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踐行酒

又過了半月，羅宇沒有尋著外出機會。

王猛的交接工作也進行得差不多了，他負責的區域和事務，羅宇他們基本都能獨立完成了。

唯一讓李石柱等人有些怨念的，依舊是那月例，不過，有了上次劉管事手下那幾個新人的前車之鑑，他們也只敢在私下裡發發牢騷，不敢有絲毫表露。

這日傍晚，收了工，眾人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住處。剛放下手中的工具，王猛便走了過來，臉上帶著幾分與往日不同的輕鬆笑意。

“幾位師弟，這一個半月辛苦了。我手頭上的活計，你們也都會了，再過幾日，我就要離開這雜役院了。”王猛看著他們，語氣中帶著幾分感慨。

羅宇幾人聞言，心中也是滋味複雜。

雖然王猛之前剋扣過他們的月例，但相處這半個多月，也算是盡心教導，並未刻意為難。

“多謝王猛師兄這些日子的照顧。”羅宇拱手道。

李石柱、張鐵牛和劉石頭也紛紛道謝。

王猛擺了擺手，笑道：“今晚，我那屋裡備了點薄酒小菜，算是我給大家踐行，也算是提前跟你們道個別，幾位師弟若是不嫌棄，便過來小酌幾杯，如何？”

李石柱眼睛一亮，雜役院的伙食清湯寡水，難得能有酒肉。

他看向羅宇，帶著詢問的眼神，張鐵牛和劉石頭也有些意動。

羅宇略一思忖，點頭道：“王猛師兄相邀，豈敢不從，那我們稍作洗漱，便過去叨擾。”

王猛哈哈一笑：“好，我屋裡等你們。對了，還有幾位平日裡與我相熟的老兄弟也會過來，大家一起熱鬧熱鬧。”

說完，王猛便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羅宇四人簡單擦洗了一下，換了身乾淨些的舊衣服，便一同前往王猛的住處。

王猛的屋子是一間單間，比他們四人合住的略小一些，但也因此顯得更私密些。此刻屋裡已經點上了一盞油燈，光線雖不明亮，卻也驅散了些許傍晚的寒意。

當他們幾人推門進去時，屋裡已經有三位面生的老行走在了，正與王猛說笑著。見到羅宇他們進來，那三位老行走也只是隨意瞥了一眼，便繼續與王猛攀談。

王猛的床上鋪著一張破舊的草蓆，席子中央擺放著一張矮腳方桌，桌上放著幾碟簡單的菜餚。

一盤炒得焦黃的花生米，一碟切片的滷豬頭肉，還有一盤水煮的青菜，旁邊還放著一個粗陶酒壺和幾個豁口的陶碗。對於雜役院的行走來說，這已經算得上是豐盛了。

“來啦！快坐，快坐！”

王猛見他們進來，很是熱情地招呼著，與平日裡板著臉孔的模樣判若兩人。

他指著床沿空著的地方，“別那麼見外，叫我猛哥就行。”

羅宇四人依言坐下，但初來乍到，面對幾位陌生的老行走，他們還是顯得有些拘謹，不苟言笑。

“猛哥好。”羅宇先開口打了招呼。

“猛哥。”李石柱、張鐵牛和劉石頭也跟著小聲喊道。

王猛給每人面前的陶碗都倒上了酒，那酒色渾濁，他端起自己的碗，對羅宇四人道：“幾位師弟，初來乍到，我這做師兄的，之前有些事情做得不地道，特別是月例的事，讓你們心裡不痛快了。”

他頓了頓，嘆了口氣，臉上露出幾分無奈：“其實，我老王也不是天生就想貪墨你們那點辛苦錢。實在是……唉，身在其位，有些事情，不得不為之啊。這雜役院的水深著呢！我不那麼做，我自己也難辦。”

王猛說著，將碗中酒一飲而盡，又給自己滿上，“這杯酒，算是我給幾位師弟賠罪了！”

說完，又是一飲而盡。

旁邊一位臉上有道疤的老行走接過話頭，嘿嘿笑道：“這話倒是不假，在這雜役院，想當個管事，沒點上下打點，能行嗎？他要是真把所有月例都足額髮給你們，怕是自己下個月就得喝西北風了。說起來，王猛對你們這幾個新人，已經算是不錯了，至少沒像某些人那樣，把人往死裡磋磨。”

另一位乾瘦的老行走也點頭道：“是啊，猛子在我們這些人裡，心腸還算軟的。你們幾個小子，也別太記恨他。”

羅宇聞言，心中瞭然，這雜役院的生態，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

他端起酒碗，對王猛道：“猛哥言重了，我們初來乍到，不懂規矩，還得多謝猛哥這段時間的照拂。”

他這話一出，氣氛頓時緩和了不少。

李石柱等人雖然依舊對月例之事耿耿於懷，但聽王猛這麼一說，心中的怨氣也消散了些。

羅宇打了個哈哈，岔開話題問道：“猛哥，您這一走，不知接替您負責咱們這片區域的，是哪位師兄？可有明確了？”

王猛聞言，看了羅宇一眼，“羅宇師弟，不瞞你說，你小子腦子活泛，做事也踏實，還識字，我是很看好你的。私下裡，我也曾向馬師兄推薦過你，希望由你來接我的班。”

羅宇心中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

王猛嘆了口氣，繼續道：“可惜啊，馬師兄心中早有定奪。新接替我的人，是從丙字號那邊調過來的一個老人，姓錢，叫錢扒皮。聽說那傢伙為了這個位置，可沒少給馬師兄那邊送好處。”

“錢扒皮？”李石柱一聽這外號，臉就垮了下來，“猛哥，這……這名字聽著就不是什麼好人啊！”

王猛苦笑道：“何止不是好人，簡直就是個吸血的螞蟥！那傢伙在丙字號的時候，就以剋扣手下月例、私下索要孝敬聞名。他要是過來，我估計啊，你們以後的月例，恐怕連現在這點都保不住了，能給你們留下一半就不錯了。”

“啊？還要少？”李石柱頓時哀嚎起來，抓起桌上的一塊豬頭肉就往嘴裡塞，張鐵牛和劉石頭也是一臉的愁苦，默默地啃著花生米。

王猛見他們這副模樣，也是無奈，勸道。

“所以啊，我才勸你們，在這雜役院，別想著跟上頭對著幹，老老實實做事，熬過這幾年，憑著在仙門待過的經歷，還有這身力氣和粗淺的拳腳，到山下謀個生計，總比在鄉下刨地強。”

“青山觀，好歹也是方圓千里有名有號的修仙宗門，出去的行走，哪怕只是雜役，地方上的官府也是願意接納的。若是機靈點，使點銀子打點一下，在縣衙裡當個捕快，吃皇糧，那是妥妥的。”

“再不濟，憑著這幾年練出的身手，自己開個小武館，教些粗淺功夫，也能混得風生水起。這，也是我勸你們無論如何也要撐下來的真正原因。”

王猛說到這裡，眼中也閃過一絲對未來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