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言盯著錦司,指尖攥緊,話就抵在舌尖,目光迷茫哀切,帶了點無聲質問的意思,他道:“先前我曾見過娘娘的玉佩,與我的別無二致…我曾去打聽,此玉於世,攏共只有兩枚,所以想請問娘娘,此前可有去過馮羊村…”

他問完,自覺呼吸一窒,定定看著錦司,不敢漏了一絲一毫的細節。

錦司笑了一下,隨即明眸善睞地看著他。

她不作答,秦言便有點心慌,他道:“娘娘,還記得嗎?”

錦司走到秦言面前,兩人對視良久,錦司終於開口:“我記得的。”

秦言眼睛裡迸發出一絲微光,心內波濤洶湧,他本來還要再問,錦司卻緩緩伸手,輕柔摸了摸他的腦袋,目光如月般聖潔,斑駁地投落到秦言身上:“阿言都長這麼高了。”

一時波濤襲來,激盪在秦言眼中,他幾乎立刻紅了眼眶,同時微不可聞地嗚咽了一聲,隨即埋下頭,乖乖地接受錦司更多的愛撫。

錦司見他如此,輕輕嘆了口氣,將他的額髮順到耳背後:“傻孩子,哭什麼。”

秦言吸了吸鼻子,顯得委屈嬌憨,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侷促又無措。

錦司笑了聲,繼續說:“阿言現在好厲害,都是獨當一面的仙君了。”

“才沒有…”秦言終於悶聲悶氣地應了聲。

錦司揉了揉他紅紅的耳尖:“阿言的成長我都看在眼裡,阿言很好。”

“我…我不好!”秦言眼神閃躲地說了句。

錦司偏了偏頭:“哦?”

秦言心虛極了,他吞吞吐吐地說:“我對不起您…我不…我有時候很蠢,仙術很差…我還…我…”他越說越沒底氣,到最後壓根不敢看錦司,像蚊蚋一樣加了一句,“我還…喜歡男人…我給您丟臉了…”

錦司看他急成這樣,還道他要說個什麼,聽了之後不但冷靜,反而開解他:“你是說那個虛惘君是嗎?”

“恩…”秦言像做錯事一樣點了點頭。

“哈哈…”錦司笑了兩聲,悅耳極了,聽得秦言耳朵癢癢的。她把秦言的手拉起來握在手裡,“傻孩子,這有什麼,我問你,跟他在一起,你開心嗎?”

“我…”秦言眼神飄忽,最後還是點點頭:“開心。”

“我也覺得你同他一起時總是開心。”錦司拍了拍他的手背,“我看那位虛惘君果敢深情,對你是真心,有他在,你才會勇敢,無畏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阿言此生,能遇見這樣的人,我很替阿言開心。我希望我不在阿言身邊的時候,這位孟陽君能替我好好照顧阿言,把你交給他,我很放心。”

“那…那您不介意他和我都是男…”

“那是阿言自己的事情,阿言覺得他好,那他就是最好的。別人給不了的東西,只有他能給,是男是女,又有什麼重要。”

秦言聽了,耳尖更紅了,有點難為情地撓了撓後腦勺。

兩個人溫情了許久,直到錦司提醒:“好了阿言,現在你是男子漢了,不可再輕易地哭鼻子,出去之後好好生活,我就沒什麼牽掛了。”

聞言,秦言神色一變,趕緊道:“那以後我能來找您嗎!”

“蓮湖清靜,偶爾也需要熱鬧一下,你要來,最好帶著那位虛惘君一起。”

秦言笑了笑,臉蛋紅紅,乖乖點頭:“好。”

聶重在蓮湖外等了秦言許久,見他出來,全然不像去時沉悶,春風滿面,臉蛋上帶了些喜悅的薄紅,看得他心頭一動。

聶重自然而然地牽過他的手,柔聲問:“如何了?”

秦言眼睛裡盛著裝不下的欣喜,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聶重會意,將他攬到身前:“想來她對我們寄予厚望,此後我們得行事穩妥,叫她放心。”

秦言有些驚訝於聶重能夠料到錦司的心境,他看著聶重,想起方才娘娘所說,心頭起了一陣感慨。娘娘說得對,聶重待他真心,每每回頭,聶重都會站在他身後。他珍視感激聶重,卻不好意思言語,只悄悄地把頭靠過去,在他胸前蹭了蹭。

聶重為此微微一驚,隨即瞭然於心,順勢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吻。他問:“我是不是還清了?”

秦言抬眼:“什麼?”

“前世我有愧於你,費力很大力氣才再次追上。而後天劫兇猛,你替我生生擋去,我便始終覺得是我欠你多一些,上次歷劫,我發誓要還你,而今歷劫歸來,阿言,在你看來,我還清了麼,我而今,可有資格站在你身邊?”

秦言心頭一痛,如何沒還清,仔細說來,應該是,他從來也不欠自己的。

前世他愚昧誤解,歷劫間又情魂缺失,有愧元初玖一腔深情,再者朝陽拿劍刺過來的時候,也是聶重替他擋了致命一劍。

思至此,秦言心頭酸澀,他輕輕道:“你從來都很好,只是我醒悟得晚了些。我覺得是我不好,很多時候會犯蠢發脾氣。所以你能不放棄我,不計前嫌地追上來,我很高興…”

“阿言,別說傻話。是你願意給我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我很感激才對。阿言,我愛你,為了你,我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兩人依偎在一起,心頭各有思緒萬千。那些濃烈的情感盤旋著,圍繞在他們周圍,最後彙整合一道堅不可摧的力量,去捍衛他們的餘生。

“師父啊師父,怎麼還不回來,沉溺愛情,就把我全然忘了麼?”

正是溫情時,聽得弄生千里傳召悶悶一聲。

原本曖昧的氛圍被這一聲打破,兩人不尷不尬地回過神。秦言咳了一聲:“咳,弄生在牢騷了,回家吧。”

“好,我們回家。”

聶重應一聲,攜手秦言,相視一笑,同行於雲霧中。

天光明媚,清風徐徐,兩人並肩而立,任憑往後有多少險阻艱難,也再不能將其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