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浩天強行壓下心頭的驚異。

他深吸一口氣,臉上竟重新擠出一抹虛偽笑容。

“唐師弟能成為親傳,果然是天縱奇才,流言蜚語不攻自破。”

“剛入築基,便有如此戰力,未來不可限量!”

他這番話,聽著是誇讚,但卻格外刺耳。

演武場上的氣氛,瞬間又從譁然,變得安靜。

所有人看著高臺上的張浩天,又看看擂臺上那個還在瑟瑟發抖的唐凡。

大家都明白,好戲,不,殺局,現在才真正開始!

“師,師兄謬讚,若不是宗門眷顧培養我,師弟我也達不到如今的高度。”

唐凡依舊低著頭,肩膀一聳一聳,還是那副讓人看了就不屑的慫包樣。

可是,在場的弟子,卻沒有一個敢小瞧他了!

築基前期,能夠一招秒殺築基中期。

哪怕趙龍是輕敵,是沒有防備。

但這等戰鬥力,日後也絕對是青玄峰,乃至整個千山宗的中流砥柱。

誰人還敢說他是個靠女人的爐鼎?

找死還差不多!

“師弟不必謙虛,師兄我一直都很看好你。”

“能成為親傳,沒有一個弱的。”張浩天對著唐凡,欣慰點頭。

唐凡心裡冷笑。

裝,你接著裝。

我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果然,張浩天話鋒一轉,聲音陡然拔高,目光掃過全場弟子。

“今日召集諸位,除了同門切磋,提攜後進之外,還有一件關乎我千山宗榮辱的大事要宣佈!”

他從儲物袋中摸出一枚燙金的峰主令,靈力灌注其中,威嚴氣息瞬間籠罩全場。

“就在三日前,宗門接到密報,山下三百里外的黑石鎮,有邪修出沒,以凡人精血修煉邪功,手段殘忍,已有上百凡人遇害!”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

“什麼?邪修?”

“竟敢在我千山宗地界作亂,真是膽大包天!”

弟子們義憤填膺,邪修,乃是所有正道修士的公敵,人人得而誅之。

張浩天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道:“宗主與諸位長老正在閉關,而我青玄峰的幾位親傳師兄,又都隨大長老前往上古遺蹟探尋機緣,一時無法抽身。”

“剿滅邪修,是我輩修士義不容辭的責任!”

“唐凡親傳,聽令!”

他厲喝一聲。

唐凡渾身一顫,猛地抬頭!

張浩天高舉峰主令。

“唐師弟既已築基,且實力超群,堪比築基中期,正該為宗門分憂解難!”

“現以青玄峰代峰主之名,命你即刻下山,前往黑石鎮,剿滅作亂邪修!不得有誤!”

“這是你的試煉,也是你的榮耀!”

命令不容置疑,即刻下達!

整個演武場的弟子們,再次被這樣的操作亮瞎了眼。

所有人都不是傻子,前腳剛廢了張浩天的狗腿子,後腳就被派去執行剷除邪修的任務?

黑石鎮偏遠,且邪修實力不明,唐凡孤身一人前往,與送死何異?

這哪裡是試煉,分明就是借刀殺人!

唐凡臉色一下變得慘白,連連擺手,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師兄,師兄不可啊!”

“師弟……師弟才剛剛突破,境界未穩,靈力虛浮,實在是難當此大任啊!求師兄收回成命!”

他那副貪生怕死,恨不得跪地求饒的模樣,看得讓人不禁懷疑,趙龍真的是他弄廢的?

可是,張浩天怎會給他拒絕的機會?

“放肆!”

張浩天怒喝道:“宗門養你何用?臨危受命,卻推三阻四,成何體統!這是命令,不是在與你商議!”

“你若不去,便是違抗峰主之令,按門規當廢除修為,逐出宗門!”

字字誅心!

直接把唐凡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去,是死。

不去,是廢人一個,下場可能更慘。

唐凡身體晃了晃,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最終,他慘然一笑,對著張浩天拱了拱手,聲音嘶啞。

“弟子,領命。”

說完,他失魂落魄地走下擂臺,演武場的弟子們,紛紛給他讓出了路來。

可憐,可悲!

明明是個可塑之才,卻因為殺了張遠,得罪了張浩天,被如此針對!

這下要成為夭折的天才了。

唐凡孤身一人,走向了下山的路。

看著唐凡那蕭瑟的背影,張浩天眼底的殺意,再也無法抑制地沸騰起來。

他對著人群中一個不起眼的內門弟子,使了個隱晦的眼色。

那弟子心領神會,悄然退走。

唐凡,這次你就算有九條命,也得給我死在外面!

……

唐凡離開千山宗後,徑直朝著黑石鎮趕去。

他臉上的驚恐絕望早已消失不見。

神色間只有冷靜平淡。

“張浩天,你終於忍不住了。”

他神識散開,立刻就察覺到身後有兩道隱晦的氣息在遠遠地吊著自己。

是張浩天的眼線,恐怕是去確認自己死訊,順便封鎖自己求援或是逃走的路線。

不過,唐凡需要求援嗎?

這就是張浩天給自己設的局。

作為千山宗大長老的親傳弟子。

他斷然不可能和真正的邪修有所關係。

這是碰都不能碰的底線。

所以,大機率張浩天安排的邪修,就是些普通的築基修士罷了。

既然如此,那又有何懼?

敢擋自己的路,殺了便是!

他唐凡從來都不是善男信女。

單純不想惹麻煩,只想低調行事,做個有牛馬養著的老闆罷了。

偏偏總有不長眼的,要來招惹自己。

那就只能給點顏色瞧瞧了!

