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律法這個原因除外,提及有人對他不滿的這件事情……
曹酩心頭冷笑。
他能猜到是誰了。
雖然心底如此,但他臉上卻沒有絲毫表露,僅是一臉恍然之色。
“原來是這樣啊!”
當即曹酩就對高近侍抬手一禮,同時將一枚羊脂玉牌塞到他的手中:“多謝高近侍告知,我一定小心謹慎。”
如果是當面,劉徹大機率不會有絲毫遮掩,可這中間還多了一張嘴的時候,劉徹說話一般都很……官方。
也就是很遮掩。
所以,這話不出意外的話,完全就是出自於面前這個近侍之口的。
換一句話來說,他用了他的話,把劉徹的意思完完全全按照現有情況解讀給了曹酩,同時給奉送了一點他自己的勸告。
這就很義氣了。
自然,曹酩也不會吝嗇什麼。
開玩笑!這種時候吝嗇,以後呢?難不成交惡這些帝王的身邊人?
雖然劉徹沒老之前對於國家的掌控力度很大,但他老了之後不也還是被人矇蔽了耳目嗎?雖然那些大多都是書上說的,但這種東西既然都寫出來,記錄下來了,那就肯定有著一定發生過的可能。
並非全無任何可能。
能交好就交好,交好這群人說不定還能給他送來某些比較靈通的訊息呢?
要知道整個大漢,幾乎沒有什麼人比皇帝得到的訊息更加靈通了。
劉徹可不會把某些訊息主動講給別人聽。
但不代表這些近侍不會。
而且還有宮中的訊息……
很多訊息的價值可比一點點物質類的東西要更加珍貴!
更何況……
就這羊脂玉,他手上還有不少,都是以前寧成換來的。
而且當時寧成換的還是原石。
價值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高,唯一高些的,可能也就只有手工了。
但工研所那邊隨便找個人出來,手工就能搞定了。
生產端跟銷售端的價值從古至今都不是能夠同等計算的。
羊脂玉牌入手,高近侍臉上當即就浮現了些許更加真誠的笑意:“新糧侯客氣了!”
嘴上這麼說,他手上卻絲毫未停,直接就翻手將玉牌給收進了袖子裡面。
“新糧侯若是有時間的話,還是早些回長安一趟吧。”
“食邑雖然已經定下來了,但……事情嘛,都是宜早不宜遲的,萬一出現了什麼意外呢,你說是吧?”
“嗯嗯!”
曹酩輕輕點頭:“我知道的,高內侍有心了……”
“不知……我的食邑是哪兒?高內侍能否?”
頓時,高內侍臉上就是一陣為難。
僅僅幾個呼吸後,他就再度壓低了聲音:“本來這事情陛下早就特地叮囑過了,不讓我告訴新糧侯……但是,有一點還是能跟新糧侯說的……”
“你的食邑地……很好!”
“???”
曹酩一懵。
很好?有多好?
看著他那一臉迷茫,高近侍就是一陣苦笑著搖頭:“其它的……還請新糧侯恕我不能告知。”
曹酩嘴角一抽。
得!
這跟沒說有什麼兩樣?
不過也不要緊了。
反正食邑什麼的,他本來就不是特別在意。
“多謝!”
“咳……”瞬間,高近侍面色一正:“既然事情已了了,那我就告辭了,新糧侯留步!”
曹酩:“請!恕我不能多送!”
他無奈指向看臺中央那個位置。
高近侍也毫不在意,他也能看得出來曹酩在忙,而且好處也已經拿到了……
“無妨,無妨……”
看著高近侍離開之後,曹酩就略微抿嘴沉思了起來。
於他而言,食邑是小事。
但!
那些已經看他不順眼的人才是大事。
而且,就之前他所做的那件事,對某些人來說大機率是已經算扯破臉皮了。
最好的辦法就只有在那些傢伙下黑手之前先處理一下。
不過……
怎麼處理就是個問題了。
眼下曹酩身上唯一能與朝廷相關的職位,也就是這個長安學院院長的職位了,可以說跟軍中那些宿將完全不是同一個系統。
二者互不相干。
下手的機會……很少。
近乎於無。
雖然連某人的名字都不知道,但這並不會影響到曹酩下手。
只要找到機會。
然而現在看來,想要找到正面碾壓的機會並不大啊……
難不成要用對付過陳蟜的手段來收拾某些人?
