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推搡下最後一句諫言,太子能接手這種江山嗎?
百諫成聖下,大明死諫官! 葉子莽 加書籤 章節報錯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朱元璋其實也聽的明明白白,但他這個人啊,那就是絕對的倔強!
那就是村口老農的思維,我不聽你和我講大道理,我就只堅持我的想法!
朱元璋不再捂著胸口,而是無比惱火的,直接指著王彥的臉!
“汝純粹是在危言聳聽,搶錢?!你他媽竟說咱在搶老百姓的錢?”
老朱的聲音中相當充滿了情緒譁,他也直接抓起王彥的衣領,憤怒到極致的怒吼著。
“咱且問你!咱大明的北伐大軍吃的糧是誰給的?陣亡將士的撫卹是誰發的?鳳陽中都的宮牆是誰修的?!是咱老朱家的私庫嗎?是天上掉下來的嗎?!”他死死盯著分身的眼睛,彷彿要吞了對方,也看向一旁臉色煞白的戶部尚書,“咱知道,咱知道是百姓繳的稅!是鹽茶絲絹折的寶鈔!是這滿朝文武用命換來的國帑!”
朱元璋還一把推開欲上前勸解的太子朱標,胸膛劇烈起伏,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王彥!你口口聲聲說了這麼多,說咱搶百姓的錢……但咱倒要問問你,這錢是什麼?是地裡長出來的米?是倉裡堆著的布?還是那幾塊死沉的白銀?!都不是!”
他猛地指向殿外應天城的方向!
“這錢,是咱大明的江山!是咱朱家天子說它值多少,它才值多少的東西!”
老朱的邏輯在此刻展露無遺,帶著底層逆襲者特有的殘酷與直接。
“你說面額大?兌付死結?笑話!咱的規矩就是一貫鈔,它就必須值一石米!值一兩銀!誰敢說它不值?咱就讓他看看,是他的腦袋硬,還是咱的刀子硬!要是按你說的,那個民商、布商還期滿百姓漲價亂收,咱就剮了他,那店鋪不就乖乖按官價收鈔了?!咱的刀只要架在他們脖子上,哪特麼還有你說的問題,還有他!他誠意伯說的信任問題!”
你就說老朱多倔強吧,話都說的這麼清楚了,說是擔憂國本的諫言都不過分。
這老小子卻依舊不肯變,他是非要死磕到底,這大明成也老朱,滅也老朱呀!
“至於你說百姓會藏起銅錢?會私下交易也不用咱的寶鈔?好啊!再傳旨!”
朱元璋猛地推開王彥,看向刑部官員。
“即日起,民間必須禁用銅錢金銀交易,違者家產充公,主犯流放!咱倒要看看,是他們的銅錢藏得深,還是咱挖得快!你說商家會漲價?更好!王彥,你掌著人冊!給咱立個‘商賈劣跡檔’!凡敢抬價拒收寶鈔者,有一個算一個,三代禁考,家產抄沒!用他全族的血,給咱的寶鈔立信!”
不是,朱元璋你是瘋了嗎?
葉言用李魁這個分身,他和劉伯溫無聲的對視一下,這朱家皇帝到底在想什麼?
真把這天下當他老朱家的農家大院伺候了?
想怎麼亂來,就怎麼亂來?!
朱元璋還不解氣,還要強勢的宣佈他的理念!
“哼!信任?民心?咱告訴你,民心就是刀兵壓出來的!信用就是人頭堆起來的!宋元講信用、講民心、講兌付,最後呢?國滅了!錢爛了!”他頓了頓,冷笑的繼續道,“可咱洪武朝就不搞那些虛頭巴腦的花架子!咱只信一條,刀在,信在!刀亡,信亡!咱的寶鈔能不能用,值不值錢,不看什麼兌付,只看咱手裡的刀,夠不夠快!夠不夠狠!”
這是人話嗎?
王彥這分身尚且沒說話,葉言操控李魁直接表現出一種不演的憤然。
“陛下!好一個刀在信在!臣就斗膽再問一句,陛下這刀,是能殺盡天下之人嗎?!”
朱元璋憤然到極致,一巴掌就要扇過來。
不是,老朱你這脾氣?
葉言都用分身了,這會乾脆是諫言出了真的怒火。
啪!
李魁居然抬手抓住朱元璋的手,這位皇帝震驚之際,這位葉言分身的李僉事是完全不在乎他此舉的後果。
李魁甚至一把推開老朱,指著他鼻子說:“陛下你就算用刀逼迫了所有人認可您的寶鈔,但陛下啊,這大明不是你一個人的大明,你壓迫的了一個人,你壓迫的了天下千千萬萬的人嗎?你禁得了銅錢,禁得了人心嗎?!”
侍衛此時都上前要抓李魁了,李魁卻一人一腳,侍衛是兵籍,此時完全不敢反擊,但也難掩神色中的憤然,朱元璋卻詭異的什麼都沒說。
李魁也不管了,彷彿發瘋一樣繼續說——
“到那時,這寶鈔之弊,逼得百姓在疾苦之下,賣兒賣女去換來最後的糧食、最後的真金白銀,那時候他們會把錢埋進祖墳!會吞進肚子!也會藏進深山老林的石縫裡!但這就是能活下去的根基!”
他指著王彥這具分身,直言不諱。
“至於那人冊,那抄家,那三代禁考……好,好得很啊!陛下,您儘可把天下的米商、布商、鹽商、藥鋪掌櫃……凡有店鋪者,盡數打入人冊劣跡檔!盡數抄家滅族!可再然後呢?!”
