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葷的小孩怎麼能忍受頓頓白粥的大刑伺候呢。

“不、行、哦。”廿渡一字一頓地搖頭,沒看見他逐漸吃癟的臉色,“你等我吹一晚上的風,我怎麼能讓你生病受苦呢。”

易生忽然展開一個笑容。

“好啊。”

“站起來吧。”廿渡張望留戀一下自己真金白銀買來的星空。

現實里根本看不見的天然奢侈品,,如同百萬年凝成的琥珀。

“你的眼睛,一直都是琥珀色的嗎?”廿渡低下頭,看著身高到她肩膀的少年亮晶晶剔透的瞳孔,“很剔透。”

剔透的跟星星似的。

“難道還能後天染上色嗎。”

這語氣……

“澳大利亞有一種瞳孔染色,也有改變染色體瞳孔色素的科技了。”

“……”易生咬唇。

他不知道。

一個被隔離在外的人,脫離了群居社會的聯絡、斷絕與人的接觸。

這種無知愚昧的粘稠噁心包裹著他,像是被置入㝅中一樣,一隻悲哀可笑的井底之蛙。

“所以說,你一出生就是琥珀色的眼睛?”廿渡看出他情緒有點低落,甚至乎有點憤慨。

“嗯。”

記憶裡的家人跟他說,他一出生就有著被天使親吻過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夜之女神赫利姆法克西親吻過一樣。很多人都專門來逗他的眼睛和臉蛋,一出生,便是上天的寵兒,人販子心目中的理想品。

“很漂亮。”廿渡由衷地說一句,死死貪戀她也想擁有的瞳孔色素。

“我知道。”小哭包下巴微微抬起,擺出一絲我不在乎的高傲樣子。

“姐姐。”

“嗯?”

“我腰後面的土拍不了。”他睜著廿渡羨慕的瞳孔,一臉為難的把細小的長腰給她看,“你看看。”

“嗯,你把衣服脫下來不就好了。”廿渡看了眼他的腰,寬鬆衣物之下能看見緊繃消瘦的肌理,雖然大部分都是她的想象,“不然我碰了你,你又要炸毛了。”

“……”易生呆滯一下,“我有炸過毛嗎?”

他沒有毛啊,也不會油炸。

“……”廿渡感覺自己就是在培育一個純情男主人公,有點徐徐善誘的意味,“我怕你生氣。”

“姐姐怕我生氣?”

“對。”不然好感度會折磨我的,畢竟還要萬眾女人來瞻仰贍養你老。

“嗯。”易生嘴角悄悄上揚,儘量不讓她發現。

起風了。

春天的風就是迷路在森野裡偶爾碰見的小熊。

“回去吧。”廿渡走在易生前頭,“別給我生病。”

“好的姐姐。”易生年紀小,但步子邁的大,很快就跟廿渡齊頭走著。

一起走進滿是盲目溫暖的小屋。

“姐姐。”易生難得說這多話,還一口一個姐姐。

“說。”對廿渡來說,那就是禍害開始降臨人間。

也不想想剛開始見面他的陰陽怪氣。

那才是本體。

“我頭有點暈。”易生神色平靜開口,摸著自己的喉嚨捏了捏,“喉嚨有點刮。”

廿渡皺眉,但看不見他的聲音,只能根據聲音判斷他在的方向,“可能真的感冒了,你有沒有體溫計?”

“沒有。”

“那你自己摸自己額頭。”

“我沒生過病,我不知道怎麼摸。”易生語調有點小為難,又乖巧。

像是自願被宰割的小白兔一樣。

“你過來吧,我看不見你。”廿渡嘆一口氣,這孩子都不知道是讓人省心還是不省心。

【好感度:36】

易生的棉質拖鞋在地毯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倒像只小老鼠爬動著。

怕她不知道他在哪,他扯了扯她的衣袖,手指有點微顫,“我過來了。”

廿渡被他的小動作惹得母愛氾濫,只是理智在叫囂,“你回去睡一覺,捂著被子悶汗就好了。”

捏著衣料的手沒有放開,聲音蠱惑又迷惑,“不是摸額頭嗎?”

