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畫堂將牡丹抱到房間,梅蘭菊竹替她脫了外衫蓋好錦被才退出來。見紀畫堂端坐在外室,梅向來心直口快藏不住事情,當下也按捺不住:“大人,請恕梅多嘴,姑娘是一心一意喜歡大人的,大人切莫被亂花迷了眼,辜負姑娘一片心。”亂花迷眼,指的是誰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一個婢女這樣和主子說話,未免過了身份,菊忍不住扯了扯梅的衣袖道:“梅,你少說點吧,大人心裡有數的。”
“讓她說。”紀畫堂聲音平和,面上沒有半點惱怒之色。
“大人去南方救災的那些日子裡,姑娘每一日都是在府邸盼著訊息,真是望穿秋水也不為過。她還同蘭學了刺繡,想著做好香包送給大人的。待得知大人染上疫情,姑娘更是二話不說換了男裝去找大人......”梅越是越激動,竟是一不小心將答應過牡丹不對紀畫堂提起的事情也脫口而出。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紀畫堂終於色變。
已經被梅透露,明白再也沒有辦法再瞞著,蘭將梅扯到身後,緩緩開口:“當初帝都傳來訊息說大人染上疫情,病得嚴重,姑娘心急如焚,當日便換了大人的衣裳去找大人。回來之後,又叫我們不對大人透露半句。而之前,姑娘的確是繡了香包要送大人,還是奴婢親手教的。布料絲線是姑娘親自選的。”當初蘭雖然被月彎附身,但是月彎用的禁術乃是雙生,她附在蘭的身體,可以操控她,卻也讓她有著自己的記憶。
“怎麼會?”紀畫堂臉色雪白,雙手也微微顫抖。牡丹竟然在那一段時間去找他,可是為什麼......遙遠的記憶這一刻清晰地出現,那些模糊的真相也呼之欲出。平安!
他昏迷不醒的時候,曾經隱隱約約感覺到牡丹在自己的身邊守候,對自己說話,似乎還落下了眼淚,把他從那個陰暗的夢中喚醒。可是好不容易醒轉的時候卻看見少年平安。平安的眼睛明亮而清澈,和牡丹的眼眸如出一撤。他起先覺得是自己太過想念牡丹才有的幻覺,卻原來......平安看著他的時候隱忍而熟悉,話很少可是對他的飲食習慣十分了然.他空白的檔案,之後神秘的失蹤......
是牡丹,一定是牡丹.
他到底做了什麼,紀畫堂只覺得呼吸一窒。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最後那個香包會跑到三皇子身上,但是聽梅蘭的意思,牡丹的本意是做了送給自己的。
“我聽人家說女子親手做了香包送給男子,男子如果收下了,他們必定可以白頭偕老。”牡丹的聲音低了下去,臉上血色漸漸隱褪,“如果沒有......”想起當時她來書房被自己拒絕之後黯然的神色,紀畫堂懊悔無比。
明明深愛,可是他卻傷害她。
真是該死。
“大人,那奴婢就先退下了。”蘭最是擅長察言觀色的,當下便拉著其他三人悄悄退下去。
紀畫堂坐在牡丹的床邊,凝視著她的睡顏。她似乎是做了不好的夢,眉間微微顰蹙,藏在被子的手無意識抓緊了床面。神色不安,好似恐懼什麼。
“牡丹。”紀畫堂喚了她一聲,將她的手指一根根鬆開放好,抬起頭的時候對上牡丹的眼睛。清澈澄淨,宛如秋水浸了琉璃珠子,黑白分明。
他一愣,隨即微笑,聲音溫和:“醒了。”
“表哥。”牡丹沒有反應過來,只是愣愣道:“我這是做夢了?”
“沒有,是我。”紀畫堂心裡更加內疚,自己這幾天的態度原來是這般差勁嗎?“你沒有做夢。”
“表哥。”終於反應過來的牡丹看見他,先是歡喜,又變得黯然。
“你,你要送我的香包呢?”有太多的話要問,可是一看見她,他突然覺得都不再重要。微微笑了一笑,道:“怎麼不給了?”
“你不是不要嗎?”牡丹有些疑惑。
“誰說的,我現在就很想要呢。”紀畫堂笑笑,眼神溫柔,聲音更加是低沉的誘惑:“你還要送給我嗎?”還願不願意和我白頭偕老?
“不是,不是。”牡丹連忙搖頭否認,下意識就掀開被子去摸自己的腰間,待發現自己的衣裳被脫了在桌上,便登時跳下床穿了鞋子就取出來,將香包遞給紀畫堂,卻發現紀畫堂低著頭,心底一沉,臉上的笑也凝固。輕輕問了一句:“表哥...你...不喜歡嗎?”
“不是,我很喜歡。”紀畫堂的耳朵有些泛紅,眼神也不敢直視牡丹,只是接過了香包,用手中的錦被將牡丹包住整個人。牡丹不在意或者說還沒有這樣的防備之心,但是......因為只著了中衣,又是白色的薄紗,裡面的肚兜顏色花樣都被看得清清楚楚,他是個正常的男人,面前是心愛的女子,怎麼可能沒有慾望?
牡丹這才反應過來,紅暈一點一點爬上了臉.她低著頭不語。
最是一瞬間低頭的溫柔,宛如睡蓮靜靜地綻開美麗。紀畫堂脫口而出:“牡丹,你願意嫁給我嗎?”
“什麼?”
也許出口只是本能,但是看清楚牡丹驚訝而喜悅到不可置信的表情時候,他突然沉了心。他一直想娶她,可是總是被許多事情耽擱,如果不是帝皇突然昏迷,也許還有一番變故。他與其等著帝皇醒轉賜婚,不如先斬後奏,娶了牡丹。雖然沒辦法在這時候舉行盛大的婚禮,但是終究是相守一起了不是?“天地為證。我問你,牡丹,你願不願意嫁給我,與我白頭偕老?”
“我願意。”牡丹喜悅地直點頭,滿滿撲了紀畫堂一懷。“表哥,我願意。”
紀畫堂擁抱著她,彷彿擁有了整個世界。
可是他並不知道,有些事情,人算萬全,頂不過天算。
晚風安靜,吹動了瓊花飄搖。一片一片落在地上,慘敗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