李魁突然踏前一步,朱元璋下意識後退了半步,他這位皇帝怎麼可能不知道李魁到底在說什麼。
“到那時,店鋪關門!市集空蕩!米糧斷供!鹽鐵絕跡!百姓攥著您那如山如海的寶鈔,買不到一粒米,扯不到半尺布,打不到一把鋤頭!陛下您這寶鈔,是能當飯吃嗎?還是能當衣穿啊?!您用刀逼出來的信,換來的就是百業凋敝,是貨架空懸,是路有餓殍!是您親手在咱大明的根基上,架起一把名為寶鈔的斷頭鍘刀去滅國啊,陛下!”
“李魁!!!”
朱元璋此時再度憤然到極致,還是抬手準備打來,他壓根也不在乎臉面……
這一刻是真覺得對方說話太瘋狂了。
啪!
還是李魁抬手擋住,並且再度一推。
瘋了,真瘋了!
“陛下!”
“李魁!你是真瘋了不成,還敢忤逆朕,你說咱在滅亡咱的大明,你要造反嗎?!”
“陛下,臣……臣沒瘋,臣也斷然沒想造反!”李魁這般說著,這次是被更多的侍衛徹底壓倒在地上,可他依舊抬頭看著朱元璋,“陛下,您怎麼就聽不進去呢?臣此舉乃是救國啊!!!”
“哼,救國?咱看你是真瘋了!”
朱元璋那是死也不聽,但奇怪的是他並沒有讓人直接弄死分身。
承認吧,老朱內心其實還是贊同葉言諫言的,畢竟……劉伯溫已經在去年隱晦的說過這點,還得罪了他朱元璋。
但那時說的也不夠直接,今天這劉伯溫、李魁、王彥,三人合力下,已經說的很明白了。
甚至罕見的是,胡惟庸臉上都有變化。
他愛好權力搞黨政不假,但有些事的弊端他也沒有想那麼遠,可王彥和李魁說的太過於直接,太預測未來了。
寶鈔如此蠻橫推行下,大明是真的可能被動搖國本啊!
到那時,他擁有再多權力還有什麼用,幫大明擦屁股,阻止民間百姓可能會有的造反起義嗎?
“陛下!”李魁還是死死盯著朱元璋的眼睛。
老朱也同樣看著他,少許時間後,忽然揮舞袖袍道:“哼,你就是瘋了,但……別說咱不給你機會,你現在告訴咱,你的意思是斷絕寶鈔之法嗎?”
“非也!”
寶鈔的存在一點問題沒有,甚至老朱發行寶鈔這一點確實是拯救了大明,確實是讓大明在初期飛速發展。
而且……
“寶鈔之法絕非禍,此確實利於國……然!寶鈔之法必須要改!”李魁看著朱元璋揮手,侍衛罕見的鬆開控制他的雙手,這分身卻猛地跪地,一頭磕出了鮮血。
大明並不像大清一樣逢人必跪,官員一跪已經就是絕殺了,更別提這李魁的舉動讓老朱再次想起最初斷土的那具分身。
他……確實在救國。
“百姓所用寶鈔必須要有互兌之法,哪怕只是設一小小‘兌付所’!無需敞開門庭大兌金銀,哪怕僅允百姓持五十貫寶鈔換一錢碎銀!哪怕只准初一、十五開門兩個時辰!此非朝廷示弱,而是讓天下人親眼看見,這寶鈔背後,它非是無根之萍,非是朝廷在坑害百姓!”
李魁的聲音無比嚴肅,也充滿了真誠,尤其配合他額頭流下的鮮血。
“陛下您儘可繼續發鈔充軍餉,抵稅賦!但商賈見此也知寶鈔終能換得半分銀星,便知囤積居奇是蠢,拒收壓價是死!百姓也知寶鈔尚存一線生機,寧可賣力多掙幾張,也再無須藏銅錢於祖墳石縫!”
他猛地一拱手。
“所以陛下,臣非想廢棄寶鈔,而是以一線銀光續其命脈,以您手中刀兵鎮其威嚴!雙刃並舉,寶鈔方能如長江大河,奔流不息啊!”
他最後一句耗盡力氣,頭顱重重砸回地面,血汙再度滿面,卻咧開一個慘烈的笑容。
“話已至此,陛下,您殺得了我一個李魁,殺的容易…可陛下,您殺得盡這兌付二字背後…萬民求生的指望嗎?”
這就差直接說,你朱元璋要是再執迷不悟,百姓造反那天……我看你老實不老實。
也唯獨此刻,王彥也再度拱手說了最關鍵的一句話。
“陛下!李魁是以頭戕金殿,雖為犯上,可實乃以命作舟,欲渡我大明未來之滔天險灘!”他猛地指向李魁額前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仍在汩汩湧出,“此傷,便證了諫臣之膽!此血,是謀國之誠!陛下可殺此身,焉能絕此肝膽赤誠乎?!”
他迎著朱元璋那依舊憤然的目光,給李魁分身此時以血鋪就的諫言,說了最有用,最可能改變朱元璋想法的話。
“臣王彥也不懼生死,在此斗膽叩問聖心,陛下今日若執意以萬民膏血鑄此寶鈔無兌換之法,縱可逞雷霆之威於一時,然十年之後、二十年後!當此鈔成山,民財盡枯,市井凋敝,餓殍盈途之時……”
“此瘡痍江山,此民怨沸騰之局,陛下是欲親手交予東宮,令太子殿下承此末世基業乎?!”
“你——!”朱元璋如遭雷擊,身形猛地一晃。
這話有用嗎?
必然有用。
朱元璋這輩子就只喜歡朱標,他現在所作所為也都是希望他朱家的江山……哦不,朱家的產業能順利發展下去,能讓朱標順利接手。
而現在……
還如何能順利接手呢?
所以葉言這費力的鋪墊,為的就是能光明正大喊出這最後一句。
朱元璋可算沉默了,也正式思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