他都送上門了。

“摸了你肯定會抗拒吧,”

“不會。”小哭包聲音篤定,像是一個小大人承諾某件事情。

廿渡嘆氣,一手握著他的肩,一手隔空探測他的鼻息來確認他額頭的位置,感受到他全身繃緊就輕輕放開他退開一步,“看吧。”

她看不見小哭包的神情。

易生微微低著頭顱,也不說話。

手指緊緊被攥緊。

“你去躺著吧,”廿渡看他不說話,以為他重蹈覆轍還在抗拒,“我不碰你了,你別怕。”

“嗯。”他嗓音低迷。

聽這鼻音,好像真的有點感冒了。

廿渡聽著他上樓的聲音,就劃開介面換回來一碗粥。

她學聰明瞭,不用自己抹黑切肉,自己抹黑熬粥,直接換回來一碗粥。

“吃粥。”廿渡走到他房間門口,發現他房門敞開。

他之前不都是房門緊閉的嗎。

“嗯,”易生聞了聞暖和的空氣,“白粥嗎。”

“你想喝白粥啊?”廿渡揶揄他。

“……”不想。

“我不知道呢,你先喝牛肉粥將就一下吧?”她把將就兩字說的很重。

“沒關係。”易生知道廿渡給他挽回面子,“但是姐姐,碗太燙了,我怕我捧不住。”

“……”

“那我捧著,你自己舀來吃。”廿渡無奈地說著,摸索著在床邊微微彎腰,“快吃,別涼著。”

“你怎麼不坐著?”

“我坐著你肯定又會炸毛。”她碰過的東西他都不會碰,這是他不成文的規矩。

“那邊有椅子。”易生清清喉嚨,拿起床頭的水杯喝一口水。

廿渡將牛肉粥放在他面前,“你又不是吃一個晚上,你吃完洗個澡我就去休息了,我還有工作的。”

某個一整天無所事事的男生默默吃粥沒有說話。

他也想跟外面的世界接上軌,跟她靠近一點。

會不會離開這裡,那些女人就不會找上他。但是她可能會離開吧。

荊棘與玫瑰相伴而生。

“你的工作是什麼?”易生剛剛問出話,廿渡就拿起震動的手機。

“你好。”

她看起來好像真的很忙。

“你看一下你作品下面的評論然後再給我私信聯絡吧。”對方似乎知道她不知道什麼狀況一樣,語氣是標椎的工作語調。

“好。”廿渡雲裡霧裡的,看著別結束通話的電話。

白霧一樣的光芒照亮她迷茫的臉,“怎麼了?”

她給的牛肉粥溫暖他的腸胃,喉管處也溫溫熱熱的,滑嫩的牛肉是他七年過來久違的唇色間的美好。

“工作上好像出問題了。”廿渡咬唇,而且聽主編的口氣問題似乎出在她身上。

事業線的坑。

“那你去忙吧。”小哭包話語裡都是懂事和遺憾。

怎麼那麼像欲擒故縱……

“我吃完了。”沒等廿渡開口,易生放下變得溫熱的勺子,“很好吃。”

味道剛剛好,不鹹不淡還很鮮美。

她似乎什麼都能變出來,畢竟這麼新鮮的牛肉她不可能一時間拿出來,更何況熬粥要很長時間。

“嗯,你洗澡之後就上床睡覺吧。”

“姐姐有感冒藥嗎?”易生冷不丁問一句。

“現在還不確定你有沒有感冒啊,你有點頭暈的話還要觀察一下。”萬一發燒她就有的忙了,說不定好感度還會又直線下滑。

“我覺得有。”

“小傢伙,”廿渡將空空如也的碗拿走,扭了扭因為長時間彎折而有點痠疼的腰身,“去洗澡吧,洗澡水可以熱一點,然後睡覺悶汗。”

“但我暈乎乎的。”易生唇瓣像是攪在一起,有點模糊不清。

“很暈?”廿渡暫時放下當務之急的工作,先是照顧這一個小可憐。

“嗯,剛剛吃粥還不覺得,現在覺得很暈。”易生順勢搖晃一下,倚靠在床頭,有氣無力的。

廿渡也顧不得什麼見鬼一樣的不成文規矩,一隻手摸上去,微微用力按了幾下。

“沒燒。”廿渡鬆一口氣,又警惕起來,“你別洗澡了,免得受涼,睡一覺明天洗吧。”

手機提示音響了一下。

“姐姐先去忙吧。”易生看了眼那不識時務的手機,眼底多了點陰翳。

“躺下吧,我拿點藥給你。”

“那姐姐小心一點,不要在樓梯摔了,這次我救不了你的。”易生縮排被子裡,乖巧地躺好。

“……”

