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挺順利的,直到三月中旬也沒有多少雨天。路過一片山丘的時候,馬車繞著山腳下的大路慢慢的走,偶然發現山谷裡的清泉流響,還有一大片桃花林,粉粉嫩嫩十分好看。

肖澄嫣看到以後,非要下車去玩,百里卿塵看天氣不錯,想著大不了午飯就在這裡吃了,隨她去了。劉叔把馬車儘可能的趕到樹林裡,栓了馬,捋起衣服去叉魚。“劉叔,我帶的有魚竿啊。”肖澄嫣看劉叔叉魚,笑著喊,劉叔卻說這樣別有一番風味,讓他們儘管玩。

百里卿塵折了一枝桃花,肖澄嫣笑著接過,低頭找了一朵草叢裡開的粉色小野花,摘了,讓百里卿塵給她別在髮間。百里卿塵低頭給她弄著,肖澄嫣這兩年也長高了點,卻是追不上男孩子的,百里卿塵現在已比她高了半頭。

花帶好,肖澄嫣拿著桃花,在林子裡瘋跑,百里卿塵在後面緊緊跟著,樹林裡雜草叢生,蛇蟲鼠蟻多,怕她傷者。肖澄嫣有恃無恐的撒歡,一腳沒抬起來,被幾株藤草絆住了,百里卿塵就在後面,立馬伸手拉她。肖澄嫣也丟了花,順著他的力,往他身上倒,卻用力過猛,把他推倒了。百里卿塵一個旋轉化了力,左手撐住在了草地上,差一點,就壓在肖澄嫣身上了。肖澄嫣小臉通紅,呼吸急促的看著他,四目相對,百里卿塵也紅了臉。

“沒傷到你吧?”百里卿塵儘快起身,把肖澄嫣拉了起來,肖澄嫣搖搖頭,撿起掉在一邊的桃花,跑到泉邊去了。剛才離得那麼近,近的她好想再近一點。劉叔回頭看到肖澄嫣,又看看百里卿塵,笑著讓百里卿塵生火,他要做烤魚。百里卿塵馬上去了。

魚很美味,就是有點多刺,肖澄嫣吃著吃著快沒了耐心,百里卿塵把手裡的遞給她,他用銀針慢慢剔了刺的,不過才剔一半,怕肖澄嫣倔脾氣上來不願意吃了,肖澄嫣不管,直接接過去,邊吃邊低頭笑。一會兒這一半吃完了,後面一半還是有刺的,抬頭看到百里卿塵又遞過來一條跟她換,把她吃了一半的,給吃了。

劉叔也是邊吃邊微笑,看樣子百里卿塵並不是對肖澄嫣沒有感情的。吃飽喝足,又繼續上路。

四月份以後,雨水越來越多了,他們也沒有要緊的事,就走走停停,一路看風景。只是雨天多了,肖澄嫣感覺自己快發黴了。百里卿塵比兩年前話少了,肖澄嫣就纏著劉叔講奇人異事,直到劉叔都讓她鬧困了。

“劉叔比我們累,讓他休息吧。”百里卿塵說,肖澄嫣嘟著嘴離開劉叔的房間,百里卿塵出來關上了門,看肖澄嫣站在自己房間門口不進去,過去看看。

“那你給我講講你小時候的事唄。”肖澄嫣拉著百里卿塵的手說,百里卿塵笑著說小時候都是調皮的事,沒什麼好說的,肖澄嫣不樂意了,“你小時候調皮,為什麼現在越來越沉默寡言了?是少年老成的樣子嗎?”

“好了,給你講。”百里卿塵無奈一笑,隨肖澄嫣進了她的房間,肖澄嫣關上門,雙手支著下巴,等著他說。百里卿塵差不多把他到城主府,又參軍的事情全講了,肖澄嫣被他逗得捧腹大笑,百里卿塵看夜深了,讓她趕快睡覺。

“打雷閃電的,你再陪我一會兒。”肖澄嫣可憐兮兮的看著他,她雖然聽了他的過去,但是一點不開心,她努力的笑,卻還是羨慕江月,說起來江月和百里卿塵才是青梅竹馬,得到了他最好的保護和他最多的關心。雷電交加,百里卿塵要去關上窗,肖澄嫣還是不願意。

“我的哥哥們都是庶出,沒有什麼大本事,爹爹也不怎麼喜歡他們,他們也從來不主動找我,從小到大我都在那高牆裡,做點壞事的時候,爹爹會馬上來,但是他又捨不得責罰我,就給我講故事講道理,道理我都知道,我只是覺得我需要他陪陪我。”肖澄嫣的母親,在她一歲多的時候病逝了,肖猛對她百般疼愛,怕她有一點閃失。

