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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燁和邊城的婚禮,是在年底舉行的。

地點是挪威的雪山小鎮。

白燁辭去了白氏集團副總的位置,在白氏集團做了一個首席顧問。公司有重要的事可以打擾他,去詢問他的意見,其餘的他一概不理。

他帶著邊城周遊世界,參加時裝週、珠寶展以及各項古董拍賣會。

他們定居在挪威,一年中春節等節日會回京城去白家老宅吃飯,也會和韓遇白安然他們聚一聚。

“過幾天就是大年三十,明天我們回京城。”白燁走在邊城身後,女孩正蹲在草地上菜小雛菊。

“嗯嗯嗯!安姐昨晚還問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呢,她家小草莓都兩歲啦,我看了照片,好可愛~”

邊城採了好多花,撥弄了幾下滿意地站起身。

白燁旋即一步走到女孩身後,將人扶著摟進自己懷裡,“說了起身的時候動作幅度小一點,別摔了。”

他接過她手裡的花,擁著人往前走。

“沒關係的,醫生說我身體很好,寶寶也很健康呀。”她抬頭望他,眉眼都是笑意。

懷孕後的邊城面板更加白嫩,就像個小孩子似的,每天他跟在她身後看著她玩鬧。

比以前還能鬧。

“我們回去的時候,給安姐還有青青的寶寶買點禮物吧?”她走在他懷裡,昂著腦袋。

“好。”

“說起買禮物了,一時之間竟然想不起該買什麼,他們也不缺貴重的物品。”邊城靈光一閃,“我把這一個月做的幾個中國結送給……”

“不行。”白燁一口否決了。

他低頭看她,溫軟的眸光落在她的臉上。她望著他,從他的眼睛裡她看見的是滿滿的自己。

前段時間白燁帶她去參加東方的一場展覽會,會上櫥櫃裡展出了許多精美的繩結。她當時喜歡得緊,於是他便用他的關係,讓那位設計師與她交流了兩天。

她學了一些皮毛,從展覽會回來後閒著無事就編制中國結。

第一個成品便是送給了他。

他說很漂亮,於是受到鼓舞的邊城又做了兩個,都送給他當禮物了。

“你好小氣哦。”她笑著打趣他,“怎麼說你是白瑜的二哥,青青和白瑜的兒子是你的親侄子呢,送個結繩都不肯。”

白燁本來就不大方,向來都是自私一心只為自己。

他將人摟在懷裡,圈在她腰間的那隻手還握著她的手,走路的過程中時不時捏一捏她圓潤的手指頭。

“腦袋抬起來。”他說。

邊城“嗯?”了一聲,抬起頭去看他。

眼前蓋下一片陰影,男人弓下身子捏著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瓣。像是在宣誓自己的佔有,他還在她的唇上咬了幾口。

邊城被他纏得沒辦法,只好推了推他,求饒:“好了我不拿你的,我再做幾個,做幾個小的,這樣做得快一些。”

“你就這麼喜歡我做的東西?”

“嗯。”他應了一聲。

“那幾日前你過生日我給你做了一個蛋糕,你怎麼還不吃?”

“不急。”

“不急?雖然放在保鮮櫃裡,多放兩天也會壞,再不吃就不能吃了。”

她記起第一次給他過生日的時候,她親手做了一個蛋糕。他捨不得吃,就那麼看著蛋糕好幾天。

於是,餿了。

邊城哭笑不得,“老公,你怎麼對我這麼好?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個人這麼疼我,我就應該早一點從福利院跑出來,就能早點遇見你了。”

邊城一番嬌糯的告白,白燁一個字沒聽進去,唯獨只注意到了“老公”二字。

邊城正回憶著他的好,打算再說些甜膩的話,轉過頭便對上白燁略沉的眸子。

每次他用這個眼神看著她,那麼半分鐘後她勢必就在他身下了。“……”

邊城撒開他的手就往前跑了,已經到了屋簷下,她旋即跑進院子裡。拉了一把正在澆花的顧安,“把門關了不許他進來……”

走在背後的白燁三步就到了邊城身後,將人單手抱了起來,就往屋子裡走。

“白燁你想幹什麼?放我下來白燁……白燁……”

“砰”的一聲二樓主臥的房門關上。

“再喊一句。”

“白、白燁?”

