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音樂課。

我和其他同學們圍坐在音樂教室裡。

我捏著兩頁紙的邊緣——紙上,一排排的簡譜與日文相交錯著。

“今天繼續學習《倘若世間唯有卿》這首曲目,先把上次學過的複習一遍。”

音樂老師坐在鋼琴前,開始彈奏起伴奏。

我跟隨著伴奏,緩緩張口,混在同學們之中,小聲的唱了起來。

“神佑我們離開苦楚…...我倍受憐憫……”

我聽到了自己跑調的聲音,不禁低下了頭。

“卿若與我為伴……我必生死相依……”

舞子在我身旁。她磁性的嗓音在整個音樂教室內迴盪著。

我漸漸感覺到,同學們的目光紛紛投來我和舞子這邊。

“愛是恆久忍耐……歸於無有……”

舞子仍在十分投入的唱著。

我將頭低的更往下了,邊輕聲對著口型,邊盯著紙上的黑字。

“倘若世間唯有卿,我願與卿相伴……”

我低聲唱著,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聲音,手上的紙張在我的眼裡開始漸漸模糊起來——我走了神。

每次唱到這句歌詞的時候,我總能感覺到自己的眼眶在變得溼熱——然而我卻不知道是這是為什麼。

鋼琴聲緩緩的消失了。

“這節課要學的是下半部分的歌詞…...咳,還有,”老師起身,咳嗽了一下,“有些同學唱歌的確很好聽,但是也要顧全一下大局,不要讓自己的聲音蓋過別的同學了。”

周圍的同學都偷著笑了起來。

我身旁的舞子腆著臉笑著,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唱歌容易太投入是她從小到大的毛病。

老師坐回了琴凳上。

“這首歌是我們班作為學園祭的表演曲目,大家一定要好好用心學啊!”

老師開始授課。

“光枝,”舞子將身子貼過來,輕聲在我耳邊說道,“今晚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格溫酒吧?”

我回過神來。

“舞子今晚要過去唱歌嗎?”我低聲問道。

舞子高興的點頭。

“嗯……我想想……”

我抿了抿嘴唇。

去格溫酒吧,是不是存在能遇見丹的可能性?舞子說過,丹和她經常在那見面。

但是見到了又能如何呢?難道能在舞子的面前大談關於交易的事情嗎?

我倒吸一口涼氣。

4:50P.M.

“Cut!大家辛苦了!”西川學長朝著臺上臺下的成員們喊道。

我將音樂的音量調小至關閉。

“清水君,能不能留下來一下,我有事和你商量…...”西川社長走到我身邊,輕聲對我說道。

我還未點頭,舞子立即從臺上衝下來。

“社長,不能明天再說嗎!”衝下來的舞子朝著西川社長大呼道。

我和西川社長被突然出現的舞子嚇了一跳。

“是很要緊的事……”西川社長看著舞子,似乎在冒著冷汗。

我拉住了舞子。

“你們先去吧,我等等就跟上~”我朝著舞子點點頭。

舞子聽後,又開始四處張望著,棕色的短髮在空中左右甩著。

“井上學長怎麼這麼快就走了…….”舞子在找不到對方後,轉過身來對我說,“那我先和那個隔壁班的女生去了,光枝你要快點來喔!”

舞子說完,拔腿就跑出了練習室。

我笑著,舒了口氣。

“……”

西川社長待著站在一旁。

此時,練習室的成員們都走的差不多了。

“舞子和井上學長現在在酒吧駐唱呢~”

我走到舞臺前,將音樂裝置的電閘關掉了。

“嗯…….嗯…….”西川社長在一旁,木訥的點頭。

在將裝置放置好後,我走到他身邊。

在我看到了西川社長充滿無奈的表情後,我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眼前的這個人了。

“除了在社團的時間,我幾乎和她搭不上話…...”西川學長凝望著練習室的大門,在自言自語著。

如果面前的人是女生,或許我還有辦法安慰對方。

而現在,我的腦袋裡是一片空白。

“或者……社長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格溫酒吧呢…...?”

5:30P.M.

我獨自一人,站在教學樓的屋簷下,看著眼前的瓢潑大雨。

每一滴雨打在地上,就像是聲聲強有力的心跳。

天色隨著雨聲,漸漸由暗變明,但再過不久也將會被夜空的黑色幕布籠罩。

在陪著西川社長傷心了一陣過後,他還是決定自己回家了。

我有些理解他的心情。

說實話,我寧願舞子和相貌並不出眾的西川社長在一起,也不願意讓她身邊有個丹的存在。

丹……

我咬著嘴唇,跑進了雨幕中。

舞子所說的格溫酒吧,貌似離學校差不多有五百米的距離。

我將拎包頂在頭上,在紛紛的落雨中跑著。

不管怎麼說,如果有能見到丹的可能性,我就願意去。

我聽到了自己的鞋子,在街道上不停踩著雨水的聲音。

街上打著傘的路人,紛紛朝著我投來詫異的目光。

媽媽不在家的時候,我總是忘記雨天帶傘。

我跑的更快了。

街道兩旁的路燈,紛紛亮起了柔和的白光。

從馬路對面駛來的車輛打著車燈,形成了一道道或白或黃的光柱。

我覺得有些刺眼,不禁眯起了眼睛。

如瀑布般的雨水在毫不留情的,擊打著我的拎包。

我跑進了路邊的一個電話亭內。

雨水划著電話亭的玻璃。我站在電話亭裡,看不清玻璃外的景象。

我用手擦了擦風塗抹在臉頰上的雨水後,不覺打了個噴嚏。

“叮~~”

手機在我的口袋裡響起了。

“喂?舞子?”我將手機貼著耳邊。

“光……你在哪……我這邊…...都要開始了……”

手機的訊號很不好。話筒的那一頭,舞子的聲音斷斷續續的。

“我應該快到了,舞子那邊要開始了嗎?”我在急雨聲中不覺提高了音量。

“就要開……但……井上……出去了……”話筒那頭,舞子的聲音十分模糊。

“舞子,我聽不……”

我還沒說完,電話就被切斷了。

無奈之下,我將手機放回口袋內,頂著拎包,再次闖進了雨幕中。

終於到了前方路口的紅綠燈前,卻沒看到想象中應該在那頭街道上的,格溫酒吧的招牌。

是我認錯路了嗎……?

雨水正肆虐的在我的腳邊捶打著地面。

模糊的雨幕中,一切都像油畫一般,美好卻朦朧。

我站在紅綠燈下,一時不知該去往何處。

突然,有人從我身後將我攬住。

頭頂上,多了一把深藍色的大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