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之後。

盧樂水還是給他接風洗塵了,雖然時間稍微晚了一些,但並不礙事,只是一種形式感罷了。

盧樂水特地帶他來到軍營之外喝酒,督察官看到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是另一種性子的打擦邊球。

酒過三巡,聊得愈加開心。

只是盧樂水眼裡總是帶著一抹憂愁。

陳壘知道,那是大漢久攻不下的結果。

直到時間已晚,兩人才在陳壘的營帳前告別。

略帶微醺的走回自己的營帳,接過營帳裡伙伕熬的醒酒湯,有一口沒一口的灌下肚子。

陳壘逐漸恢復清醒,甩了甩腦袋,眼神清明,看著一直在等他的黃忠,開口問道“漢升,剛才你看到什麼了沒有?”

黃忠聞言,把手裡正端著的肉湯放下,抹了抹嘴角的湯漬,猶豫說道“看到了一點...”

陳壘問道“看到什麼?”

黃忠略帶不自信的說道“隱隱約約像是看到了,那兩邊的河流不那麼真切,像是隨時會消失的一樣。”

其他人和他觀察到的並不一樣。

更何況後面收斂起來的屍體,有不少是在水流下游找到的。

沒有明顯外傷,屍斑呈現淡紅色,面板已經皺縮,手指甲鉤裡泥沙,肺部大量水腫,這些都是溺死的表現。

而且後面的屍體,也與他同伍士兵的證詞對得上,都是力竭被黃巾推下河計程車兵。

一個人兩個人還有可能是他們錯了,可一千個人,一萬個人,黃忠雖然自信,但也不敢百分百的肯定,所以他的語氣裡才抱有一鍾待商榷的意味。

陳壘點頭道“我明白了,這個可能性也不是沒有,後面再看看就知道了。”

像這種情況,往往是少數人對。

然後陳壘和黃忠說明“七日之後,我大漢又會組織一場攻擊,到時候咱們親自進迷霧試試,總不能時間這麼幹耗著。”

“不然陛下肯定會覺得是在消極怠工。”

“嗯,好。”

...

洛陽未央宮內。

事實雖然不像陳壘想的那樣,但劉宏的確有些躁動不安的意味。

他眼色幽深的看著冀州的方向。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劉宏聲音冷淡,像是一塊萬年深寒之處埋藏的堅冰。

老太監韓春低眉順眼的問道“陛下,哪裡不正常?”

“冀州流過來的‘氣’太少了,少的詭異!”

“少?”

劉宏看向他頭頂,有一股素白色的‘氣’從遠方湧來,繞過他的身體,再向皇陵那邊湧去。

這些氣有從青州湧來的,有從徐州湧來的,有從兗州湧來的,也有從司隸湧來的...每一縷都很粗大。

但唯獨從冀州湧來的氣,不僅少,而且還細,就像被誰中間截胡了一樣。

劉宏眼神帶有幾分探究的盯著冀州氣。

每一天湧來的,都是如此細少,冀州可是黃巾的大本營,照理來說,冀州死的人應該更多才對,可為什麼冀州氣會如此之少呢?

僅僅冀州氣少也無所謂,劉宏也忍了這麼多天了,只要對大局不造成影響都可以,可現在其他幾州的氣也日漸像冀州氣一樣,像是被同化了一樣,劉宏再好的養氣功夫也忍不住了。

在韓春面前,劉宏沒有裝,略帶幾分憂慮的說道“這些氣關乎大漢的運勢,現如今氣越來越少,如果繼續這麼少下去,大漢的運勢恐功虧一簣!”

且比之前更差!

關於這一點,劉宏沒有說,況且說了也沒有用。

如果找一個貼切的形容,那麼現在的大漢就像一個癌症的病人,劉宏就像一個主刀醫生,這些氣就像手術工具。

本來之前所有的醫生都只是提議,把病變處摘除得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但劉宏這個主刀醫生心比較大,想把病人所有老化的器官全給換一遍,他也的確這麼做了!

當劉宏把全部器官摘除,想用這些氣造一個嶄新的‘人’時,突然發現醫療器械越來越少,情況一天比一天嚴重!

換你,你慌不慌?

劉宏能冷靜思考,已經超越了大部分的人了。

“要不奴才去冀州,幫陛下查探一番?”

劉宏沉默了好久,眼神注視著韓春,韓春也一直恭立著抬起頭,讓劉宏凝視。

過了好久,劉宏才面容極其嚴肅的問道“韓常侍,朕能信任你嗎?”

韓春不說話,就那麼站在那裡。

劉宏突然拍了拍腦袋,笑道“韓常侍勿要當真,朕只是隨口一提,跟朕來吧。”

隨後帶著韓春往一個地方走去,那個地方赫然是皇陵,傳說中除了當朝皇帝,別的活人走進去就出不來的地方。

今天註定會有一個人打破這個規律。

原因很簡單。

劉宏這個‘主刀醫生’得留在病房裡,時時刻刻關注著病人的動態,既然他走不了,那也只能再培養一個醫生。

這是無奈,也是現實!

直到夜朗星明,才有兩個人影從皇陵中走出來。

韓春的臉色和之前已經完全變了樣,如果說之前是完全的自信,而現在就是對自己的懷疑。

“這麼重要的事,我區區一個武道宗師,能辦好嗎?”

這是韓春心裡的想法,此時也明顯的擺在他的臉上。

劉宏看見韓春的神色,暴喝一聲“給我放下你的念頭!”

韓春一愣,迷茫說道“陛下...”

劉宏瞪了他一眼“你擺這副臉過去,哪個人會覺得你很正常?連常侍中都有他們的內奸,你到軍營當中去,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你,保不準和你談笑的同僚就是黃巾逆黨!你這樣去查,能查出些什麼?”

......

韓春面帶愧色的說道“我明白了,陛下。”

然後深呼吸一口氣,低下了頭,再抬起時,已經換成了一副極其清冷的面孔,清冷不帶人情當中還透露著一絲高傲。

劉宏滿意的打量了一會兒,然後說道“明天我給你下個旨意,你帶著旨意去廣宗吧。”

“奴才遵旨!”

第二天朝會。

劉宏在殿內大發雷霆,言語中皆是對北中郎將盧植的不滿,認為其攻打一流民組成的黃巾還要耗費如此多的時日,氣的他當場就要換將。

要不是帝師楊賜死命攔住,劉宏真有可能會當場換將。

饒是如此,劉宏要派出了他的大太監韓春,讓韓春持詔書,去廣宗督戰,持有此詔書,可以一定情況下替劉宏做主。

當天朝堂震動!

天子權利分落於宦官之手,這是他們從未想到的。

劉宏說完此事就宣佈退朝,沒有給他們一絲一毫的反駁機會。

由此,一個尤其像是享受般的車隊,由洛陽駛出,前往此時正在交戰的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