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了,我說的不是我的事,是你和劉旻做飛單的事。”

田凌志原本想譏諷齊海一番,在他看來,一個毫無背景之人也想跟自己姑姑抗衡,實在太過可笑。

不管你再能幹,自己與姑姑已經準備了2000萬的存款,只等下週業績衝刺,勝券在握的我,你怎麼可能比得過?

可齊海這番話卻讓他一時無所適從,呆在原地,半晌才想起來自己必須說點什麼。

“你,齊經理,你在說什麼啊?”

齊海見他裝傻充愣,心內不快又增,氣勢又漲一分,頓時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從口裡吐出:“我說,你和劉旻做飛單,已經被發現了!”

他的聲音不大,但口齒清晰,擲地有聲,迴盪在貴賓室內,田凌志卻只想著再裝傻一次,矇混過關。

“再裝的話,我可就要讓所有人都聽見了。”齊海目光如炬,嘴不饒人,登時讓田凌志冷汗直流,眼神飄忽不定。

有時候,讓一個心虛的人破防,只需要當場點破他的罪行即可,尤其是田凌志這種初入社會卻自認不凡的人,哪裡禁得起齊海這般磅礴氣勢下的致命點題?

更何況齊海此時散發出的氣勢,他一個職場新人怎麼承受得住?

“你們的金額不小,我不客氣的說,已經構成了職務犯罪,少說也是五年起步。”

“你姑姑已經快50歲,她進去了再出來,這輩子也就躺平養老了。”

“你才22歲,進去出來後還有至少30年的工作生涯,也不想一輩子就這麼完了吧?”

齊海的聲音不大,語氣也不帶任何威嚇,但一字一句落在田凌志耳朵裡,卻給了他極大的精神壓力,猶如魔咒一般,縈繞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職務犯罪,五年起步!

這兩個詞有如兩道驚雷,在田凌志腦海裡轟鳴,然後猛地炸開。

田凌志瞬時就懵在原地,嘴巴巴的張著,不知說什麼是好,片刻後,一滴冷汗從額頭流入口中,才結結巴巴吐出幾個字:“你,你說什麼呢,我才沒做飛單【NO】!你別想嚇我!”

可他心裡此刻卻開始慌了,明明姑姑跟他說過不會有事的。

“那個人已經說了,不久後姑姑就會升職掌管個人業務部,到時候讓你三年內做到網點副主任不是問題!”

她既然有靠山,怎麼會暴露了?

還是暴露給了這個她口中“隨手捏死的小螞蟻”?

齊海見他已經慌了神,自然不打算放過他,立刻起身走到他面前,將臉湊近,一雙眼神釋放出冰冷兇意,如大山一般壓在田凌志心底,對他突然被擊破的心神窮追猛打。

“說吧,你給劉旻轉介了多少客戶做飛單,分了多少?”

“我,我沒有做【NO】!”

“你轉介給她的客戶提成少說有10萬,你分了5萬還是8萬?”

“我,沒有【NO】,我一分都沒拿【YES】!”

田凌志閉著眼,不去看齊海,但如此心虛和壓力之下,終究還是說漏了嘴。

“你如果沒拿,為什麼要幫她做!”

“老實交代,合規部已經在調查你姑姑了,你早點說出來還可以保住前途!”

齊海語氣高昂,咄咄逼人之餘,從衣兜裡拿出的手機,遞到田凌志面前。

只見手機螢幕上,“郭曲”正發來資訊,寫著“劉旻那邊快招了,等證據找到了,你那邊直接把田凌志帶過來吧。”

看見這條資訊,被齊海氣勢壓制得驚慌失措的田凌志徹底面如死灰,癱在了座椅上。

隨著他身軀一縮,眼角開始閃爍著淚光,發出有氣無力的聲音。

“我,我說,我不要坐牢嗚嗚嗚......”

————————

午後一點。

“我說齊大經理,這次半個月啵啵奶茶和教練課可不夠了,怎麼也得再加五頓瘋狂星期四。”電話那頭,郭曲瘋狂對齊海抱怨著,試圖敲詐一番。

齊海坐在回去的巴士上,一個勁兒應付:“行行行,郭總說什麼就是什麼,辛苦郭總配合我演戲。”

方才在與田凌志對峙之前,齊海已經提前用聊天軟體給郭曲發資訊,讓他發個簡訊,寫個諸如“劉旻已伏法”之類的內容,看看能不能派上用場,結果果然起到了致命一擊的效果。

得益於此,田凌志最後防線被攻破,將他所知道的東西一一坦白,齊海也用手機錄了音,準備在關鍵時刻將死劉旻。

“嘿,這樣像話嘛,對了,我這邊也確實查了些東西出來,你想不想聽?”郭曲的語氣略帶興奮。

“想~當然想~郭總的料那必須是大料啊!”齊海非常配合,連忙討好。

“求我。”郭曲嘿嘿一笑。

“哎喲,我求求你了郭總,給可憐的齊經理施捨一點關鍵的資訊吧。”齊海面無表情的棒讀道。

郭曲聞言十分滿意,電話裡頭傳來他滿足的輕哼。

“咳咳,總之,我的電腦裡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資訊,好像是關於我行員工的,我一個人自言自語,誰聽到了我可都不知道!”

