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間傳來噔噔的踏地聲，由遠及近，聲音越來越大。
風子軒試探著喊了一嗓子““達聰銘？”
“來了!”一襲黑衣從身側掠過來，擋在風子軒前面，背對著他。
風子軒不敢放鬆警惕，錯開半個身位，也面朝黑衣人逃跑的方向，嘴裡說的飛快。
“中年男性，穿守靈人夜行衣，使雙刀和長棍，在正對面這個屋子，半分鐘前剛進去。”
“你把他打跑了？”
“他比我強，應該是被我的曇花丹嚇跑了。”
達聰銘點點頭，示意風子軒呆在原地別動，自己提刀上前。
他在門口一米多遠的地方站住，聽了幾秒，忽然一腳踹開門，整個樓道都震了一下，可見力道之大。
大聰明一閃而入，風子軒幫不上忙，只能乾著急。
不到一分鐘，他從門口出來。
風子軒見他收了刀，也鬆了口氣，把手裡的長刀和地上的短刀收進乾坤袋。
阮雲昊似乎剛回過神，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渾身是灰。“風子軒？你真的是風子軒嗎……”
青年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大聰明問：“這是那個阮雲昊？”
風子軒很無奈：“對，他剛才都看見了。”
大聰明一邊安撫阮雲昊一邊慢慢走過來。
“沒事，那個人已經跑了，從窗戶翻出去的。”
達聰銘忽然伸手在阮雲昊後頸一敲，這人翻個白眼暈過去，被他提在手裡拎回屋，風子軒也趕緊跟上。
大聰明注意到他的左手詭異的扭著。“傷到手了？”
“他一棍子敲在指骨上，骨頭應該碎了。”
風子軒這才有空看看變形的左手，嘴裡直吸冷氣。
骨頭疼的要命，像是被磨盤不停的碾來碾去，幸好他吸收乾坤饕餮決的時候體會過靈魂上的撕裂感，不至於剛才在戰鬥中直接喪失行動力。
現在安全了，這痛感一浪浪湧來，根本擋不住。
達聰銘瞅了瞅，嘖嘖兩聲，從腰包裡掏出一個小紫藥丸。
“喏，生骨丹，吃完過一會就能長好。”
風子軒接過來，雖然自己也有存貨，不過那小玩意一個賣三十銅皇幣呢，不吃白不吃。
這藥丸一入口，又苦又辣，難吃的要命。
風子軒呸呸兩聲，皺著眉問他：“那人跑了？”
達聰銘走到陽臺的窗戶邊上，向下張望。“從這跳下去了。”
“這可是十六樓啊！”
“你看這，”他指指牆上一溜裂痕，“他用刀插在牆裡滑下去的，不會受傷。”
“該死。”
“我剛才已經聯絡智庫，正在查他蹤跡，不過夠嗆能找著。”
風子軒指指床上昏死的阮雲昊：“一會有清道夫過來善後吧？”
“這不是你死黨嗎，就這麼讓他被覆蓋記憶了？”
“那還能怎麼辦……”
達聰銘拍拍他：“這是最好的辦法，我就是考考你。”
風子軒：……
清道夫來得很快，他們只等了五分鐘，風子軒的手指也長好了。
大聰明指指床上的阮雲昊：“這個看見了全程，處理乾淨點。”
負責替換記憶的黑衣人下巴一抬：“咱辦事手腳利索，保準什麼感覺都沒有。”
他拿出符篆貼上去，唸唸有詞，還是那套拗口的佛經。
其他幾個守靈人各自幹事，有帶靈狗追蹤氣味的，有在屋裡蒐集痕跡的，還有換門鎖修門框的。
“看見了吧，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做。”
“確實厲害。”風子軒由衷的讚歎。
大聰明看處理完了，吩咐道：“剛才動靜挺大，去瞅瞅邊上兩戶人家，要是看見了也清除個記憶。”
