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恥,裘某謹記五內,來日必親上黑木崖,好生厚報教主。”
裘圖之聲宛若悶雷滾蕩,自四面八方傳來。
“想跑?”
東方不敗紅影一閃,瞬至塔沿。
俯視四野,可見一道墨影快逾電閃,正跨越泰山駐地,急掠而去。
但見血色紅衣如蝶,順著塔身疾速滑落。
落地身形一晃,化作重重殘影,絕塵疾追。
約莫半盞茶功夫,紅衣飄落泰山派牌坊之上,東方不敗俯身探向山下。
只見那道墨影恍若貼地飛行,在蜿蜒石徑上疾速折返,速度絲毫未減。
轉眼間,已至山腳道旁馬廄。
一聲駿馬嘶鳴刺破夜空,東方不敗只能眼睜睜看著裘圖縱馬離去。
“.....這麼快?!”東方不敗眸中掠過驚異之色。
寒風吹起他鬢邊髮絲,輕拂薄唇。
裘圖離去之速,竟只比方才激戰時的爆發略慢數分。
然則眾所周知,激戰時運轉身法對內力消耗極大,只堪短距離施展。
泰山玉皇頂距山腳高不下五百丈,沿徑下行何止千餘丈?
如此之長竟能保持這般極速,縱是他也自愧弗如。
況其下山之法,幾近直墜,兇險萬分。
舌尖輕卷,舔去唇邊青絲,東方不敗喃喃道:“輕功水上漂.....果然不凡.....”
隨即,喉間滾出一陣低沉詭笑,“不過呵.....你終究會乖乖回到我身邊。”
“呵呵.....呃?”
笑聲戛然而止。
東方不敗眉頭一蹙,察覺雙手傳來火辣刺痛。
垂眸看去,只見手臂經絡間浮現細密黑色,恍若蛛網蔓延。
好刁鑽的毒掌.....方才那一拳交鋒,倒是被他毒勁趁虛而入了。
思忖間,東方不敗自懷中取出解毒丹吞服,同時運功逼毒,身形飄落地面,緩步踱向封禪臺。
良久後,便來到封禪臺後的石碑前。
手指輕撫刻著“日月同天”的石碑,東方不敗低語道:“這世間大道,無論何道,皆講究孤陽不生,孤陰不長,唯陰陽相濟,方為正途.....”
他緩緩轉身,聲音陡然玩味,“爾等說說,是也不是?”
話音剛落,便見丁勉等人從兩旁草叢灌木中戰戰兢兢走出。
一個個麵皮僵硬,擠著笑容,躬身連連作揖。
“教.....教主明鑑!短短一言,道盡武學至理啊!”
“東方教主神功蓋世,風姿絕世.....名不虛傳!”
“我等.....今日得見教主天顏.....三生有幸.....”
“傳言.....遠不及教主風采萬一.....”
“.....今日多有冒犯.....懇請教主.....高抬貴手.....”
......
瞥見嵩山高手們在自己面前噤若寒蟬,東方不敗嘴角勾起一抹妖異弧度。
眸光流轉間,忽地瞥見人群后方一人,腰桿挺直,頭顱高昂。
“哦?”細眉微挑,東方不敗蘭花指輕點,“這位閣下,似對本教主.....頗有不屑?”
眾人驚慌回望,丁勉頓時臉色煞白,急向費彬使眼色。
卻見費彬頭頸一梗,偏過臉去,傲然道:“哼!東方閣下武功雖高,但費某乃五嶽劍宗正朔子弟,豈能向邪魔外道屈膝!”
“當年便是惜敗於裘幫主之手,也未能教費某折腰半分。”
東方不敗聞言,眼中異彩一閃,非但不怒,反而細聲笑道:“原來是你.....”
“費彬,本教主耳聞過你的名號,不錯,當真不錯。”
竟是不再理會費彬的無禮,悠然轉回身,目光落向“日月同天”石碑,緩步而行。
“煩請諸位,替本教主給裘幫主帶句話。”東方不敗腳步一頓,並未回頭。
丁勉如蒙大赦,忙躬身道:“教主吩咐便是。”
“若想保他孃親與胞弟平安無恙,便親自來黑木崖見我。”話音落下,東方不敗腳尖輕點,身形如血蝶般向遠方飄去。
“.....本教主,掃榻相迎!”
尖銳的笑聲撕裂夜幕,久久迴盪。
此刻,官道上塵土飛揚。
裘圖縱馬疾馳,面如寒霜,心中陷入反思。
近年所遇敵手,即便有所保留,勝之亦易如反掌。
不知不覺間,自己竟生出了幾分天下之大,捨我其誰的驕狂.....
若是放在幾年前,自己恐怕在發覺東方不敗的那一刻,只怕早已遠遁千里。
沒有必勝把握絕不與其交手。
哪會如今日這般,明知對方實力不弱於自己,卻非要全力一搏以求痛快。
終究是太不謹慎了,竟忘卻了初心底線——恃強凌弱方為正道。
想到這,裘圖不禁心中凜然。
須知武功再高,亦是血肉之軀。
一旦失手重傷,損傷根基,武道之路也就絕了。
此等教訓,回去後當深刻反省。
不過話說回來,這東方不敗,無愧為當世第一。
內力實在是太過渾厚,有如此內力護體之下,自己難以傷到他。
為人更是奸詐狡滑,時時皆藏防備之心。
而且似乎還因功法之故,覬覦自己的身體。
一想到東方不敗後面盯著自己時,所流露出的那種垂涎欲滴,慾火焚燃的眼神。
裘圖便喉間一陣翻湧,只覺無比噁心。
今日全力交鋒,也暴露了自身諸多不足。
其一,全力臨戰之時,思維已跟不上動作。
卸下負重後,出招過快。
以往那份從容算計、後發制人的優勢竟大打折扣,總覺有些招架倉促。
其二,內力修為尚欠火候。
對付東方不敗這等絕頂高手,尋常招式威力與速度皆已不堪用,必以殺招硬撼,消耗驚人。
自己之所以逃跑,也是因為內力消耗過半,不敢再繼續戀戰。
其三,便是自己體內尚有隱患未除——當初晉級第三荒時,服藥所留寒毒。
此毒附於手三陰經之中,平日令人無所察覺,也無所不適。
可在最後爆發全力之際,卻總感覺體內套著一層枷鎖,無法將實力盡數釋放。
若是可以,這寒毒也得想法子祛除了才是。
裘圖越是思量,眉頭越是緊鎖。
不知東方不敗對自己這垂涎,究竟到何等地步?
若對方不計後果強闖瓦屋山.....
莫非真要捨棄鐵掌幫基業,隱匿遁走不成?
不知不覺間,裘圖已縱馬疾馳跑了不知多遠。
殘星漸隱,東方欲曉;新月將沉,西方已暗。
前方岔路呈現。
忽然,裘圖腦海靈光乍現!
韁繩一勒,狴犴一聲嘶鳴,猛地調頭,衝向另一條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