數分鐘後,邊城吸著鼻子,淚眼汪汪揪著男人的衣服,喊了一聲:“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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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城這一生最幸運的事,就是遇見了白燁。

她沒有入世就已經被這個男人捧在手心裡,寵成了一個小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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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她與白燁攜手走了一輩子,卻覺得時間還是不夠。

原來人的一生真的可以這麼短暫,睜眼比閉眼之間,就已經千城萬水,終了此生了。

她記得她白髮蒼蒼與他相依偎在門前看雪的場景,也記得她靠在他懷裡完全沉睡,他眼角滑淚依舊給她講完那個童話故事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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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京城的初雪來得比較早,才十一月底就紛紛揚揚灑落雪花。

“城城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我去前面的批發城買一些花夾子,元旦節的時候給福利院的小女孩子們發禮物。”

冰涼的絨花落在女孩的髮梢。

十歲的小女孩站在馬路邊上,穿著一套乳白色的棉襖套裝,披著一件厚重的白色披風。她比較畏寒,冬天也穿得多。

女孩手裡抱著一袋熱乎乎的板栗餅,是十分鐘前老院長給她買的。

定在路邊太久,過路的人不約而同地看向邊城。挺水靈的小孩兒,呆愣愣的蠻可愛,那雙天生長得無辜的眼睛就是那麼容易招人心疼。

“娃兒你迷路了嗎?”一個環衛工老奶奶走過來,輕輕地搖了搖邊城。

“應該是迷路了吧?”一對小夫妻也站在旁邊,熱心地說道。

“可能是跟著家長出來,不小心走丟了。”

混沌的意識中衝入嘈雜細碎的人聲,邊城晃神般眨了幾下眼睛。隨後偏過頭,木訥地掃了周圍一眼。

華清路,十字路口,十一月底的大雪,京城的高樓大廈,懷裡的板栗餅……

這是她十歲那年,第一次從福利院出來,跟著老院長一起上街採買。老院長待她極好,將他女兒的新衣服贈給她穿。

邊城猛地抬起頭看向十字路口頂上的LED顯示器,底下有一行紅色的字,顯示著時間:xx年十一月二十四號,下午兩點四十六分。

當年份的數字撞進她眼睛,邊城瞳孔一滯,抱著板栗餅的手也縮緊了許多。

“砰”的一聲,女孩懷中的板栗餅掉落。

她推開圍在身側的人群,拔腿就跑了。

她記得白燁二十歲這年冬天出了一場車禍,是姜晚檸與白陵策劃的。地點就是在華清路,時間也差不多到了。

華清路有四條路,該是哪一條?

他的車禍現場地點比較偏僻,人比較少。邊城在十字路口的分叉口,隨著自己的直覺選了一條人少的路,便朝著那邊跑去。

雪慢慢下大了,女孩的新靴子上沾了許多雪花。

她重生了,回到了十歲那年。這樣,便能早一點遇上白燁了。

往前跑著,女孩腳步忽然停住。余光中,浮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二十歲的白燁與三十歲的白燁不太一樣,二十歲的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冷,還沾著幾分世俗的煙火氣,沒那麼陰鬱。

上輩子與他在一起那麼久,單單只是一個身影,余光中的一瞥,邊城也認出了他。

她轉過頭,看向在迎風公園入口從車裡走出來的白燁。那輛白色的保時捷,很是熟悉。

原來,她十歲那年就見過他。

只是隔得遠。

她那時坐在公園花壇上等老院長,遠遠地看見一輛很不一樣的車子,與街上開的車都不一樣。隨後車裡走下一個人,她看不清五官,單單看身影,她覺得一定是一個很好看的哥哥。

但是隻看了幾眼,老院長就從批發城出來了,她便跑去找老院長。

“……”

白燁在與人通電話,想必是姜晚檸。

邊城正打算過馬路往他的方向走,便察覺到遠處一道“轟鳴”聲。在她看過去時,就看見一輛裝載貨物的卡車從遠處飛速開來。

直奔白燁所在的地方去。

她沒有絲毫的考慮,穿過無人無車的大馬路,彷彿用了全部力氣奔向他。

那轟鳴聲越來越大,那股衝勁兒似乎要將相隔幾米外的小女孩衝倒。邊城跑過去,猛地伸手推了一把白燁。

卡車將女孩的身子撞起,隨後衝入了防護道。

積了雪的地面,很快就被一片血跡沾染。那鮮血從女孩身下蔓延,滲入白雪中。

白燁穩住重心跑到她身旁時,目光落在這張沒見過卻又覺得有些熟悉的小臉上。她唇角有著淡笑,眼眶溼潤。

眼睛裡只有他的模樣。

那一刻他也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就像一根細針紮在他皮肉上,說不出有多疼,那細微的疼卻又在全身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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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

京城正值嚴冬,過幾天就是大年三十。

蘭園外的楓樹火紅一片,樹葉還未完全凋零。院子裡種著木蘭花,現下冬日也只有樹葉。

邊城傷得比較重,但恢復得好,現在已經可以走路了。

爬樓梯不行,於是白燁將她的房間安置在一樓的客房。

女孩坐在一樓樓梯口,一雙手撐在木質的樓梯上,望著二樓的方向。聽見吳管家的腳步聲,她頭也不轉皺著眉頭問:“吳叔,阿燁都工作四個小時了,怎麼還不下來?”