易生聽見輕聲的關門聲,慢慢地閉上眼睛,笑意蔓延在嘴角,像是吃到糖畫的小孩。

姐姐真的很好騙。

一點也沒有大人應該有的樣子。

那一點暖和從胃蔓延至全身,連平時冰冰涼涼的手腳也慢慢回溫。

“睡著了嗎?”廿渡拿著一盒沖劑和手提電腦出現在他床邊,她坐在椅子上,“喝一包沖劑就睡覺吧。”

“姐姐看著我睡吧。”

“熱水在哪?”某人完全沒有在聽,拆開盒子。

“……一樓廚房有個保溫壺。”

話落,廿渡火急火燎地走了,易生能依稀看見她在樓梯間開啟了手電筒,因為她照亮了一方。

很快,廿渡抱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玻璃杯上來,氣稍微有點喘。

燙手的玻璃杯讓廿渡不得不把它放在床頭,將手指捏住自己的耳垂。

“好燙。”她下意識低呼。

易生盯著黑暗中的她,不說話。

“等這個涼了你就喝。”廿渡無力地指了指那杯沖劑,坐到位置上。

“姐姐看著我睡吧。”易生又說一遍。

“你不會覺得有人盯著你睡不著的嗎。”廿渡知道有人盯著她睡覺她一定睡不著,還容易自己嚇自己。

“你看我睡覺總好過別的人看我睡覺。”

廿渡在黑暗裡點點頭,半晌才反應過來他看不見,“可以,你睡吧。”

易生啞笑,扯著被子躺下,扎進羽毛鬆軟的枕頭。

椅子那邊,淡淡的光芒籠罩著成年少女,少女長腿交疊夾起手提電腦,有點蹙眉與嚴肅地看著光源那個地方。

手指輕輕敲打著鍵盤,直到一會後,才消停下來,“吵到你了嗎。”

她說話聲音很輕。

“沒有,只是太早了,有點睡不著。”

“那你聽音樂嗎?”廿渡開啟音樂軟體,調整一下手提電腦的位置。

“嗯。”

“搖籃曲?”廿渡作死地問一句,一字一句地講出來,“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易生小臉有點黑。

但似乎礙於什麼東西,沒發作。

“聽過死神與少女嗎。”廿渡摁下播放鍵,“這是交響樂。”

“姐姐喜歡交響樂嗎。”易生平躺著,望著天花板,不再看她淡淡蒼白的臉蛋。

“我喜歡這個名字。”

死神與少女。

“我喜歡頹廢黑喪的。”廿渡難得好好跟他說這些這麼深層次的問題,因為很多人不是很理解她的口味,特別是老一輩的。

易生眼眸平靜,只是餘光看她一眼。

喜好口味這些事,每個人都不一樣。

但他想和她一樣。

“你喜歡聽什麼,兒歌?”

“我……”易生仔細想了想,自己聽的歌確實停留在兒歌的歌單,言語凝噎在嘴邊。

“我給你找個兒童歌單吧。”看著易生不說話,廿渡有點心領神會,“洗腦又催眠,能讓你哼上一整天。”

手提電腦的光能讓她依稀看見易生平躺的身影,乖巧又有點拘謹。

還是會有點不習慣吧。

“不用,姐姐聽你喜歡的。”

“好。”廿渡調低了聲音音量,讓音樂聽起來變成夜的低喃。

病人為大,雖然之前也以他為先。

易生原本清醒的頭顱因為她的感冒藥沖劑變得有點昏昏欲睡,有點掙扎悄悄擰巴了自己一下,“姐姐看著我睡。”

他有點害怕睡著,卻又想入睡。

“放心,不會有其他女人過來的,見一個滅一個。”廿渡敲打鍵盤,一心二用,將聲音放低不去驚擾他攀爬在眼角的睡蟲。

“我……”他有點氣短,剩下的話只能憋在心裡。

廿渡看他略帶疲憊睡意的聲音,沒有跟他搭話。只剩下錯落的敲打聲,還有漸漸綿長的呼吸聲。像是給長夜蓋上一張空調被,涼絲絲的外頭被子全是清新綿軟的氣息。

廿渡看他一眼,悄悄走過去給他拉上被角,將被子的邊緣塞好,以免漏風來給他悶汗。

這七年也沒有好好地放鬆聽過歌吧……

“晚安。”一個很早的晚安,闖進了希臘黑夜女神紐克斯的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