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只見那老僧人拔地而起,足足跳起了有三米多高,站在了橋旁一棵楊柳的枝幹上。

老僧人好似很得意袁芊芊他們的眼神,站在枝幹上倒背起了雙手,抬頭斜望湛藍天空,喃喃道:“心是一方硯,不空亦不滿。眼是一片天,不奢亦不貪。”

袁芊芊和孟仕龍看得都有些痴迷了。

什麼是世外高人?

這活脫脫的就是世外高人啊!

一蹦三米高的是世外高人啊!

蘇北只是瞧著老僧人的腳,若有所思。

也就是在此時,恰好有個揹著菜籃子的老嫗路過,見到老僧人站在樹上,竟不怎麼為意,只是抬著頭,稀疏平常的和老僧人打了一個招呼:

“智慧方丈,你又上樹啦?這次小心點,別又摔得骨折了。”

老僧人嘴角一陣抽搐。

袁芊芊和孟仕龍眼裡的光瞬間沒剛剛明亮了。

嗖!

老僧人隨即從樹上跳了下來,瞅了一眼蘇北,便徒步向青松古寺走去。

蘇北衝著袁芊芊聳了聳肩,跟上了老僧人。

袁芊芊自是不想失去這個進入寺廟的機會,趕緊快步跟上。

孟仕龍卻是有些猶豫,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跟上,但看著袁芊芊走路時的纖細腰肢,他也不怕袁芊芊據他千里之外了,厚著臉皮跟了上去,卻是很識趣的沒帶自己那兩個保鏢。

快到寺廟時,老僧人突然轉而走了一條小路,對蘇北笑道:“這裡可以一直走到寺院的後院,咱們就不用從正門擠了。”

“方丈您不喜歡寺廟的熱鬧嗎?”蘇北在老僧人臉上看到了一抹無奈表情。

“嘿嘿!”老僧人赧然一笑,“清修之地嘛,自然是清淨一些好。”

“那為什麼還接待那麼多香客?”

“這個嘛……”老僧人道,“自然是為了賺點香火錢,電費啊,網費啊,柴米油鹽啊,還有大家的社保啊……都是需要錢的嘛!”

袁芊芊聽了老僧人這番話,臉上浮現出一抹奇怪表情。

原來大師們的生活也是和尋常人一樣,缺不了這些啊!

“方丈,那你寺廟有沒有設定著VIP香客?”孟仕龍驀然開口道,“捐多少香火錢能弄個不用排隊的資格?”

老僧人尷尬起來,搖了搖頭:“這個不曾有。”

孟仕龍:“不考慮考慮?”

老僧人:“可以考慮考慮。”

說著話,三人沿蜿蜒小路而行,不時功夫來到了寺廟後院的大門外。

老僧人用鑰匙開啟門,將蘇北他們請進了後院。

寺廟的後院和前面的正門風景截然不同,很清靜,只有兩個年輕僧人在澆花除草。

老僧人帶著蘇北三人穿過後院,上了一座樓閣的二樓。

“哇,這裡視野太好了!”

袁芊芊見二樓有個陽臺,憑欄向下望,正好可以看到正院那棵千年古松,臉上禁不住浮現出興奮之色,馬上拿出手機拍照。

孟仕龍則站在袁芊芊身旁,心醉神迷的瞧著袁芊芊。

“還未請教施主高姓大名?”

老僧人不理會袁芊芊和孟仕龍,臉上帶著和煦微笑,對蘇北道。

“蘇北。”蘇北如實說了自己的名字。

“蘇施主,請坐。”

老僧人讓蘇北坐在了一張木桌上,親手給蘇北沏了熱茶,然後自己也坐了下來。

蘇北喝了一口飄溢著清香的茶水,瞧向了老僧人:“想必方丈不只是請我來喝杯茶吧?”

老僧人自己也喝了口茶,然後輕輕放下茶杯:“蘇施主不會認為貧僧是讓您付智慧長老的醫藥費吧?”

蘇北禁不住一笑。

老僧人也跟著笑了笑。

然後老僧人瞧了一眼忙著拍著的袁芊芊,低聲對蘇北道:“如果貧僧沒看錯,施主所用的手段是兩儀拳吧?”

“是的。”蘇北點了點頭。

“那施主是兩儀拳的傳人了?”智慧方丈道,“否則怎麼將兩儀拳施展得那麼出神入化?”

