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媽的!”

劉旻終究還是不能容忍被自己的下屬這般頤指氣使,以一句國罵回絕了齊海的要求。

“別啊劉主任,我覺得這幾個要求很合理,沒有那麼值得你動怒。”

齊海從容不迫的坐著,面帶微笑,試圖勸說劉旻不要大動肝火。

他很難理解劉旻究竟有什麼底氣,事到如今還跟自己鬥氣,這四個要求裡除了第三項有些難以接受之外,別的在他看來對於劉旻都是很容易就接受的條件才對。

跟李楠道歉很難嗎?

這世上為了達到作秀的目的,別說道歉,下跪甚至鑽褲襠的大有人在。

全額髮放他們的績效很吃虧嗎?

這一筆績效工資本來就應該是他們的,何況基層員工的績效才幾個錢,就算全部正常計算也不到劉旻的一半。

分任務就更由不得她。

除非底下員工鬧到上級都看不下去,否則網點負責人無論如何都是要扛大旗的,更何況齊海主動接了1200萬,也就是40%的任務,一個網點負責人不能扛起60%的業務,那還不如栓條狗——起碼可以給員工揉揉狗毛減減壓。

網點負責人就是最大的客戶經理——這是身處這個崗位必須有的自覺。

“其他的事情也就算了,我生不生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你今天中午這麼一鬧,我自己的職位都保不住了,還叫我幫你升職走人,還威脅我一起完蛋,你真當老孃這麼多年白混的?你以為老孃真的,真的就那麼怕一起完蛋,不敢跟你魚死網破?”

劉旻的怒火處在爆發邊緣,扯著自己的頭髮,發出公鴨一般的尖銳嗓音。

“齊海老孃告訴你,檢查完不成,老孃大不了發配去看庫房,但死之前一定用盡方法拉你去當保安!看你到時候拿那點工資,怎麼給你父親治病!”

【劉旻:情緒處在爆發界限、因各種不順而歇斯底里、對自己未來感到絕望,視宿主為最大仇敵】

齊海見她這副模樣,厭惡歸厭惡,卻也覺得著實有點悽慘。

雖然並非他主動發起的求和對話,對方也沒有徹底接受條件的意思,可氛圍再惡化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嘴上說著要跟她爆了,齊海心裡還是沒有這個打算的,畢竟自己家裡還等著用錢。

付偉下的任務肯定不是他一拍腦門想出來的,八成就是總行的人給他通的氣兒,私底下告訴他這次檢查真正的及格線。

過不了這條線,別的人不好說,劉旻、秦慧君還有他肯定是吃不了兜著走的,降薪降職板上釘釘。

工資雖然杯水車薪,但80萬醫藥費自己能多掙一點是一點,不夠的再去貸款。

得緩緩氣氛。

“劉主任別太激動,我是真的想跟你擱置矛盾,先把眼前這關過了再說,你看我這不主動再提把我調走的事兒嘛!”

齊海起身給劉旻的茶杯裡續上熱水,表達出一點友好之意,再一次強調了“他可以走”這個態度。

“我其實不太理解,正常情況下,你不應該早點努力讓自己接了個人業務部的班,然後再把田凌志,你侄兒給調過來嗎?”齊海口吻平靜,試圖讓氣氛不再那麼劍拔弩張,“你跟人力資源部的關係不是挺好的,付行長應該也是支援你的,等總行檢查結束了,你出了風頭掙了面子,順順利利上位,再跟人力說一說,把田凌志調過來不就完了?”

“這麼一操作,別說不會有人說你謀私,就連我都不會覺得這有什麼,有權力誰不扶一把親戚?”

齊海是真沒想明白為什麼,當初郭曲跟他瀝青這件事的時候,他有一瞬間覺得此事不合理,但立刻就被“老子要報復”的心態給取代了。

“哈哈,你可真有臉說。”

劉旻忽然笑了。

齊海心生疑惑,連忙用讀心術檢視劉旻的狀態。

【劉旻:對現狀極度無奈下的自暴自棄、想起可笑之事的擺爛、單純的憤怒,視宿主為最大仇敵】

一般當一個人既憤怒又自暴自棄的時候,就是要說實話的時候了。

“都他媽是因為你【YES】!因為你【YES】!你【YES】!”劉旻的臉忽然扭作一團,毫不遮掩的發洩著她對齊海的極端厭惡、憎恨和痛罵之情。

雖然有提前做好劉旻突然發瘋的心理準備,但齊海還是被嚇到了。

一點點。

而且更多是由於“她居然說的是實話”的驚訝和“跟我有什麼關係”的疑惑。

“劉主任,雖然你我最近確實矛盾很大,但也不是什麼屎盆子都能往我身上扣的。”齊海非常無奈,完全想不到怎麼會是自己的錯?

