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的眼淚大滴大滴地滾落下來,落在地上瞬間開花,花色繁複,瞬間蔓延一片,從落霞山一路開遍三界。
百花同一時間開放,除了花神,誰也沒有這樣的本事。
靈氣波動厲害,錦繡捂著心口。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花仙子紛紛趕來,等候在寢殿外頭候命。眾仙驚歎而疑惑,就連九重天上的夜遊也是急急忙忙地趕過來,衣裳不整,卻是神色著急。“錦兒,怎麼了?”
百花以極快的速度蔓延到每一個角落,重疊開花,美不勝收。寢殿中的夜遊聞見花香卻是一驚。要知道只有花神的眼淚才會出現這樣的景象。花神的情緒波動越大,花開越多,而今三界滿是繁花,定然錦繡......
\"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心口好痛,痛得彷彿元神也被一片一片撕裂絞碎。錦繡抬頭,一雙眼睛又是不解又是茫然,可是晶瑩無比的淚水卻是一顆顆滾落,落地瞬間開出一片花海。
“臨近要嫁我的時日漸近,你是不是太緊張了?”夜遊微笑,寵溺地伸手去擦拭眼淚,語氣溫柔,“錦兒,別怕。有我在。”
錦繡愣愣地看著眼前溫潤如同美玉的男子,突然心口劇烈一抽,無意識痛得呻吟一聲,那種痛楚彷彿元神被生生撕裂,從軀體裡剔除,一寸一寸被誅仙台下的千年戾氣割傷,當時唇色便是雪白堪堪,夜遊正要問話,卻看見錦繡慢慢恢復了呼吸,漸漸鬆開了捂住心口的雙手,道:“我無事矣。”
“那就好。”夜遊淺淺一笑,替她蓋好了青色的錦被,低頭吻在她的眉心,那一吻輕盈宛如蝴蝶落在銀白色的牡丹花上,虔誠而小心。“不要讓我擔心。”
出了錦繡的寢殿門,滿目的花開得繁盛,眾花仙子似乎還在等著訊息,神色焦急不敢輕舉妄動。一見他出來,便目光隱盼地看著他。
“錦兒無事了,你們都退下吧。”揉揉眉心,夜遊道。
“是。”雖然因為當初的事情她們心裡對夜遊還是有所芥蒂,但是眼下花神與太子婚期漸近,太子也算是她們的半個主子,自然不可不恭敬。
花神從來沒有這樣劇烈的情緒激動,除了元神寂滅那一回,鮮少見百花一夜之間開遍三界的景象,她們百思不得其解,卻也知道不該問。
雪珂跟著眾位花仙子一起下去,她走得慢,一步一回頭地看錦繡的宮殿門,卻是長長一嘆,自言自語:“好好的一對,現在卻死了一個。”
她說話的聲音極其低柔,宛如清風吹過,可是夜遊是什麼人,天子之子,萬年前出生齊明山上七十二鳳凰齊飛九重天斡旋整整四十九天祝賀,引得日月之神親自賜名,可見蒙受天澤之重,自然聽了清清楚楚。
“你站住。”夜遊叫住她,雪珂一轉身發現太子正凝望自己,心裡又是驚喜又是忐忑,卻看見太子眯起了眼睛。“你剛剛說誰死了?”
“回太子,我,我是說,禮部尚書逝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太子會對這句話感興趣,雪珂老老實實地回答。
夜遊的臉色唰的慘白,難堪至極。禮部尚書不就是紀畫堂,錦繡被封住元神的時日裡就是待在紀畫堂的身邊。
他的身子微微有些發抖,心裡被強制壓制的念頭蠢蠢欲動,宛如魔獸被召喚出。他們當時情投意合,準備成婚,而事發有變,元神封印被解除,錦繡恢復神智,對著紀畫堂也是冰冷無情,當時以為錦繡本性如此,可是他卻忽略了一些細節。
錦繡不看紀畫堂,卻在他要她隨著他迴天庭的時候沉默半天要求他在祭祀大典上演一齣戲,目的為的是叫紀畫堂死心。
她日日對著他,雖然一如往常的神色平靜,但是他卻可以捕捉到她失神恍惚的瞬間。
紀畫堂一死,她即刻便能感知,淚落不止,三界開花。
......
一個他強迫自己忽略,假裝沒有的事實就這樣顯現。
錦繡,對一個凡人動了心!
“你下去。這件事情不要告訴錦兒。”他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是飄渺乾澀的。
“是。”雪珂退下。
夜遊大步走開,招來了錦色祥雲,高高的雲端往下看,三界花色繁複,一想到這樣的美景卻是因為另外一個男人,夜遊只覺得自己想要殺人。
一舉手,大片風沙捲起,原本還開滿了繁花的地方瞬間便是一片荒涼。
他控制住自己的呼吸,雙手緊緊握成拳頭,一次次告訴自己,不過只是個凡人,怎麼配和自己鬥。他會有千年萬年的時光陪著錦繡,直到她再一次愛上自己。
可是,“再”一字為何令他覺得這樣酸澀難堪。
夜遊不知道的事,他在寢殿門口和雪珂說的話,錦繡在殿裡靠著門聽得一清二楚。
紀畫堂死了。
她的眸子中一抹流光破碎,最終恢復一片平靜,只是那種平靜死寂,驚心的荒涼。手指落在雕刻著精緻牡丹花的門上,她慢慢跪下去,白色的衣裙宛如盛開落敗的花,寂寥無比。
低垂了頭,她卻是慢慢笑起來,那是從來沒有過的驚豔和妖嬈,在夜色中觸目驚心。“死了,那真的就是忘記了......”人有生死輪迴,喝過了忘川水,什麼愛恨情仇,還有誰還會記得誰?
可是為什麼,她這樣疼,她明明沒有心啊.
落霞山上,紫色的屏障瞬間碎裂。
凡間,禮部尚書紀畫堂因為感染風寒不治而亡,年過弱冠不久,下葬的那一天,滿城的百花瞬間開放,卻又同一時刻地敗落。
眾人皆是驚歎,只說是天與之同悲。
此事記錄在冊,後世無不稱奇。
而負責葬禮的宋河車卻是老淚縱橫。他對不起姐姐,保不住單傳的血脈。紀畫堂真的太決絕了。受了風寒堅決不肯喝藥,哪怕昏迷了,只要聞見藥味就要嘔吐。直到最後,迴光返照,他微微笑著和自己說話:“舅舅,她對我原來真的這樣心狠,是我犯痴了。我死之後,你就拿這個香包給我陪葬,其餘的,都不需要了。”
一個女人而已啊,一個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