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走到客廳一角的儲物櫃前,拉開櫃門翻找起來。

很快,他抱著一堆東西走了回來。

“嘩啦啦——”

薯片、餅乾、小麵包,還有兩盒包裝可愛的牛奶,全被他放在了蘇晚面前的茶几上。

“家裡沒什麼吃的,先拿這些墊墊肚子。”

陸時把東西推了推。

“別客氣,就當自己家一樣。”

他看著姐妹倆,溫和地笑了笑。

“我去廚房看看,給你們煮點東西。”

說完,他便轉身走向了廚房。

五顏六色的零食包裝,像一座小山,堆在蘇淺淺的面前。

香甜的氣味,勾得她的小肚子“咕嚕”叫了一聲。

她的小手下意識地抬了抬,卻又在半空中停住。

她沒有去拿,而是抬起小腦袋,用那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身旁的姐姐。

眼神裡帶著詢問和一絲小心翼翼的渴望。

蘇晚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她伸出手,溫柔地摸了摸妹妹的頭。

“吃吧,淺淺。”

她拿起一盒牛奶,插上吸管,遞到妹妹嘴邊。

“這是陸時哥哥給你的。”

得到了姐姐的允許,蘇淺淺才像是終於鬆了口氣。

她先是小口地嘬了一口牛奶,香甜的滋味讓她眼睛一亮,然後才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拿起了一塊小麵包。

她把麵包湊到嘴邊,小倉鼠似的啃了一小口,腮幫子立刻鼓了起來。

一邊咀嚼,一邊看著電視,那副滿足又開心的模樣,讓之前的驚恐與不安,都煙消雲散了。

看著妹妹開心的樣子,蘇晚也笑了。

壓在心頭一整晚的巨石,彷彿在這一刻,終於被徹底挪開。

妹妹沒事,真好。

妹妹還能笑出來,真好。

蘇淺淺很安靜,一邊吃著零食,一邊全神貫注地看著動畫片,不再需要人抱著。

蘇晚終於有了一絲空閒。

她將妹妹放在身邊的沙發上,自己則下意識地打量起這個暫時收留了她們的地方。

這裡,應該就是陸時的家了。

她坐著的沙發,是柔軟的布藝材質,坐下去整個人都會陷進去一小塊,舒服得讓人不想起來。

面前的茶几是原木色的,邊緣被打磨得十分圓潤,看得出價格不菲。

不遠處的牆邊,立著一個頂到天花板的大書架,上面密密麻麻地塞滿了書。

整個客廳的佈置,簡潔,乾淨,又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溫馨和暖意。

這才是……一個“家”該有的樣子。

蘇晚的心裡,忽然湧上一股陌生的情緒。

她想起了那個已經被大火吞噬的,所謂的“家”。

那個永遠昏暗潮溼,空氣中永遠瀰漫著一股黴味和酒氣的破舊出租屋。

那個一不順心就會對她們姐妹倆拳打腳踢的男人。

還有那永遠吃不飽的肚子和還不完的爛賬。

雖然那個地方已經被燒掉了,連同她們為數不多的行李和物品,都化為了灰燼。

但奇怪的是,蘇晚的心裡,沒有一絲一毫的可惜。

甚至,還有一種解脫般的輕鬆。

只要她和妹妹還活著,只要她們還在一起。

這就夠了。

然而,一個念頭忽然毫無徵兆地竄進了蘇晚的腦海。

那個男人。

她所謂的父親。

今天晚上,他居然沒有回來。

往常這個點,他早就該醉醺醺地癱在那個破沙發上了。

一股難以抑制的厭惡,夾雜著一絲說不清的慶幸,猛地湧上心頭。

蘇晚垂下眼簾,遮住了眸子裡一閃而過的冷意。

那個爛賭鬼,那個酒鬼,那個只會把輸錢的怒火發洩在她們姐妹身上的男人。

他最好永遠都不要再出現。

蘇晚被自己這瞬間滋生出的惡毒念頭嚇了一跳,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更加強烈的解脫感。

她真的受夠了。

從今以後,她要好好讀書,考上最好的大學。

她要帶著妹妹,徹底離開這個泥潭,過上真正屬於她們自己的生活。

一定會的。

就在這時,廚房的門“咔噠”一聲開了。

陸時端著一個果盤走了出來,上面是切好的蘋果和梨,還細心地插上了幾根牙籤。

“來,吃點水果。”

他把果盤放在茶几上,很自然地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目光也落在了電視螢幕上。

機器貓正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奇形怪狀的道具,惹得大雄破涕為笑。

蘇淺淺也跟著“咯咯”笑出了聲,小手攥著沒吃完的麵包,開心地晃著小腿。

客廳裡,溫馨的燈光,電視裡的動畫聲,妹妹清脆的笑聲,還有身邊這個少年……

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場不真實的夢。

蘇晚的心,卻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她感激陸時。

感激他衝進火場救了她們姐妹,感激他給她們一個臨時的容身之所,感激他半夜還陪著她們,給她們準備吃的。

可她又能做什麼呢?

她身無分文,除了“謝謝”兩個字,說不出任何更有分量的話。

她也知道,自己因為家庭的原因,性格孤僻沉默,根本不會說什麼漂亮話來討人喜歡。

更何況……

蘇晚的視線,不受控制地飄向了那個裝著《百年孤獨》的書包。

如果他看到那封信……會怎麼想?

是會覺得可笑,還是會覺得厭惡?

自己現在住在他家裡,吃他的,用他的,這算什麼?

一想到這些,蘇晚就坐立難安,雙手下意識地緊緊握成了拳頭。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欠他的人情,已經太多了。

必須想個辦法……想個辦法回報他。

陸時雖然看著電視,但餘光一直沒離開過蘇晚。

他看見她緊鎖的眉頭,看見她用力到指節都有些泛白的拳頭。

這姑娘,又在胡思亂想了。

他心裡輕輕嘆了口氣。

上一世的蘇晚,應該就是這樣,什麼事都自己扛著,什麼苦都自己嚥下去,總是覺得虧欠了別人。

陸時不想再看到她那副小心翼翼、滿是負擔的樣子。

他清了清嗓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

“對了,蘇晚。”

蘇晚猛地回神,有些緊張地看向他。

“嗯?”

陸時笑了笑,語氣輕鬆得像是隨口一提。

“你學習成績,不是一直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