下意識,曹酩就皺起了眉頭。
說實在點,那些手段他確實會用,但他用起來絕對沒有寧成那般順手!因為他拉不下去那個底線,玩到一半心軟的可能不小。
只是寧成的話……
雖然還掛著‘家奴’的名頭,但實際上現在寧成已經是獨立出去的個體了,近幾年他在學院後勤方面做出來的成績可圈可點。
真讓寧成再去做這種事情?
講真,確實有點太大材小用。
更重要的是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只要寧成再能做得好些,他就能直接登上朝堂……
不!是回去朝堂!
就在他遲疑間,已經結束了‘鐵人三項’的桑弘羊就咧嘴走上了看臺。
就算瞎子也能看得出來他的成績應該是差不到哪兒去的。
近了。
“老曹?你不去吃午飯?”
“怎麼還在這兒?”
他出聲及時打斷了曹酩的思緒。
而後曹酩抬頭,從上到下在桑弘羊身上掃視了一陣。
“贏了?”
“第一?”
“對!”提及這個桑弘羊就再度咧開了嘴:“第一!”
這兩個字他特地加重了語氣。
“可以!”曹酩當即就給桑弘羊豎起來了大拇指:“走,去食堂,有點事情想跟你聊聊。”
一邊說著,他就朝長安城所在的方向一指。
本來桑弘羊還想開口拒絕,但在看到曹酩指向長安方向的手指時就直接閉嘴改變了主意。
“走!先去吃飯,別的慢慢聊。”
雖然這幾年都在學院裡混日子,但桑弘羊還是想上去朝堂一展所學。
畢竟……
就他這幾年跟曹酩的交流,手上的本事比之以往明顯有了很大進步。
這是之前他不敢想象的。
但越是進步,桑弘羊就越是想看看他現在進步到了哪種程度。
如果說以前還有著說什麼掙個爵位、官身什麼的想法,那現在他完全就只是想徹底舒展一下手臂,拿整個大漢驗證一下他自己的本事了。
可以說思想明顯已經有了很大改觀。
——當了這麼幾年老師,要是思想還沒有什麼改變,那才叫真的奇怪。
當然,如果能順手拿下一個爵位什麼的,他也是不會客氣的。
就跟曹酩一樣。
隨便玩玩,列侯到手。
而且更重要的是……
桑弘羊目光瞟到曹酩。
這人……一點都不在意爵位、食邑什麼的。
那天劉徹給曹酩封新糧侯時候他說的話,現在整個學院裡都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什麼叫做高階?
你不要,皇帝還硬要給你。
逼格一下子就上來了好嗎?
只是……
這種的別人真的挺難複製成功的,如果不出意外,劉徹一朝很大可能就曹酩這一個了。
也好在桑弘羊沒有把他這些心裡話說出來,否則曹酩當場就能嘲諷出聲。
眼下學院裡肯定就還有一個能讓劉徹追著封侯的!
霍去病!
別看霍去病現在年紀小……可就是這麼個小傢伙,在沒加冠的年紀就能追著匈奴狂揍,揍到匈奴人滿頭包,躲都來不及躲的,也就是他了。
而且霍去病還有另外一句名言流傳千古,成為了後世所有名將都恨不得吟唱無數遍的話。
—匈奴未滅,何以家為!
這句話,就是霍去病在拒絕劉徹給他在長安置辦大宅子時候,當著滿朝堂文武百官的面,說出來的!
可以說跟曹酩所言有異曲同工之妙了,但兩人說這類似的話的根本原因卻不同。
曹酩是真的不在乎那些食邑。
這種出自於他人賜予的東西,能夠賜予,自然就能夠收回,跟何況,食邑每年的收益就那麼些,想要再高,那就只能去從食邑範圍內百姓的身上去盤剝。
但如今大漢朝的國策是什麼?
食邑為啥叫食邑,而不叫封地?
