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您主持變法後,北宋六十餘年便滅亡,徽欽二帝及后妃、皇子、公主等三千多人被金人俘虜,另俘虜皇室少女,婦女、宮女、官女、民女等共一萬五千多人。”

“至於他們被俘虜之後的命運,自然是受盡折磨,豬狗不如了。”

張良玉道出了一個石破天驚般的歷史史實,縱使王安石心志堅定,也不免聽的倒吸一口涼氣,眉頭擰成了疙瘩,面沉如鐵,半晌不言半字。

“大宋氣數,只剩下這數十年光景了麼?這一切難道都是我造成的?”

王安石身體晃了晃,聲音乾澀的問道,眼裡滿是不可置信。

張良玉搖搖頭道:“大宋的氣數自然不止這幾十年,之後趙構南下,從新建立朝廷,史稱南宋。”

“就是宋高宗趙構在宋神宗實錄中將熙寧變法改為了王安石變法,隱隱指出您是北宋的根源在你那裡。”

王安石搖著頭,實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主持的變法怎麼會失敗?這不可能。你一定在騙我,說,是不是司馬光那群人指使你來冒充後世之人,前來誆騙與我的?”

“司馬光、歐陽修這些人為了反對我變法,竟然不顧讀書人、士大夫的臉面、尊嚴,做出這種下作的事情來。哼!”

王安石性格執拗,怎麼會輕易的承認自己錯了?

立刻就認為張良玉是舊黨保守派派來的棋子,旨在擾亂自己的心神。

可惜,他們還是低估自己的決心了,變法一定要成功!誰都不能阻止!

王安石心中吶喊道,眼神中的慌亂快速消失,變得十分堅定起來。

能給主持銳意改革的人,大多都是性格偏激、古怪、執拗之人。

如果沒有這種執拗、執著的性格,也絕對難以堅持自己的信念、難以突破重重阻隔、難以面對天下悠悠之口,自然不能夠成事兒。

王安石也一樣,如果能輕易被勸得動、如果輕易能聽得進去別人的話,那就不叫“拗相公”了。

張良玉面色平靜的看著由發怒、慌張,變為了冷靜、厲斥的王安石。

他繼續開口道:“後世有一位大儒名為朱熹,他所作《四書集註》中,對您主持的熙寧變法的後果的評價也持負面評價。”

“朱熹,大儒?他怎麼評價我主持的變法?”王安石神色一凜。

必經是後世大儒,能夠被稱作“大儒”的自然非一般人,在讀書人、士大夫之中地位、威望自然很高。

這樣的人私德不用懷疑,那麼這位大儒的評價,應該是中肯的。

其實張良玉在為難要不要把朱熹在《四書集註》之中,對王安石變法後果的說出來。

因為,他說的“負面評價”,其實是很委婉的說辭。

“大儒朱熹評價說,王安石變法之後,**肆虐、流毒四海。”

“南宋文人羅大經斜了一本著名的文學史料著作《鶴林玉露》中說‘國家一統之業,其合而遂裂者,王安石之罪也;其裂而不復合者,秦檜之罪也。’”

“羅大經看來,整個宋代兩個罪人,一個是你導致了國家的分裂;一個是秦檜,導致國家不能在歸於統一。”

“而秦檜是後世家喻戶曉的奸臣,雕像如今還在嶽武穆廟廁所邊上跪著呢,羅大經將您和秦檜放在一起比較,您怎麼想?”

張良玉繼續道:“我並非司馬光的說客,也不是任何人的說客。我只是一個後世之人,因緣際會來到這個時空,想要跟你說一些後世之人想要跟您說的話而已。”

“呵呵,這就是你想要跟我說的話?我的變法失敗了?這種結果,你告訴我又有什麼意義呢?”

王安石冷笑兩聲,眼神依舊銳利、堅定。

他胸懷的是天下,是整個大宋朝廷,是要改變這將傾大廈的願望,怎麼可能輕易的動搖?

“即便是這樣,我也一定會將變法進行下去。如今,大宋天下頑疾深固,可謂病入膏肓,已經到了不得不變、不得不自救的地步,我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大宋就這麼逝去的。”

“還有,我不會相信你說的話的,范文正公也主持了慶曆新政,變法就算失敗了,最壞也只是回到了以前那灘死水的老樣子而已。”

“范文正公並沒有遭受什麼罵名,我王安石和范文正公一樣,心繫這天下、心繫這大宋朝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就算失敗了,那也是改革者,斷不會留下此等惡名,又憑什麼留下此等惡名?”

王安石還是不肯相信張良玉的話,還把范仲淹拿出來說事兒。

張良玉暗暗嘆了口氣,心道:跟拗相公說話、辯論還真是費力。

辯論就是要是說服別人。

世界上有兩大難的事情,第二是把別人兜裡的錢弄到自己兜裡;第一是把自己的觀點塞入別人的腦袋裡。

而王安石根本聽不進去不中聽的話,什麼逆耳忠言、苦口良藥,在他這裡都是空氣。

如此辯論,讓王安石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真的非常的難。

除非張良玉也跟那餵豬的農村老太太一樣,蠻不講理,比拗相公更加的執拗,才能夠勝得過王安石吧。

“王荊公,范文正公主持的慶曆新政,並沒有給朝廷帶來難以挽回的後果,而您主持的熙寧變法不一樣。”

“這場變法之後,宋朝士大夫甚至形成了一個‘利無百倍而不變法’的共識、甚至影響到了後世的朝代,後世再也沒有朝廷進行您這樣的活力型變法了。”

張良玉繼續道:“我知道您性格執拗,但我畢竟是從後世來人,知曉歷史,知道您所在的時代即將要發生什麼。”

“我說這麼多,也並不是要批判您,而是希望能引起您的反思,從而更好的進行變法。”

“我跟後世很多人一樣,都希望您主持的熙寧變法能夠成功。”

王安石臉色還是很難看,張良玉的話聽進去了幾分,誰都不知道。

“哼,黃口小兒,也想要教訓我麼?我主持的變法不會失敗!”王安石依舊執拗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