“不是。”蘇北搖了搖頭,“只是被一個好友指點過。”

“那您方便告訴貧僧,您那個好友姓誰名誰嗎?”老僧人身子微微前傾。

“方丈為什麼想知道?”蘇北眯了眯雙眸。

“貧僧……”智慧方丈略一猶豫,“有個老相識是兩儀拳的正宗傳人,想看看施主是否和其有淵源。”

“方丈認識的那人姓什麼?”蘇北問道。

智慧方丈微微低頭,用手指蘸著茶水,在桌面上寫了一個字。

蘇北瞧過去,驀然道:“方丈認識夏承風?”

只因智慧方丈寫的那個字是夏。

夏冰瑤的父親也姓夏。

夏承風不可謂不是兩儀拳的正宗傳人,畢竟他師父都把兩儀茶莊給他了。

智慧方丈聽到夏承風這個名字,竟是出神了良久,才對蘇北道:“認得。”

“那方丈有何指教?”蘇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貧僧只是想問一下……”智慧方丈道,“夏承風現在過得好不好?”

“方丈和夏伯伯是什麼時候見得最後一面?”蘇北微微皺眉問道。

若夏承風是智慧方丈的老朋友,智慧方丈該不會不知道夏承風已經死了,還是被兩儀茶莊的段觀山,他的師弟殺死的。

而蘇北也算是夏冰瑤的朋友了,叫夏承風伯伯也不為過。

“算一算得有……二十多年了吧?”智慧方丈掐了掐手指。

“哦。”蘇北點了點頭。

二十多年前夏冰瑤還沒有出生。

“那夏承風他現在過得好不好?”智慧方丈又再一次問道。

“方丈您是夏伯伯的朋友,怎麼不自己去問?”蘇北問道。

“這個……”智慧方丈再次為難起來,“我雖然和夏承風曾經是好友,但中間發生了些誤會,導致彼此之間有些罅隙,不方便親自詢問,但心中卻很是惦念他。”

“這樣子啊!”蘇北道,“那請原諒在下也無法告知你答案,畢竟不知道你們之間的情況。”

“蘇施主,貧僧之所以能做到飛簷走壁,實則是我這寺廟有一本輕身功夫的冊子。”智慧方丈突然轉移話題道,“只要您如實相告,貧僧就將那冊子借給您觀閱如何?”

“呵呵。”蘇北笑了笑,想不到這智慧方丈心眼還挺多的,看出來他眼饞他的輕身功夫,想拿這個做個交易,但他越是想知道,反而就越古怪。

“請方丈稍等一下。”

蘇北站起身,走到一旁,拿起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他是打給夏冰瑤的。

哪怕智慧方丈沒有別的居心,他也得問一問夏冰瑤。

“智慧方丈?”

聽到蘇北在電話裡說出這個名字,夏冰瑤著實愣了愣:“蘇北,你現在是在青松古寺嗎?”

“是的。”蘇北如實相告,“我公司有一幫實習生在這邊實習,正好碰到了智慧方丈,他見我會兩儀拳就問我認不認識你父親。”

“這可真是巧了……”夏冰瑤道,“我的確聽我母親講過這麼一個老和尚……”

隨即夏冰瑤給蘇北講了一段陳年舊事。

二十多年前,夏承風有一個拜把子兄弟,名字叫鄭本敬,兩個人同時喜歡上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卻是對夏承風偏愛一些,後來和夏承風結了婚。

鄭本敬在明知女人已經和夏承風結婚的情況下,還一直給女人寫情書,天天在女人家門口溜達,這可算是相當不道德了,這明顯是想拆自己拜把子兄弟的牆角。

夏承風一開始頗為忍讓,後來實在受不了閒言碎語,就和鄭本敬交涉了一番,想讓鄭本敬收斂一些。

結果這場交涉演變成了一場打架。

只因為鄭本敬給夏承風說了一句話:“你可以不讓我喜歡她,但我管不住我自己不喜歡她。”

打架之後,夏承風和鄭本敬的友情自然就結束了。

鄭本敬在臨走前,又給夏承風說了一句話:

“我鄭本敬終身不娶。”

“我鄭本敬要好好活著,熬死你夏承風!”

“然後我還要喜歡她!”

這又把夏承風給氣得不輕。

說以後見鄭本敬一次就揍一次。

而鄭本敬走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夏承風打壞了身子,是佝僂著腰走的。

然後不久,女人又收到了鄭本敬一封信,說他在青松古寺出家了,法號智慧,一生等她。

“這……”

聽完夏冰瑤的講述,蘇北著實哭笑不得,從沒想過一個人能對一個女人死纏爛打到這個份上,而孟仕龍和鄭本敬一比,簡直不能瞧。

“那冰瑤啊!”蘇北有些尷尬道,“他一直在問我你父親的情況,你說我該告訴他嗎?”

