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舍內隱有轟鳴之音。

白川行法門不輟。

真宮內陰陽摩擦生髮,轟鳴之音沉悶。

始終都沒有聽聞那一聲石破天驚的雷聲。

白川面色略微蒼白。

如此摩擦法力對修士自身也是損傷。

白川雙掌掐訣,口誦咒文。

經法力震盪的經文在精舍內迴盪不休。

“五雷五雷,急會黃寧,氤氳變化,吼電迅霆。”

白川周身開始摩擦出絲絲縷縷的靈光電弧。

他掌心印訣不停,經咒愈發急促。

精舍外似罩烏雲,壓抑的沉重氣機當空垂落。

“聞呼即至,速發陽聲,狼洛沮濱,瀆矧喵盧,椿抑……”

突的,白川神色陡變。

他腹中傳出如雷轟鳴。

這轟鳴之音紊亂嘈雜,絲縷電弧向外擊打。

而後五宮震顫,白川止不住一口逆血噴出。

而後青翠湧起,撫平白川的傷勢。

這是行功過於操切,反傷了自身。

“這五宮神雷竟是如此難以修行?”

白川眉頭微微蹙起。

他修行五行宗功法時日也不短了。

並未遇上此等難以逾越的關卡。

藉助社稷盤領悟五行真意,從而逆推功法。

也算無往而不利。

尤其是在蛻化出五行法體後,白川對五行混元金章領悟的更深。

可唯獨在這五行神雷上折戟沉沙。

明明感覺抓住了關竅,只差一絲便能打破這層桎梏。

可這一層如薄紙般的距離,渾似天塹一般。

任白川手段盡出,也跨越不得。

此刻五臟真宮內採來的陰陽五行氣機已是散盡。

這五行陰陽氣在無涯界中能借白川佈下的大陣自行產出。

有精怪定期採集,用玉瓶收藏。

白川正欲起身,令麾下精怪奉精氣前來,以供他繼續修行之時。

儲物袋內一枚玉簡震顫嗡鳴。

正是血元子的傳訊玉簡。

白川略作沉吟,掌心一抹,作五行散人打扮。

而後法力注入,凝出一道裹著血色大氅的豔麗身形。

血元子眉目依舊。

那股鋒銳劍氣似乎全數收斂。

可白川卻是眼神一動。

即便只是一道法力虛影,他也感受到了一股迫人的煞氣。

就似寶劍藏於鞘中。

雖無鋒芒外溢。

可那股在屍山血海中浸出來的煞氣卻是更勝往昔。

此女結丹矣。

“道友,別來無恙。”

白川笑意盈盈的開口道。

血元子緋紅眼角豔美的似要垂落血珠。

“道友可是凝丹功成?”

她徑自開口問道。

白川笑道:“僥倖功成。”

“不知丹成幾品?”

血元子繼續追問道。

白川作出嘆息狀:“我輩散修實是難以出頭。”

“饒是貧道拼盡全力,也不過得了個五品金丹罷了。”

血元子深深的注視著面前的身著道袍的修士。

“真的只是五品金丹嗎?”

這五行散人向來神秘異常。

一身氣機完全感應不出深淺。

就似一座大淵橫亙面前。

窮極神識也看不到底。

只能看到杳杳冥冥,不知何去的幽深。

“不知血元道友所得幾品金丹?”

血元子肅然道:“丹成三品。”

白川作出驚歎狀。

他拱手賀喜:“道友丹成上品,大道可期。”

血元子並未理會白川的“吹捧”。

她看向白川,認真言道:“贈藥之恩,道友可還記否?”

果然,此女聯絡他定是為了此事。

白川也收起面上嬉笑。

面如浩渺大湖。

“你我有約在先,當不敢忘。”

血元子心頭這才鬆了口氣。

白川這樣好的幫手,的確是不好找。

尤其是在眼下這個要命的當口。

“那就請道友出手,與我一同擊殺我那位同門師兄。”

“血魂子。”

白川頷首微笑:“如君所願。”

血元子道:“此人已然凝丹,成丹三品。”

“更是得了一位老祖看重,轉修《血河根源經》。”

“據說已是有了幾分的火候。”

白川佯作不知狀:“此人竟是如此了得?”