“先生最近比較忙,等會兒應該就下來與您一起吃午餐了。”

“他每天都很忙,我一週前醒了,看著他忙了一週。”

所以哪裡有與生俱來的財富和權勢?

只不過她上輩子遇見他的時候,他三十歲,過了最艱難那段打拼的日子。於是,她與他在一塊兒,他便有更多的時間陪她。

樓梯上傳來男人的腳步聲。

邊城抬頭看過去的時候,白燁剛好走到她身旁。他低頭看她,“怎麼坐在這裡?”

見他來,女孩便伸著胳膊想要他抱。

男人也彎下腰將人抱了起來。

“我走不上去,只好在這裡等你了。”

“以後有什麼事,可以讓吳叔上來叫我。”他抱著她往餐廳的方向走。

邊城搖搖頭,她一雙胳膊圈著他的脖子,枕著他的肩膀,“我不想打擾你工作,等你忙完了這十年,那時候我也二十歲了,我嫁給你,你天天陪我。”

他一向不相信人,尤其在被十年如一日待在他身邊的姜晚檸背叛後。

但卻格外對她放心。

也許是她替他擋了那場車禍,也許是她倒在雪地血泊中望著他的那個眼神,也許是她醒來後跟在他屁股後面一句一句阿燁地喊。

也說不出來是什麼原因。

他沒有戀童癖,也不收童養媳。卻真生出了,要將這個十歲的小丫頭養大,如她說的那樣,等她到了二十歲法定結婚年齡,就把人給要了。

“……”

“你怎麼不說話?阿燁?”沒聽見他的回覆,邊城湊到他耳畔,對著他耳朵吹了吹氣。

“你是覺得我現在長得不太好看嗎?”她皺了皺眼睛,“我現在五官還沒有張開,也還在初級發育階段。我保證,二十歲的時候肯定是漂亮的,也肯定發育……”

他是單手抱著她,於是另一隻空閒的手就在她唇上壓了一下,將她的話打斷。

“我聽到了。”

她將他摟緊了些,眉眼彎彎嬉笑著湊到他臉前,“那你答不答應?”

“沒見過你這樣趕上嫁人的。”他評論了一句。

邊城抿了抿唇,她自然知道他生性多疑,若不是她用命去救他,他也許不會留她在蘭園。

“我跟著我們院長來市區買東西,走在路邊一眼就看中你了。阿燁,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色迷心竅我就跟了你的車走了過去。”

“我也不知道當時怎麼那麼大勇氣去擋車,我心裡只是想著,這麼好看的哥哥撞了可惜了……”

說著,她的小手就撫上白燁的臉,還輕輕捏了捏。

走在兩人身後的吳管家倒吸了一口涼氣,剛從後院進來的顧安同樣定了定腳。直到發現白燁無情緒波動,他兩才舒了一口氣。

這小姑奶奶,躺了七八十天,醒了七天,就對先生動手動腳,實屬大膽。

先生不排斥,晚上還哄著她睡覺,也屬實奇怪。

“……所以,等我二十歲你娶我好不好?就當你報恩了,救命之恩以身相許。”

邊城賴在他懷裡撒嬌,“好不好?”

到了餐廳,吳管家將椅子拉開,白燁抱著人站在椅子前,她卻不肯下來。

“娶我吧?我又不貴,娶一送二呀。”她看著他的眼睛,笑著補充,用手勢比了一個2:“二,給你生兩個孩子。”

“噗!”吳管家沒忍住驚出了聲。

站在後方的顧安也低了低頭,不禁唇角溢位了點點笑。

白燁輕咳了兩聲,臉色依舊平淡。

但邊城近距離看到,他微微泛紅的耳廓。

“下來吃飯。”

邊城不下。

幾番過後,男人妥協道:“看你的表現。”

“好嘞!”邊城麻溜地從他身上下來,乖巧地坐在椅子上,拿著勺子就開始喝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