隨後他便將自己這段時間私下調查的資訊詳細講給齊海,齊海也聽得聚精會神,絲毫不敢走神,時不時還在筆記本上記下關鍵詞以免疏漏。

“總之就是,營業部和後山分理處流失的理財客戶裡,多數資金透過軌跡追蹤均可以確認流入了非銀行機構,所以幾乎可以實錘是做了飛單。”郭曲唸咒般噼裡啪啦說了一大堆後,總算做了結論。

“而且劉旻的個人賬戶裡時不時會有不明現金存入,時間點與部分客戶資金流失的時間能夠對應的上,但是追查冠字號的許可權只有總行合規部才有,所以不能作為證據。”

“我跟你講啊,劉旻這幾年的平均年收入三十多萬,最高一年四十出頭,可她卻窮得響叮噹,徵信報告上顯示她房貸之外,最高的時候居然有快一百萬的信用貸款,真不知道她錢都花哪兒去了,嘖嘖,對了,你那邊有些什麼勁爆的沒?”

齊海深吸一口氣,將手機貼近嘴邊,低聲說道:“田凌志說,劉旻私底下跟他說過,讓他把理財客戶轉介紹給她,他一開始以為是劉旻業績壓力太大,也就給轉介了一個,結果過了不久就跑來問他,怎麼自己的錢在銀行裡查不到了?”

“讓我猜猜,這個客戶沒什麼文化,讓田凌志給圓過去了吧?”

“也不能這麼說,人家在後山鎮也是數得著的養豬大戶,只是太輕信千州銀行這個招牌了而已。別打岔,田凌志也就是那時候才知道劉旻在搞飛單的,不過劉旻許諾會用自己全部的力量來推動他晉升,所以他後面就一直跟自己姑姑幹下去了。”

“你信他啦?我怎麼覺得他隱瞞了什麼呢?”郭曲語氣裡帶著調侃和笑意,作為合規部的人,他經驗太多了。

齊海嘆氣道:“是啊,本來我看他怕成那樣了,不想再嚇他了,結果他還想收著說,我就又說了些狠話,他差點坐都坐不穩了,不過還是說了。”

“雖然我很好奇你怎麼嚇的,不過他說了什麼?”

“齊經理陰暗的手段郭總還是別知道的好~他說劉旻帶他見了一個領導,然後他才下了決心上賊船的。”

“哦,領導啊......”郭曲意味深長的念道。

齊海也跟著復讀了一遍:“領導啊。”

“先把注意力集中在劉旻身上吧,兄弟,我勸你一句,你現在還沒必要到那一步。”郭曲好歹也是家中有關係,行裡有背景的人,知道了這事牽連到更上級,也嚴肅了起來。

“哎,郭總放心,小齊心裡有B數,等回了營業部,還得看看能不能找找營業部的客戶或者三方機構的銷售,最好他們能提供證詞,這樣的話就可以徹底把劉旻錘死了。”

“你知道就好,我去睡會午覺,掛了啊,拜拜!”

“拜拜拜拜~”

掛了電話,齊海又陷入到沉思之中。

只有田凌志的證詞確實不夠,劉旻到時候只要咬死不承認,在沒實錘的情況下,行裡肯定會爭取保下她,到時候齊海反而可能因為“內鬥、出賣領導”之類的帽子一扣,再也別想在行裡混下去。

畢竟齊海有讀心術和真實之眼,可以知道真假,但行裡的領導做事那是要求證據嚴絲合縫,讓人無話可說,營業部主任本身就是網點主任裡最重要的那個,多次幹部考評都作為優秀幹部候選報送總行,隨便就處置的話,豈不是讓分行領導在總行那邊抽自己臉?

別說齊海,沒有實錘的話,郭曲也必定不會把他手上這份資料送去,一來這種調查本就是偷偷做的,嚴格來講不符程式,二來劉旻在外面欠了錢,行領導們當真就不知道?何必送過去自曝行徑,乃至自討苦吃,斷了郭曲的前途呢?

所以最後還是得落到最關鍵的證據上來,要麼是客戶親自指證,要麼就揪出劉旻和三方機構有經濟往來的鐵證。

看了看錶,齊海預計自己回到營業部還得一個多小時,屆時寶貴的一天又臨近尾聲了。

總行業務部檢查前,如果自己不能將這事搞定,那麼就再也沒機會了。

劉旻在檢查後必定會得到高度讚譽,這是無需質疑的,畢竟她提前準備了大把存款給田凌志衝業績,自己為了對抗田凌志又將業績拉了一大把,業績足夠亮眼的情況下,其他無關緊要的形象工作自會有分行部分幫忙做好。

到時候,在總行領導的高度讚譽下,只怕分行立刻就會開始準備她升任個人業務部經理的流程,便不會再讓任何醜聞影響此事的程序了——畢竟到時事關的就不是營業部的面子,而是整個千州市分行的臉面,哪怕強行壓,也得壓下去。

“哎,真是令人心煩。”齊海閉上眼睛,揉了揉太陽穴,只希望自己運氣能好點,碰上個敢站出來說話的客戶。

就在他準備將手機放回衣兜,看看窗外風景放鬆一下時,手機卻忽然響了。

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簡訊,點開是一張照片。

等齊海看清照片的內容時,他的雙眼由於驚訝而睜得滾圓,隨後又閃過一絲疑惑之色。

最後,他則因為喜悅而眯成了一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