唐凡故意放慢了速度,表現出靈力不濟的樣子,做戲做全套。

兩日後。

黑石鎮的輪廓出現在地平線上。

依山而建的小鎮,鎮口矗立著一塊石碑:黑石鎮。

此時正是人來人往,炊煙裊裊時分。

街道上行人匆匆,叫賣聲不斷,儼然一副凡俗市井模樣。

唐凡收斂了所有靈力波動,換上一身普通的麻布衣服,看起來就像一個路過此地的普通人。

神識微動,仔細感應著鎮上的氣息。

確實有幾縷殘存的陰煞之氣,但很淡,而且非常駁雜。

悅來客棧,門板虛掩,內部也無叫喊之聲。

現在不是做生意的好時候嗎?

為什麼這個店家要關著門?

但,唐凡卻很中意這客棧的清淨。

修士大多也都如此,喜好清淨。

唐凡輕輕叩響了門環。

“有人在嗎?”

過了許久,門內才傳來一個老人的聲音。

“誰,誰啊?”

唐凡語氣溫和:“店家,在下路過此地,想在此住店歇腳。”

門板被拉開一條縫,一張佈滿皺紋,面露疑惑的老臉探了出來。

他上下打量著唐凡,見他是陌生面孔,當即瞳孔一縮,立馬搖頭。

“這位客官,小店最近不做生意。”

“您去別處瞧瞧吧。”

“鎮中心的朋來客棧很不錯,客官可以去那裡歇腳。”

掌櫃說完,就要徹底關門。

“店家且慢。”

唐凡眼疾手快,從懷裡摸出一小錠銀子,從門縫裡塞了進去。

“朋來客棧客房已滿,我這人又喜歡清淨。”

“我只求一間客房,幾頓便飯,住上幾日,便會離開。”

“不會麻煩店家的。”

看到白花花的銀子,掌櫃渾濁的眼睛瞬間一亮!

他猶豫了!

唐凡見狀,又拿出一錠銀子!

老人家見狀,一咬牙,開啟了門。

“客官進來吧!”

“多謝。”

唐凡微微頷首,走進客棧。

大堂裡,除了唐凡和掌櫃,再無他人。

唐凡找了隨便找個地坐下,隨口地問道:“店家,別人都在做生意,為何你卻閉門?”

掌櫃給他倒了杯涼茶,聞言臉色一白,壓低了聲音,緊張地看了看門外。

“客官,您來的不是時候啊!我們這鎮子,鬧了邪修了!”

“哦?邪修?”

唐凡故作驚訝。

“可不是嘛!”

“所以我才閉門不做生意嘛,就怕這些邪修混進來,老頭子我又貪生,想要多活幾年享樂。”掌櫃的聲音更低了。

“客官你是不知道啊。”

“就從半個月前開始,鎮上就接二連三地死人,死狀,嘖嘖,慘不忍睹啊!都被吸乾了精血!”

唐凡雙眼微眯,看似好奇。

“可我看鎮上不也人來人往,生意照做的嗎?”

“不像是有邪修出沒啊?”

店家料到了唐凡會這麼說,於是解釋了起來:“事出有因,客官且聽我一言。”

“前些日子,鎮長倒是派人去了縣裡,也派人去附近的千山宗求援,可都跟石沉大海一樣,一點回音都沒有!”

“那三個殺千刀的邪修,囂張的很,竟然把鎮長女兒都給殺了,還留了書信,威脅鎮長,不讓鎮長說出去!”

“他們也很奇怪,按理來說,邪修應該大開殺戒,可他們卻只是每天抓一兩個人,而且只抓外鄉人!”

“一開始大家還人心惶惶的,後面發現,他們不對鎮裡的人動手,就全都放開膽子繼續生活做生意了,也就老頭子我膽子小。”

“所以客官剛才來的時候,老頭子我才拒絕的。”

掌櫃說完這話,又是一陣嘆息。

唐凡眉頭微皺。

威脅鎮長,還肆無忌憚的抓來往黑石鎮的外鄉人。

如此猖狂,千山宗作為此地的守護宗門,不可能毫無反應。

除非,是有人故意壓下了訊息。

張浩天!

這必然也是他的手筆。

先製造恐慌,再封鎖訊息,最後把自己派過來,上演一出親傳弟子為民除害的戲碼。

至於自己的結局,自然是被實力強大的邪修反殺。

到時候,他張浩天不僅能除掉眼中釘,還能落個為同門報仇的好名聲。

一石二鳥!

“那三個邪修,長什麼樣?”

唐凡繼續追問。

“這我哪知道啊。”

“我們這些凡人躲還來不及呢,誰還敢湊近去看啊。”

掌櫃心有餘悸。

唐凡不再多問,又從儲物袋裡摸出一枚銀錠,放在桌上:“店家,來一斤醬牛肉,一壺好酒。”

“這幾天幫我留意一下那三個邪修的訊息,我好擇日離開。”

掌櫃看到唐凡出手如此闊綽,眼睛都直了,唐凡出手,抵得上他平時三個月的收入!。

也不管唐凡是不是外鄉人,邪修危不危險的了,態度瞬間變得無比恭敬。

“好嘞,有什麼訊息,我第一時間通知客官!”

掌櫃點頭哈腰地退進了後廚。

很快,酒菜上齊。

唐凡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大堂裡,自斟自飲,神態悠閒。

夜幕,悄然降臨。

風,開始吹了。

三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與兩名身著青玄峰內門玄衣的弟子交涉。

沒多時,那兩名青玄峰弟子,便離開了。

“那人已經在黑石鎮了。”

“明日起放出訊息,引他上鉤。”

“做完這單,我們可以逍遙好一段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