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燭夜,紅燭搖曳,半是明媚半是昏黃,映著錦繡的容貌,有一種別樣的嫵媚。

夜遊含笑,揭開了大紅色的蓋頭,眼見心上人的模樣,心裡便是一暖,頃刻之間便融化了見到玖樺的驚慌。她已經坐在洞房,目光中映著的人是他,從此與她相守的也是他,玖樺即便是想起來了,又能怎麼樣?

“錦兒,我真歡喜。”

錦繡的眸色有一瞬間的黯淡,但是逝去的流光太快,竟是沒有叫夜遊發覺。她的眼睫微微落下,投在臉上有一小片陰影。宛如香扇摺合,輕輕展開。

“嗯。”

夜遊伸手去抬錦繡的下巴,輕輕一嘆,眼中竟然有哀求之意。“錦兒,我對你的心意,你現在還是不願意接受嗎?要如何,你才會原諒我?”

錦繡一怔。在她的記憶裡,夜遊是何等高傲之人,初初她剛化作人形在他面前,還是幼子的他卻是老氣橫秋地對她道:“你也算是得了我的恩才能化作人形,既然如此便是欠了我的。你要報答我知道嗎?”

她看著他年幼卻已經是俊美至極的面孔,展顏一笑,盈盈拜倒在他的面前。行得卻是花族最高的禮節,一聲:“諾。”

成為花神,與夜遊訂婚,她的心裡滿滿都是歡喜。可是,她乃是花木出身,本就無心,根本不懂如何討他歡喜。他每每來她宮殿,她歡喜之下不知道怎麼反應便只有沉默,他的笑意便在一日日的沉默中變淡,最終拂袖而去。後來,就聽說他偶遇了一位極為美豔的魔族女子,他再來,她想問卻最終沉默,於是他大怒,之後再也未曾來過。

之後,便是當著三界眾生的面前,他挽著那個女子,要求與她退婚。

她只覺得血液也是冷的,僵涼一片。

從此隱退落霞山百年,不問世事,直到那一年......

她一直知道夜遊心氣高傲,即便是重逢之後,他對她心懷愧疚,百般溫柔,卻也沒有看見過如此哀傷的眼神。

心裡突然流過異樣的洪流。

她抬眸:“願遂君願。”

夜遊便知道了她的意思,微微一笑,俊美的臉上滿是愛意,低下頭親吻了她的唇。將聲音傳送,“多謝你,錦兒。”

他的唇滾燙,像是烙印一般刻在她的唇上,電光火石之間,她的腦海中閃現過紀畫堂親吻她的畫面。紀畫堂的唇是溫熱的,草木的清香。並不具備侵略性,讓人覺得溫柔。

轉眼一身青衣笑得溫柔的紀畫堂變成紫衣烏髮,高高在上的日月之神,錦繡覺得記憶被撕裂破碎,最終化成菸灰不見。

紀畫堂只是她做了一場夢,夢醒了也就沒有了。

何必執著,她是仙,最明白了不是嗎?

外頭突然飛進來一隻紙鳶,赤紅的顏色,落在夜遊的面前,瞬間化成菸灰。夜遊卻是臉色一變,放開錦繡,勉強一笑道:“你等我一會,我有些事情要去處理了。”

“好。”

玉樹瓊花盛開,女子著了赤色的衣裳,一頭烏髮在雲風中飄散,潑墨一般。

“你來幹什麼?”

“夜遊,你真的要成婚?”光是背影已經是窈窕動人,轉身過來,女子精緻無比的臉龐卻還是叫人驚豔。雖然不如錦繡美貌,但是眉目寸寸都是嫵媚的風情,比錦繡更加有韻味。

“是。”夜遊顰眉,“蓮媚,你不該來。”天族現在最忌諱魔族的野心,如果再一次被看見蓮媚出現,必然又是一場風波。她當初和他好的時候,每一次要見他,都是放出赤色紙鳶來找他。

所以一看見紙鳶,他便清楚,她來了。

“為什麼我不該來?”被叫做“蓮媚”的女子拿一雙水色的美眸看向他,“夜遊,你知道嗎?我被關進魔族的幽冥森林整整千年,那段時光有多難熬,可是再難卻也抵不過你要另娶的訊息來的心痛。”當年,她是心高氣傲,美貌無比的魔族公主,受命來引誘天族太子夜遊。第一眼看見他,她的心便是顫抖了,這樣風華絕代的男子,俊美無儔,微笑的樣子如此動人心絃。如果一開始只是因為命令,到了最後,她也分不清楚真假,因為她自己都沉迷在這一齣戲裡。

後來,夜遊為了能夠娶她,當眾取消和錦繡的婚禮,看著那個以美貌轟動三界的女子這樣狼狽地敗在自己手下,她又是得意又是感動。在天帝面前足足跪了幾十年,又哀求了百年,才終於被首肯娶她。

臨近成婚那一天,魔皇拍著她的肩膀哈哈大笑:“真不愧是我的女兒,將天族太子也玩弄於鼓掌。”

她卻是心思沉重的,如果可以,她寧願放棄做魔族公主,就像對夜遊說的那樣,只是個普通魔女,那該有多好。

婚禮,終究還是出錯。

魔皇帶著兵馬從她告訴的密道里進入,天族措手不及。不是突然出現的日月之神,只怕魔皇已經得手。

她永遠忘不了當時夜遊看著他驚訝而絕望的眼神,那一刻才恍然明白她真的愛上他。

可惜,太遲。

她開始反抗魔皇,想去找夜遊,魔皇一怒之下將她關進了幽冥森林。

陰暗潮溼,孤魂。

那樣一個地方,她待了百年千年也不肯低頭,可是卻聽說夜遊迎回花神錦繡,與之大婚,宴請三界眾神的訊息。

心口突然覺得被生生撕裂,不顧一切地從幽冥森林逃出來,她的足還是赤裸的,滴淌著鮮血,被荊棘割傷的傷口,卻不如見他一面絕情要痛。

“蓮媚,已經過去了,我現在愛的人只是錦繡。”

“你愛那個木頭?”蓮媚不可置信,卻看見夜遊堅定的眼神,淚落,“即使現在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已經不再愛我了是嗎?”

“對不起。”他一直愛著錦繡,因為他高傲,忍受不了錦繡的冰冷和不解風情,在那個時候遇見了蓮媚。開始只是想刺激錦繡,可是發現受傷的只是自己。

錦繡無心。

於是乾脆一錯再錯。

誰知道,他的高傲,卻成就這樣痛苦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