“全都告訴吧!”夏冰瑤竟想也不想道,“我母親其實我覺得對他有所虧欠,當時她年輕不懂事,似是無意中給了鄭本敬遐想,讓他認為她也是喜歡她的,她經常為此耿耿於懷。”

“那好吧!”

“哦,對了蘇北。”夏冰瑤隨即問道,“段廣清離奇失蹤了,這件事你知道嗎?”

蘇北沒有直說,只是道:“隨他吧!”

“好!隨他吧!”

夏冰瑤卻也隱隱知道蘇北的意思了:“蘇北,有空咱們再坐一坐。”

“好!”

“哦,對了,律師事務所的人說,段廣清若是下個月不出現,就可以直接走法律程式,將兩儀茶莊轉給我和我母親了,所有的證據都對我們有利。”

“好事啊!”

“謝謝你蘇北,我昨晚做夢……夢到你了。”

說完這句話,夏冰瑤就馬上結束通話了電話。

蘇北瞧著手機螢幕,微微彎了彎嘴角,然後走到茶桌坐下,將他所知道的夏承風的事,都告訴了智慧方丈,也就是鄭本敬。

“夏……夏承風!”

當聽完蘇北的講述,智慧方丈仿若忘了自己是一位得道高僧,竟很是失態的喃喃道:“你怎麼那麼沒本事,怎麼會被人打死,你知不知道,作為她的男人,是不能死的,不能死在她前面的,你愧對她啊!”

兩行濁淚從智慧方丈眼角流下。

智慧方丈突然起身走了,良久後,他才回來,將一本冊子遞給了蘇北。

蘇北抬眸瞧了瞧智慧方丈,他彷彿是老了好多歲,身形更為佝僂了。

蘇北也沒一字字細讀那本冊子,而是拿出手機,直接一頁頁拍照,然後還給了智慧方丈。

“蘇北,你看我拍得好不好看?”

這時候,袁芊芊跑過來,將手機遞到蘇北面前,用小手劃拉著一張張照片給蘇北看,那些照片還都使用了不同濾鏡,不同距離,不同焦點拍攝,顯然是用了心。

“都很不錯,咱們也該走了。”

蘇北站起身,瞧向了智慧方丈,開口道別。

智慧方丈無聲的帶著蘇北下了樓,一直將蘇北他們送到了後院門口。

“施主,有緣再見!”

然後他落寞的關上門,轉了身。

他背靠著門板,聽蘇北腳步聲漸漸遠去,像個小孩子一樣,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喃喃道:“心是一方硯,不空亦不滿。眼是一片天,不奢亦不貪。”

他努力挺了挺身子,走回自己居住的樓閣,關上窗,點上一支青燈,咚咚咚的敲起了木魚,可敲擊聲怎麼聽都很凌亂,遠沒有往日那麼平靜。

他索性不敲了。

他緊鎖雙眸,悵然嘆息:“佛祖,我的心好空啊!我想去找她啊!”

這一天,青松古鎮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德高望重的智慧方丈竟然還俗了!

他揹著一件小小行囊,穿著便裝,離開了青松古寺。

誰都不知道,

他那件小小行囊裡裝的不是衣服財物,

而是一封封情書。

這幾十年來,每一個睡不著的夜裡,給她寫的情書。

他死了。

她活著。

他也活著。

這就足夠了。

他就沒道理再做和尚了。

總是佝僂著背的智慧方丈,在徒步離開古鎮的時候,在一步步中,背竟然一點點挺直了。

他放下了什麼。

又拿起了什麼。

這一生半緣修道半緣君。

以後不修道了。

陪你好不好?

……

“大爺,你知道這裡哪裡有流浪動物嗎?”

在得知袁芊芊下一個任務後,孟仕龍自告奮勇當起了前鋒,詢問一位正在曬太陽的老頭。

“你這是第八個人問我了!”

老頭抬頭瞧了瞧孟仕龍:“我都懶得再說了!”

孟仕龍皺了皺眉頭,衝著自己身後一揮手。

他那兩個保鏢馬上走上來,架起曬太陽的老頭,惡狠狠道:“說不說,不說摔死你!”

“臥槽,你倆幹啥呢!”孟仕龍見狀趕緊呵斥道,“我是讓你倆掏煙,掏煙懂不懂!”

倆保鏢趕緊將老頭放下,遞給孟仕龍一包煙。

孟仕龍拿出一支菸,親自給老頭點上,又將整包煙都塞到了老頭手裡。

老頭抽了一口煙,

眼角露出一抹狡黠,

告訴了孟仕龍一個地方:

“墳場!”

“北面亂墳場全是流浪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