此刻猝不及防被陰邪死物近身纏繞襲擊下。

她也不禁發出一聲短促而驚怒的尖叫:“啊?!”

尖叫聲剛起。

前方那道月白身影已如鬼魅般消失於原地。

速度更勝於那偷襲的妖藤。

在陸雪琪慌亂之中,使出天琊劈落的前一瞬。

赤紅的劍光如同撕裂黑暗的唯一曙光,後發先至。

“嗤——!!!”

劍氣破空之聲銳利到了極致。

一道凝練如實質的火線劃過空氣,精準地,毫無阻礙地將那妖藤從中斬斷。

“嘶——!!!”被斬斷的藤蔓斷口處猛地噴出一股腥臭粘稠的黑色漿液,如同活物般劇烈扭動抽搐。

斷口處露出的木質紋理漆黑如墨,卻隱隱透著一股血紋般的光澤。

散發出比死靈穢氣更濃烈的妖異腥氣。

長虹劍火的光輝將那妖異的藤蔓斷口和其上蠕動的漿液映照得纖毫畢現。

陸雪琪只覺腳踝一鬆,立刻飛身退後。

天琊劍氣一吐,將半截斷藤徹底攪碎凍成冰粉。

她低頭看向自己裙襬和足履,雖未被汙血濺到。

但小腿處的疼痛和那股滑膩冰冷的觸感彷彿依舊殘留。

讓她秀眉緊蹙,清冷的容顏上閃過一絲罕見的惱意與後怕。

李流雲並未追擊剩餘的藤蔓根源。

他的目光緊緊鎖在那被斬斷的,散發著血紋光澤的漆黑樹藤上。

眼神深處,一抹難以察覺的亮色驟然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