負責清楚記憶的黑衣人收拾東西。“得嘞，這小孩的記憶變成在家門口暈過去了，你們自己想辦法圓謊。”
那頭靈狗也聞見味了，拽著牽繩的清道夫就想從窗戶往下跳，好在牽狗的人不傻，領它從電梯下去。
“一會怎麼辦？”
大聰明想了想：“我們先撤走，你處理一下阮雲昊然後出來找我，我就在樓道等你。”
“好。”風子軒明白這是要讓他找個藉口，把剛才的事糊弄過去。
清道夫們忙活了幾分鐘，收拾東西離開了，大聰明也回到樓道里，關嚴房門。
風子軒看了看床上的阮雲昊，學著大聰明教過的方法，左右開弓抽了倆巴掌。
阮雲昊很快悠悠醒轉，眯著小眼睛，滿臉迷茫。“我怎麼睡著了？”
風子軒在他邊上一屁股坐下。“你剛才低血糖暈門口了，得虧我給你搬進來。”
“哦哦，”阮雲昊撐起上半身，揉著腦袋，“頭好疼啊。”
“你暈倒的時候腦袋砸在門把手上了。”
“我身上怎麼這麼髒啊？”
“從門口一路給你拖進來的。”
阮雲昊聽了，心有餘悸：“怎麼好端端的暈了呢？”
“應該是用腦過度，學習太刻苦也不是好事。”
風子軒衝了一杯糖鹽水，找了塊巧克力喂他吃，又說了一會話。青年叮囑他趕緊休息，拿了自己的一大摞東西離開了。
大聰明就倚在電梯邊上，兩人沉默的下樓，風子軒把東西收進儲物腰包。
“沒查到，氣味斷了，是個高手。”
風子軒嘆了口氣，他交手的時候就覺得對面很不一般。
大聰明繼續解釋：“樓下有接應，他們先消除氣味，然後換了好幾種交通工具，中途還用障眼法易容了，智庫也不是無所不能的。”
風子軒皺緊眉頭，這夥人居然在樓下有接應，那自己上電梯之前就被盯上了，他一陣後怕。
他只在進門前的一刻才有感應，真是太遲鈍了。
“咱們現在幹嘛？”
“等一下趙曉楠她們，然後送你回分部作記錄，守靈人自相殘殺可是大事。”
“阮雲昊會不會有事？”
“放心吧，守靈人絕對不會動平民百姓，你呆在他邊上他反倒不安全。”
風子軒點點頭，蹲在馬路牙子上，在腦海中把這十幾分鐘的事情又回憶了一遍，生怕漏掉重要資訊。
過了一刻鐘，銀色的賓士小跑車轟隆隆開過來。
梅十三跳下車，緊張的拉著風子軒左看右看。“咦，你好像沒什麼事啊？”
“剛才碎了根手指頭，現在好了。”
“哦——”梅十三戳戳他胸口，“那不還是沒事嗎？”
趙曉楠比她沉穩的多，問大聰明：“什麼情況，是自己人乾的嗎？”
“穿著守靈人的衣服，但不確定是不是，要回去彙報老豆子，藉助智庫查一下。”
“一定得嚴查，分部好多年沒發生過這種事了。”
梅十三舉起小拳頭附和：“嚴查！嚴查！”
大聰明安慰她：“肯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四人沉默的上了車，一前一後向城外駛去。
……
十一點，華城分部，洞洞么密室。
風子軒感覺自己最近見土豆長老的次數也太多了，今天上午剛來過一回，前兩天又是一回。
“都來齊了，坐。”老頭顯然一直在等他們，指了指面前四把椅子，又衝風子軒努努嘴，“你先說吧，詳細一點。”
風子軒一邊回憶一邊講述，連自己的心理活動都坦白出來了。
當他說到曇花丹的時候，其他三個人都看了他一眼，讓他有些不自在，不過沒人打斷。
用了足足十分鐘，風子軒終於講完了。“就這些，然後聰明哥就和我下樓了。”
老頭一直很仔細的聆聽，見他說完，又轉向達聰銘：“說說你的。”
大聰明清清嗓子，煞有介事的開口。
“我當時蹲在路邊喝奶茶，有一個珍珠怎麼嘬都不上來，後來我使勁一吸，原來是——”