百里卿塵看著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肖澄嫣又低頭說:“我現在覺得很羨慕淑妃,小時候有你的保護,長大了有君王。”肖澄嫣還想問,他們之間僅僅是兄妹之情嗎?但是這種話,不能問。

“從今以後,你有我啊。”百里卿塵手一用力,把肖澄嫣攬入懷中。他需要給這個女孩一個交代,她很好,他也可以保護她一輩子。肖澄嫣哭了,她慶幸自己剛才沒有口不擇言,他願意就好。

六月份,他們到了被破月族侵佔的城池,這裡時不時發生點小騷亂。國公府的馬車有點顯眼,來這裡之前劉叔就在驛站換了普通馬車。三人變得很警惕,破月族的人並不很多,只是他們會巫術,控制起這個被佔領的城池來,還是不困難的。

肖澄嫣手指掀起車簾一角,看著外面,她看到街上,幾個平民百姓被兩個破月族的人欺負,不知道為的什麼事,破月族的人把一個小盒子開啟,放在地上,那幾個百姓突然變得很痛苦的在地上打滾,肖澄嫣看不下去,卻被百里卿塵按下了。

“先不要打草驚蛇。”百里卿塵輕聲說,肖澄嫣努努嘴,點點頭。劉叔找到一個客棧,三人收拾好東西進去了,這裡客棧的氣氛,也有些怪怪的。不過整個城池都變成了這樣,一個客棧如此,也不顯得另類了。

食物,百里卿塵偷偷用試毒針都試了,有不明原料的菜,一口不吃。房間裡也都翻了一遍,沒有異樣。不過晚上的時候,客棧裡開始更不一樣了,樓下有些吵鬧,百里卿塵和劉叔都是和衣而睡的,聽到聲音都起來在門內看。

來了兩個破月族的男人,在一間間的檢視客房,被敲了門開門的人,都有點不正常的樣子,主動把財物都給了那兩個男人。那兩人越來越近,百里卿塵怕肖澄嫣出意外,開啟門露一條縫,拿出來幾顆珍珠扔到走廊另一邊,那兩人看是珍珠,跑過去撿。百里卿塵趁機迅速的開門關門,躡手躡腳的跑到對面的房間,肖澄嫣也醒了,就拿著匕首躲在門口。

房間裡黑黢黢的,看到有人進來,肖澄嫣嚇得不輕,百里卿塵一把握住她的手,輕聲說:“是我,外面危險,你先去裡面。”肖澄嫣點點頭,摸索著到床邊去了,百里卿塵也過來脫下衣服,月色淡如水,不過百里卿塵夜視能力很好,他抬手把旁邊肖澄嫣的衣服扯得亂七八糟,肖澄嫣紅著臉,不敢發出聲音,那邊已經響起敲門聲,還有細微的銀鈴聲。百里卿塵起來走過去,裝作目光呆滯的樣子,把荷包拿了出去,那倆人中,有一個人又搖了鈴,百里卿塵關了門。

接著兩人敲了對面房門,百里卿塵仔細聽著,他們開了門,過了一會兒又安靜了,肖澄嫣房門又被敲了。看樣子他們知道這裡總共住了多少人,哪些房間有人。“得罪了。”百里卿塵輕聲說,肖澄嫣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已經被他裹到床上,百里卿塵狡黠一笑,右手抓了一下肖澄嫣腰窩,肖澄嫣是個怕癢的,咯咯笑起來。

門被關上了,接著是後面的門被敲響。劉叔是看著百里卿塵進的肖澄嫣房間,他像百里卿塵那樣,也交了荷包,看樣子這兩個人只是來收錢的。客棧裡安靜了,肖澄嫣也笑的睡不著了。

百里卿塵坐在床邊,肖澄嫣靜靜躺著。“嫣兒,回去之後,我會去國公府提親的。”百里卿塵此刻特別認真的說。肖澄嫣輕聲嗯了一聲,百里卿塵起身要走,卻被肖澄嫣拽住了衣角。劉叔現在肯定沒睡,百里卿塵就這樣出去,肖澄嫣不知道自己的臉往哪兒擱。百里卿塵握住她的手,很熱,他自己也一樣。

