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夜色深深,一彎柳梢月,涼涼。照耀在雕刻著精緻瓊花的窗上,落在地上宛如美人不小心遺落的絲絹。鮮羅紅衣逶迤在地,捲起的風有著迷人的香氣,如同烈火一般的眼神映在眼底便是威懾,偏偏紅衣人有一雙勾魂奪魄的碧眸。從容而寧靜地走過九曲的迴廊,嫵媚無比卻叫人不敢輕視。
“雪妃娘娘。”守候在宮殿裡的婢女一看見來人便急忙下跪。
“起來吧。皇上怎麼樣了?”紅衣女子正是雪妃。她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想起,宛如涼玉。卻又是帶著不容忽視的關懷擔憂。
“皇上方才醒轉一次,用了些茶水,便又睡了去。”宮女字字句句不敢隱瞞。
“如此嗎?”雪妃沉默片刻揮手示意道,“你們都退下去,讓本宮來照看皇上。”
“這......”婢女面面相覷,卻是沒有動作。雪妃的話自然要聽,可是三皇子曾經吩咐過她們無論如何不能離開。
“這什麼?難道你們還懷疑本宮要害皇上不成?”語氣已經陰下來,一雙碧綠的眸子如同凝固的冰,冷氣嚇人。
“奴婢不敢。”她們連忙退下,合上了宮殿的門。
雪妃停坐在龍榻邊,卻沒有動作,只是閒閒地拿簪子撥弄著紫煙雕花球中的香料。
“愛妃。”原本沉睡著的人竟是醒過來,半坐著身子輕聲喚了一句。
“皇上,是不是臣妾吵醒了您?”丟下簪子,雪妃連忙扶住皇上,語言歉意。
“哪裡。”帝皇的臉色蒼白,好似一下子失去了精力,遠遠不復當初的意氣和威嚴。“朕睡眠向來淺得很。”
“皇上覺得好些了嗎?”雪妃溫柔一笑,拿絹子擦帝皇額間的冷汗。“皇上突然病倒,臣妾甚是擔憂。”
“辛苦愛妃了。”帝皇勉強扯出一絲笑意,卻如同感嘆一般道,“還是你對朕最好。”
“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自然要對皇上好啊。”雪妃嗔怪一句,眼神宛如一池盪漾而瀲灩的碧水。停頓一下,她抬起頭來笑道:“不過,皇上要是真的覺得臣妾好,就應允臣妾一件事吧。”
“好啊,你要什麼?是南國的深海明珠還是北疆的碧落紗?”帝皇的眼中帶著寵溺。
“不是。”她的眼神嫵媚,可是卻漸漸幽深,似乎摻雜了什麼。“臣妾只是想請皇上在這聖旨上蓋上玉璽。”
“你在說什麼?”目光已觸及她手中明黃色的聖旨,待看清楚裡面的內容,帝皇的眼神陰冷無比,盯著雪妃宛如陌生人。
“臣妾當然知道。”絲毫不畏懼帝皇的威勢,雪妃柔柔道,緩緩展開手中的聖旨,念著,“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感身體每況愈下,不堪大任,朕之長子早夭,而二子成新靈敏聰慧,溫和待人,有帝皇之德,朕即日退位,命二子為新帝......”
“大膽雪妃!”聽著一字一字從殷紅的嘴唇吐露,帝皇只覺得氣悶和震怒。
“皇上覺得臣妾寫得好不好?”好似感覺不到怒氣了,雪妃仰著臉笑,“皇上?”
“你好大的膽子!”帝皇怒極反笑,道,“你可知朕只要一呼,便有御林軍進來將你捉拿!”
“好啊,極好。皇上不如就試一試,看有沒有人聽見你的命令。”她敢這麼做,必然是做了萬全的準備,也不怕他喊。“你做了什麼?”帝皇的眼睛微微眯起,聲音卻慢慢平靜下來。
“也沒什麼,只是不想讓別人來打攪皇上做這麼重要的決定而已。”
“即便你今日得逞,朕卻未必不會沒有辦法再廢除他一次!”
“放心吧,皇上。今天之後,皇上就不會醒過來了。”她甚至如同往常一般替他蓋好錦被,語氣溫柔入骨。“臣妾給皇上可是下足了好料的。”
“你!”帝皇的瞳孔瞬間放大,聽她話裡的意思竟是覺得渾身如同置於冰天雪地。“朕究竟哪裡對你不住,你竟是如此?”他寵愛她這麼多年,無論她做什麼,要什麼,都是聽之任之,為什麼她還是要......
“皇上還是省著氣力蓋章吧。”冷冷一聲笑,雪妃諷刺道。“現在沒有人會來救駕,不要浪費時間。”
“誰說沒有?”突然響起來清朗的男聲,令雪妃的身子一僵,冰冷的寒光已經抵在她修長的脖頸。“雪妃娘娘未必太過自信。”
“你。”雪妃震驚了一刻,卻是明白過來。月彎只怕已經......
“雪兒,你真是太令朕失望了。”原本一臉病態的帝皇睜開眼睛精光四射,全然沒有剛剛的蒼白無力。他看著面前的女子的眼神失望和可惜。“這麼多年,朕也算是對你不薄。誰曾想你竟然還藏著這樣的心思。”
“不薄,哈哈,你也真是說的出口。當年你的鐵騎踏碎我蒼國的疆土,屠殺無數蒼國百姓,將我搶入宮中做你萬千妃子中的一個。你以為我要感謝你什麼?是不計其數的蒼國珍寶,還是日以繼夜的噩夢?”已經撕破了臉,雪妃也不再偽裝出刻意的溫柔,眼神冷而銳利,聲音如同錯了弦的琵琶聲。
“朕以為你可以感覺到朕對你的真心。”是,少年時候,他心在江山,志在開疆闢土。蒼國雖然是小國,但是其國珍寶無數,於是他毫不猶豫出兵,蒼國淪落,大火燃起了一片紅蛇,就在那個時候,他在馬上居高臨下,看見站在面前一臉倔強的蒼國公主。
不過二八年華,絕美無雙的一張臉,即便是身處烽火狼煙的狼狽,卻依然高貴,他知道蒼國天生一雙碧眸,卻沒有想過會是如此的清澈動人,宛如碧水落了瓊花。
他沒有殺她,將她帶回自己的後宮,綾羅綢緞的供著。她原先是極為恨他,可是漸漸的,卻變得越來越溫柔,越來越順從。他起初是高興的,可是日子久了,再也找不到征服的樂趣,便慢慢淡了興趣。雖是如此,對她的寵愛卻也還在。
誰知道,她從來沒有屈服過,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在他身邊更好地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