血元子深吸一氣,重重點頭。

“此人手腕心機,皆是上乘。”

白川嘴角一扯。

他當然知道這血魂子手段不凡。

自己的寶蓮化身可是與他照過面的。

就是本尊都遭過此人手段的追殺。

能以築基之身謀算假丹,手腕定是不俗。

他要的就是血元子親口說出血魂子的不俗。

若非如此……

他白真人又怎麼好加上些價碼?

果然,看到白川露出幾分猶豫之色的時候,血元子立刻有些急切。

幾番拉扯,白川終是從血元子這裡又討來了些好處。

這時血元子突的問道:“不知五行道友可能請來那位金陽殺劍相助?”

“或是,道友所處【一氣道盟】中,可有能來助拳的道友?”

白川一愣,險些沒反應過來。

他略作沉默,嘆息一聲。

“道友有所不知,呂兄,已然隕落。”

“至於盟中,諸位道友皆有要事,不會輕涉其中。”

“他隕落了?”

血元子驚聲道。

她還記得那道金火煊赫的灼灼劍光。

那是她認可的劍修,其一身金火劍意霸道精純。

沒想到,竟是就此隕落了……

血魂子並未追問更多,也沒有再問有關一氣道盟的事。

她只是悠然長嘆一聲。

“大道難測,誰知何時便有身隕之危……”

兩人一時對視無言,均是莫名悵然。

實則白川暗裡神色古怪非常。

這種悼念自家化身的感覺……

當真是難以言說。

兩人又是一番商談,定下出手的具體事宜。

旋即白川斷去傳訊玉簡的法力。

他指腹輕敲玉簡。

白川在思索此次鬥法該如何行事。

這次不同以往伏殺血屠子。

他與血元子需得一同出手。

因為血魂子身上有血河宗大修士種下的手段。

此等手段,唯有血元子有法門可制。

若是白川一人,說不定要出些么蛾子。

“血元道友,看來此番貧道卻是要為你出些力了。”

白川啜飲一口茶水,撫掌長嘆。

不過白真人從不做虧本的事情。

他的目光投向地脈深處。

“貧道出手,總要賺上一筆。”

若事情順利,他這一步棋,也算是落下了。

白川轉而思索起血元子敘說的,血魂子的手段。

其本身精通血神子之法,尤其剋制體修。

手段詭異,攻防兼備。

更是轉修了《血河根源經》。

這是血河宗的鎮宗功法,玄妙無比。

有血河不枯,身魂不死的威名。

此法尤擅群戰,能汙濁法器靈光。

號稱能展開一條血河法域。

法域內唯有法主能來去自如,其餘修士均要受其壓制。

而且血河法域中法主所施展的血神子能達到另一種意義上的不死不滅。

的確是棘手非常。

可惜,若白川能修出五行神雷,出手當能更有幾分把握。

這都是血元子提供的情報。

若不是有些隱秘被宗門手段約束。

血元子都恨不得把自家宗門的老底抖摟出來。

話說回來,自己這位好盟友也算是同門之間兄友弟恭的典範了。

聯合白川這個外人襲殺自家宗門弟子的動作倒是嫻熟非常。

上次是血屠子,這次又是血元子。

也不知道這血河宗還有多少修士與血元子有仇。

魔道這股風氣,的確讓白真人接受不得。

白川身形一展。

轉眼間已至伏龍谷中。

他伸手一拿,松濤無涯壺落入掌心。

道人風姿出塵,俊朗若松。

其大袖飄搖,如雲卷舒。

“又是一樁昔年恩怨,也不知能否就此了結。”

白川眸光中淡然如水。

騰起一道煙氣,傲立雲頭之上。

昔年被血魂子一道築基血身逼迫的四處逃遁的他。

也已是高居雲端的金丹真人了。

“且去,且去。”

白川朗聲長笑,道袍飛揚,化作一道五色煙氣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