“兔崽子，說重點！”
“馬上馬上，你別急。”
“我吸了一大口差點被嗆著，原來是三個珍珠黏在一塊了。”
大聰明忽然正色，啪一拍手。“這時候我手機響了，是風子軒的緊急呼叫，他說自己要死了，有個三品巔峰，讓我趕緊去救他。”
風子軒這才知道，自己說的話真的能瞬間傳到大聰明手機裡，智庫的遠端連線也太強了。
“然後我就百米衝刺，爬樓梯上十六層。”
青年打斷他：“為什麼不坐電梯？”
大聰明扭過頭：“一是爬樓梯和電梯速度差不多，二是樓梯機動性更強，不至於被甕中捉鱉。”
風子軒暗暗記下，這都是經驗，自己最欠缺的就是經驗。
“然後我就看見風子軒站在電梯門口，那個阮雲昊癱在地上。”
大聰明顯然在努力回憶，一臉凝重，不復往常的嬉皮笑臉。
“但是樓道里很乾淨，沒有血腥味沒有戰鬥痕跡，只有一點淡淡的尿騷味。”
風子軒有些汗顏，看來阮雲昊當時尿褲子了，自己精神高度緊張根本沒注意。
土豆長老微微頷首：“繼續。”
“我也進了那人逃走的屋子，但是他早就跑了，我在陽臺只看到樓下接應他的汽車剛剛發動，屋子裡也沒留下痕跡沒藏人。”
大聰明攤攤手，示意自己說完了。“後來我就讓風子軒進來，喂他丹藥等支援。”
四人不發一言，看向土豆長老，這老頭半眯起眼睛，也不說話。
過了兩分鐘，他忽然睜開眸子。
“智庫，把冷月刀法和血線刀法投影出來。”
面前的牆上立刻現出兩幅畫面，是一個小人拿著雙刀做動作演示，風子軒趕緊看過去。
他看了幾眼就排除掉左邊這個，那冷月刀法動作圓潤，和黑衣人的刁鑽詭異完全不搭邊，他又看向第二個。
“對，是右邊這個，剛才那招他用過！”
“好，再把黃爺棍法和打狗棍法也放出來看。”
風子軒：……
這倆棍法怎麼這麼奇怪，但他沒吐槽完，眼睛一亮，立刻指著左邊的畫面說。
“是這個！當時他在走廊裡就這麼捅我的，對，然後接了個低掃，完全一樣！”
土豆長老揮手，畫面消失。
“很好，血線刀法和打狗棍法，智庫，查一下哪個三品的守靈人查閱過這倆功法。”
沒幾秒種，三個檔案羅列出來。
最左邊是達聰銘，標著華城分部，下面還有個人資訊，身高一米八六，體重九十公斤。
大家都扭頭看了他一眼，風子軒小聲嘟囔。“聰明哥，你學打狗棍法幹嘛？”
大聰明裝作沒聽見，風子軒也只好閉上嘴，繼續看投影。
中間那人長得堪比棕熊，比達聰銘還有壯得多，下面寫著漠南分部，身高一米九五，體重一百三十公斤。右邊是個嬌弱女生，來自雲滇分部，身高一米五八，體重五十二公斤。
“肯定不是他倆，那個人大概一米七五，身材勻稱。”
大家又一次陷入沉思，線索似乎斷掉了。
就在一籌莫展之時，梅十三弱弱說了一句。“有沒有可能，那個人不是三品……是四品五品？”
眾人一愣，這倒是未曾想過的，只有風子軒依舊滿臉迷茫，他到現在還沒有建立起清晰的實力劃分。
“咳咳，那個，誰說一下三四五六品都是什麼樣啊，我……我沒什麼概念。”
大聰明趕緊給他解釋：“三品是下三段的極限，代表著人類極致，從四品開始才叫正式修煉，脫胎換骨，超凡脫俗。”
風子軒恍然大悟，原來自己還沒摸到修煉的門檻呢。
“四五六品又叫中三品，分別是開山、裂地、焚海，按照字面意思理解，四品能一刀斬斷小山丘，五品跺腳可以踏碎大地，六品翻手間能把湖泊蒸乾。”
風子軒瞠目結舌，這都是什麼怪物啊，七品的土豆長老豈不是瞪個眼睛就能滅殺他們幾個？
“你要這麼說的話，那黑衣人確實比你強，他當時對付我遊刃有餘，可能真不止三品。”
