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剛到劉宅門口,劉韙早已率領全家恭迎上來。
劉母著絳色深衣立於左側,劉明則恭敬站在父母身後。
二十餘名僕從分列甬道兩側。
早在前一天下午,劉韙便下令將宅院、走廊等處細細清掃過。
使得精心打掃的宅院纖塵不染,連廊柱上的漆色都映著發亮。
此刻望去,處處乾淨整潔,不見半分塵垢。
這份細緻周到,讓老者心中先添了幾分好感——
顯然,劉家是真心實意地敬他,既有面上的禮遇,更有骨子裡的尊重。
劉韙上前三步,行標準揖禮,語氣恭敬“歡迎青山先生,您大駕光臨,真是讓寒舍蓬蓽生輝。”
老者臉上露出溫和笑意,亦拱手回禮:“劉家主客氣了。
老夫此番前來的用意,想來劉家主已然知曉。”
“已知曉。先生,請,進屋詳談。”
一行人隨即移步正堂大廳。
落座時,劉韙特意將右側主位讓給老者,自己則坐在左側客位。
要知三國時期主流尊卑觀念以右為尊,劉韙身為一家之主,卻甘願居左,足見對老者的敬重絕非虛禮。
待管家福伯奉上香茗,老者輕抿一口後,正色道“老朽收徒向來嚴謹,今日需先考校令郎一二。
若能透過,方可正式拜師。”
劉韙聞言,略顯忐忑說道“犬子年幼,若有答得不妥之處,還望先生海涵。”
他心中暗想,能得大儒垂青已是萬幸,考校之事自是應當。
而李義山心中卻另有一番思量:他此行正是要看看這個身負紫薇命格的孩子,究竟有何等過人之處。
劉韙將劉明引至老者身前,溫聲道“明兒,還不快拜見青山先生。”
劉明整了整衣冠,恭敬地行了一個標準的揖禮“小子劉明,拜見青山先生。”聲音清朗,舉止得體。
李義山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八歲的孩童,只見他:
劍眉斜飛入鬢,雙目炯炯有神。
面容如玉般溫潤,卻又不失英氣。
身姿挺拔如松,自有一番氣度。
劉明雖也悄悄觀察著這位未來的師父,但始終保持著得體的儀態。
這般年紀就能做到不卑不亢,進退有度,讓李義山心中暗自稱奇。
“好一個俊秀少年!”李義山撫須微笑,眼中流露出讚賞之色。
這般品貌氣度,已遠勝尋常孩童,更難得的是那份從容自若的氣度,實屬罕見。
李義山輕撫長鬚,正色道:“老夫設下三關考校於你。”
他伸出三根手指,徐徐道來“第一關,算術之道。老夫要看看你的邏輯推演與數理應用之能。”
稍作停頓,又豎起第二根手指“第二關,經義之辨。且看你能否通曉聖賢典籍的真義。”
最後,第三根手指豎起時,眼中精光一閃“第三關,問問你心中志向”
劉韙在一旁聽得暗自心驚。
這三關考校,分明是要考出一個通曉數理、精通典籍、善謀能斷的全才之資。
他不由為愛子捏了把汗。
按《禮記・內則》所載:“八年,出入門戶及即席飲食,必後長者,始教之讓。”
八歲正是貴族子弟啟蒙的關鍵年歲。
尋常孩童這時候不過剛識得些粗淺禮儀,能背誦《急就篇》已算得上出眾,更別提通曉算術、經義這類深奧學問了。
但轉念一想,劉家本是漢室宗親,家底殷實且世代書香,自劉明七歲起便特意延請名師為他啟蒙。
如今九歲的劉明,已能熟誦《孝經》《論語》,更兼通籌算之術。
這般教養,即便是在世家子弟中,也算得上出類拔萃。
當然,這也與劉明自身脫不開關係——
畢竟他是重活一世的人,受過九年義務教育,還考過大學,自然懂得更多,也更能耐得住性子沉下心來學習。
李義山似是看穿了劉韙的心思,明白他的顧慮,便解釋道“老夫這三關,考的是童子之‘根器’,不在學識多寡。
若是能做到見微知著,縱使答非所問,也無妨。
而且老夫的問題,也會簡單些。”
李義山的意思很直白:無非是考幾個簡單的問題,再問問志向,想看看這孩子的啟蒙基礎扎不紮實。
若是真問個中等難度的,哪家九歲孩童能答上來?
反正他沒見過。
劉明若是知道李義山這番心思,定會讓他明白:“你今天就見到了。
不說回答得多精準,至少能答出個大概意思。”
李義山這番話,讓劉韙略感寬慰,卻又添了幾分期待。
他不由望向愛子,只見劉明神色從容,目光清澈,竟無半分懼色。
“既然如此,便請青山先生開始吧。”劉韙放下心來,語氣懇切。
“第一關,考算術。”
李義山微微一笑,指著桌案上的果盤:“盤中有新鮮果子共10顆,要分給在場眾人,每人數量須相同。
分完之後,盤子裡會剩下幾顆?另外,若每人吃時都吐出1顆果核,最後能收得幾顆核?”
劉明聽完問題,略一思索。
這題看似簡單,卻藏著對孩童心思的考量。
尋常九歲孩子多半會算出每人分2顆,卻忘了餘下的數量;算核時又只會記自己的,答出“1顆”或乾脆搖頭說“不知道”。
他目光掃過在場四人:李義山、父親劉韙、母親王氏,再加上自己,不多不少正好四位。
劉明上前一步,朗聲答道:“每人分2顆,共分去8顆,盤子裡還剩2顆。”
他仰起小臉,補充道,“剩下的留給孃親晚上解饞,正好。”
說到果核,他掰著手指細細數來:“先生1顆,爹爹1顆,孃親1顆,我1顆,總共4顆。”
頓了頓,他忽然想起什麼,又道,“方才見先生看果子時嘴角帶笑,想來是愛吃的,若是先生真不愛吃,便少1顆——但我瞧著,先生定會吃的。”
這番回答,不僅算對了餘數,更暗合人情世故。
數字算得精準,還能留意到李義山細微的表情,補全了“每人都會吃”的前提,絕非死記硬算的“死數”。
要知道,算術本就是權貴子弟的基礎課,將來打理家業、執掌田產,哪一樣離得開精打細算?
李義山心中暗自點頭:分果子能記餘數,算果核能慮周全。
尋常孩童只算數字,此子卻能算“活數”。
既通算術,又懂察言觀色,這份靈慧,確實難得。
“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