原因很簡單,獲封者,只有獲取部分稅收收益的資格,而沒有當地的政治、軍事管轄權!
稅收這個東西,恰恰就是政治管轄權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這一片地方劃給你,用來保證你一大家子吃用的錢糧保證。
但是這塊地方還是朝廷的。
這就是食邑。
可封地呢?
那是直接擁有政治、軍事管轄權的!
雖然從七國之亂後,各封國的國相都是由朝廷直接任命的,但除去國相外,大多數封國官員都還是由封國國君來任命的。
稅收也是全部歸於國君的,他們只需要定期給中央朝廷上供就行了。
這就是食邑跟封國最大的不同!
所以,眼下大漢所有列侯階層所能獲得的收益都是完全固定的。
想要收益增加?
行!去立功,皇帝給你加食邑。
然後你的收益就能增加了。
但列侯想要加食邑,一般都是幾百戶、千戶之類的,在已經有了‘列侯’這個基礎爵位的前提下,就算加幾百戶,所需要的功勞都遠比普通平民封幾百戶要大得多。
而且現在大漢的列侯,大多都還是繼承下來的。
從某一方面來說,他們身上沒有任何功勞,憑空撿了一個列侯爵和列侯的食邑。
想要提升?可以!先把獲得列侯爵位跟食邑所需要的這些功勞補齊了再說。
這都是大漢朝廷上所有人預設的一條潛規則。
簡單一點來說……
這些固定的收益,曹酩也看不上眼。
他自己就能在短時間內創造出來遠超幾十年列侯食邑收入的收入來,要那個沒多少實質性質的玩意兒幹嘛?
有意義?
所以這個食邑於他而言就是雞肋……不!或許比雞肋還有所不如。
最起碼雞肋還能解一時嘴饞。
而霍去病的話……
這小子是對這什麼食邑完全無感。
畢竟任誰從小吃穿用度都是皇帝親兒子級別錦衣玉食,然後自己又憋著一口氣想在軍事上創造最高記錄,連出徵皇帝都給配個人專屬庖廚的……
這種人……會對什麼食邑有感覺?
別tm開玩笑了。
霍去病這孩子就像是從小百萬千萬隨手花著的,長大了別人給他塞一個年入幾十萬還完全不用他參與的事情,他會對這個事情有感覺?
人類都有個共性,即—沉沒成本。
當某件事情本來就需要某個人付出錢或者勞力的時候,他就會對這個有一定的印象,而且會去珍惜。
當然,不否認某些人有決絕逃離的心。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會對這事情有著部分印象。
反之,如果對這件事情沒有任何付出的話,就算是誰,也都不會對這件事情有任何多餘的感覺。
大多數一夜暴富者便是如此。
沒有沉沒成本,對這些東西的所得沒有樹立一個應有的印象。
霍去病在獲得食邑這件事情上有什麼沉沉沒成本嗎?
沒有!
這玩意兒只是他在實現自身理想的方向上偶爾誕生出來的一個副產品,不是他的追求。
相當於憑空變出來的。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曹酩、霍去病在這方面確實有異曲同工之妙,但又有著本質性不同。
很快,兩人就打好飯,在平日裡經常待的地方坐了下來。
不過無論是誰,也沒有直接開口,而是就那樣跟往常一樣地吃著東西。
吃到一半。
曹酩吞掉口中飯菜,又夾了一塊肉進嘴巴:“回頭我得回去長安。”
“封爵的食邑這些都弄好了,必須得回去一趟。”
“學院這邊,還是你先盯著,別出啥太大意外。”
桑弘羊:“嗯……還有呢?”
“回頭漢律當中有一部分律法會加進去……”
“和我有關。”
淡淡一句話,卻瞬間戳到了桑弘羊的點上。
他當即就把嘴裡的東西重新吐到了餐盤上:“老曹,你說啥?”
“你要去弄變法?”
“……”
曹酩嘴角一抽,伸手在桑弘羊餐盤上點了下:“回頭吃光了,吃的東西別浪費!”
“這個不重要!”
桑弘羊扯著一張大嘴壓低了聲音:“你可別亂搞啊!變法那玩意兒要命的,你活夠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