大聰明啊了一聲，他卡了一年都沒上四品，到現在還停留於三品巔峰，整個分部也沒多少中三品的。
“哦對了！”風子軒忽然想起不對勁的地方，趕緊補充，“那人一直在打我武器，用刀用棍的時候都很少往我身上招呼，而且也不是要害。”
“這說明不了什麼，他可能只是不想把事情鬧大。”
趙曉楠也表示同意：“稍微一打聽就知道你現在是華城分部的紅人，誰敢傷你？”
風子軒下午剛考完術士入品，一下子想到了占卜和八卦，趕緊問。
“能不能算一卦，看看是什麼人？”
“沒有對面的基本資訊，起不了卦。”
“好吧。”
土豆長老換了個思路，坐直身子，開口問他。“你說你最後掏出曇花丹？”
“對，我打算跟他爆了。”
“然後他吼了一嗓子，吼完就跑？”
“確實，奇怪的很，按理說我就算吃了曇花丹也不一定能打過他。”
土豆長老似乎抓住了什麼線索，語速也加快了。
“你當時聽那吼聲什麼樣？”
風子軒莫名其妙，還能什麼樣，就吼一聲啊，他學著當時的情況，也叫了一遍。
“吼哦——”
梅十三噗嗤笑了：“你好像個獅子……”
她又被趙曉楠瞪了一眼，趕緊捂上嘴。風子軒被她這麼一說，也贊同道。
“的確像是電影裡演的獅吼功，給我震得腦袋發懵，剛回過神來他已經跑回屋裡了。”
土豆長老發話了，眾人趕緊看去。“不是仇殺，是專門等你的。”
“肯定是專門等我的。”
風子軒莫名其妙，不是等他的難道是等阮雲昊嗎……
“不，你沒明白，這樣吧，我問你們幾個。”
一行人趕緊支楞起耳朵，不知道土豆長老要問什麼。
“從風子軒加入守靈人到現在，你們回憶一下，他什麼時候一個人獨處過？”
青年搶先回答：“我有兩個白天在趙曉楠的院子裡看書，當時沒別人。”
土豆長老直接否定：“老湯的院子有陣法，不是守靈人進不來。”
不是守靈人進不來？風子軒忽然意識到什麼，但土豆長老繼續問他。
“還有什麼時候是你一個人在外邊，沒有其他人陪你？”
幾個人冥思苦想，趙曉楠和梅十三不約而同的說。
“他在八仙飯莊一個人去上過廁所。”
“他下午考完術士入品一個人來藏書閣找我們仨。”
一聽到術士入品，風子軒就來氣，自己被土豆長老下了個絆子，那破考題還沒來得及問他呢。
“那就對了！”老頭一拍巴掌，“是不是沒別的時候了？”
“是吧。”
大家都表示同意。
只有風子軒自己清楚，在實力暴漲的昨天夜裡，他獨自一人溜出去瘋跑，想看看自己什麼實力，可是當時什麼事也沒發生。
土豆長老終於蓋棺定論：“這夥人是專門等著活捉你的，但咱們還不確定他們什麼時候盯上的你。”
風子軒：？？？
他忽然有些心虛，不會是人皇古玉和人皇功法的事吧，他欲蓋彌彰，趕緊提高音量表示不滿。
“盯上我幹嘛？我窮得叮噹響啊。”
土豆長老指指他的身子和腦袋。
“你可不簡單，刀法無師自通，實力突飛猛進。”
老頭盯著風子軒直勾勾的看，把他瞅的渾身不自在。
“現在我總結一下，你們看看對不對。”
“這些人對咱們的行事作風瞭如指掌，單體戰力不亞於達聰銘，團隊協作能力強悍，精通隱匿和逃逸，而且最重要的是，擄掠天才，只抓活口。”
大聰明發出一聲驚呼，趙曉楠似乎也想到了什麼，只有風子軒和梅十三大眼瞪小眼。
“老豆子，難道是那幫人！”
“不可能吧，他們很少來分部的。”
土豆長老聲音低沉：“很少來，不代表著不來。”
風子軒聽的雲裡霧裡。
“哪幫人？”
老頭一字一字往外蹦，咬牙切齒，似乎遇上了天大的仇人。
“人皇棄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