他又不是某個日本遊戲裡,集世界之惡於一體的弱雞背鍋俠。

偏偏劉旻說的還是由真實之眼認證的實話。

“都他媽因為你【YES】!因為你接了客戶經理的崗!我才必須要趕你走!事情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本來這個崗位空著,行長們也同意暫時沒人來就暫時空著!”

“暫時空缺,等一月份再競聘的檔案都擬好了!”

這個事情齊海知道,由於劉旻“聲名遠揚”,許多有一定資歷的中年客戶經理都不願意與她共事,而年輕員工裡恰好又多剛剛定崗,不便立刻做調動,於是營業部的客戶經理差點空缺。

結果齊海突然自告奮勇要去填補空缺,引得他當時的同事一陣側目不說,就連郭曲都一度勸他不要衝動行事。

“上司選得次,幹活幹到死!”——他當時是這麼勸的。

不過由於齊海自己的堅持以及不知哪位行領導的欣賞,最終派了他去。

但是這充其量就是他頂了某個原定一月份來上任的關係戶的位置,至於讓劉旻一步步把事情做絕到這種地步?

“就算你想一月份讓田凌志來,他也不夠工齡,沒資格競聘考察啊?”齊海提出自己的疑問,等待著劉旻進一步解答。

“你知道個屁!你個悶在單位裡只知道做事的井底之蛙!只靠上班那點工資多少年都不夠給你爸看病的!”劉旻大聲嗤笑道,終於抓到一次嘲笑齊海的機會。

“這可是千州市分行營業部!千州最大企業的招牌!名片!居然沒有客戶經理!沒有跪舔營銷大金主的主要奴才!”

“誰敢想?”

齊海確實不敢,他皺了皺眉,做了一個很可怕的設想。

年入三四十萬的劉旻,缺錢的劉旻,為了錢鋌而走險的劉旻,為了一個意外而癲狂的劉旻——串起來後,發揮一點大膽的想象力,齊海得到了一個結論。

“所以,你在地下賭場下了很多注,賭千州銀行的千州市分行營業部去年缺編。”

齊海脫口而出的同時,終於正眼看了一下面前這個以上司身份,曾經道貌岸然對自己大肆說教的中年女性,頓時感到一股噁心。

“因為你是這個賭注本身的當事人,地下賭場當然願意配合你的內部資訊做局,結果最後因為最後時刻冒出一個我來,導致你借錢下的注全給賠進去了對不對?”

面對齊海略顯激動的質問,劉旻只是維持著似笑非笑的模樣,滿臉嘲弄的看著他,一言不發。

但她的沉默毫無意義,齊海已經透過她的情緒得到了答案。

【被說破後的自嘲、瀕臨絕路的癲狂】

【對宿主的激動十分愉悅】

齊海並不打算讓劉旻享受這種扭曲的愉悅之心,精神達到A的他及時穩住了自己的情緒,語氣也趨於沉穩。

“難怪我一直被你處處刁難,不管業績做成什麼樣都會被你指責羞辱,父親生病請假都要一求再求,李楠因為平時跟我稍微走得近點也要被你遷怒,我一開始還以為,搞了半天是這麼一回事。”

他如此快便冷靜下來,顯然讓劉旻十分失望,這份失望很快扭曲,化作笑聲爆發出來。

“哈哈哈哈哈,談不成了,談不成了,這次檢查大家一起完蛋吧!我去看庫房,你去當保安!5000一個月,看你父親的病拿什麼治!哈哈哈哈!”

她此時此刻已經什麼都不想了,什麼總行檢查,什麼個人業務部經理,通通都成了破摔的破罐子。

為了應付檢查而下的5000萬衝量任務,2000萬名義上是田凌志帶來的,其實是付偉給自己留的後招——營業部要是完不成,讓總行檢查人員不滿,到時可以抬出來作為自己的護身符;營業部若是完成了,則順水推舟賣給劉旻人情,最好再扶劉旻上位,死心塌地給自己做事。

齊海無心去阻止她的瘋狂,嘆了口氣,低沉發問。

“劉主任,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放棄合作,放棄應付檢查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