“我……”肖澄嫣此時半起身,月光灑在她身上,百里卿塵喉結輕輕動了動,肖澄嫣已經抱住了他。“不要走好不好?”肖澄嫣聲音柔軟,像春風拂面。

醒來已是豔陽高照,百里卿塵睜眼看著帳頂,肖澄嫣還睡在他懷裡。他輕輕起身,一邊揉太陽穴,昨晚還是有地方疏忽了。

百里卿塵穿衣服穿到一半,肖澄嫣也醒了,安靜的看著他。

“醒了。”百里卿塵俯身在床邊,肖澄嫣紅著臉點點頭,百里卿塵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右手輕輕撫著她的頭髮,讓她先睡著,他去外面看看情況。

出門看到劉叔,百里卿塵還未開口,劉叔就笑著說:“等下飯菜都會送到小姐房裡。”百里卿塵點點頭,說:“劉叔,我先去擬封信給國公。”劉叔一臉欣慰的笑,讓他去了,這邊兩個丫頭端著飯菜進來了。肖澄嫣已經起來了,出來看到劉叔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小姐長大了,將軍也放心了。”過了一會兒,劉叔過來笑著說,對肖澄嫣他是長輩,但是他一如既往的喚肖猛為將軍。肖澄嫣嫣然一笑,點點頭,靜靜坐著等百里卿塵回來吃飯,本來要劉叔一起,劉叔說已經吃過了。

“嫣兒,我已經修書國公府,我們入秋就回去,我娶你。”百里卿塵回來以後,附耳告訴她,肖澄嫣被他認真的態度所感動,眼睛都溼潤了。

住了幾天,那兩個人沒有再來他們這客棧,百里卿塵發現這裡的人,都被下了巫蠱,破月族的人用這個控制南黎百姓,聚斂錢財。是時候離開這裡了,再看看別的地方。三人上午的時候出發了,去這座城最繁華的地方落腳。

現在只是發現破月族人用蠱蟲控制人,以銀鈴發號施令,幾個月就幾乎掌控了一座城池,若是破月族不滿足,後果不堪設想,所以他們要充分了解巫蠱術。

七月份,三人發現,有些蠱蟲壽命很短,破月族的人在不斷重新下蠱,這段時間他們已經瞭解到,蠱蟲有很多種,壽命有長短,但是多多少少都需要以養蠱人的血為食。破月族人並不多,面積也不大,最多有南黎兩個城池的地盤,人數只有一座普通城池的百姓數量,要大規模養蠱蟲,顯然是不可能的。所以破月族從來沒有發動過大規模的戰爭。

但是破月族人人都養蠱蟲,要戰,就需要趕盡殺絕。這看起來很殘忍,但是百里卿塵已經不是會因為這些傷感的人了,如果可以犧牲少數人的性命,保護多數人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的去做。七月中旬的時候,劉叔出去買物資,偶然發現了一個破月族的貴族,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長得純美無害,帶著兩個侍女。劉叔尾隨她們到了城主府,城主府裡很安靜,安靜的不正常。

少女帶著侍女去了城主府後院,那裡有一個很大的竹林,林子裡有一個巨石碑,石碑前面,是以前修的地宮入口。劉叔一路跟著,看她們沒有發現,但是那地宮他是進不去了,只好先回去,找百里卿塵仔細商量。回去的路上,劉叔也仔細回想,他所知道的,破月族裡差不多年齡的貴族少女,會是誰。

破月族的長老有十個,都是年過古稀,基本上常年閉關不出,王族人丁並不興旺,只有一個王子,公主最少有六個,年齡從襁褓中到二十多歲都有。十五六歲的少女,應該就是破月王的三女兒,千寧。她是破月族王族裡資質最好的一個,看樣子這件事很棘手。

“公主,他已經回去了。”一個侍女到地宮裡面說,她剛才一直在地宮門口等著,劉叔離開,她就進來了。

“看來,我們的獵物等不及了。”千寧看著自己的指甲說,從百里卿塵他們踏入這座城以後,她就派人盯著了,終於他們要自投羅網。百里卿塵的出身,千寧已經瞭解的清清楚楚,從他斬殺第一頭冰狼開始,千寧就打定主意,不能放過他。別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百里卿塵不是人類。她的巫蠱術了得,因為她是半妖,她的母親是冰狼族的小公主。

冰狼王族都修得了人形,當初母親跟父親私奔的時候,冰狼王又恨又捨不得,就偽造了戰場,對外宣稱自己的小女兒在修煉的時候,走火入魔,喪生了。千寧出生的時候,母親害怕她被當作異類處死,和破月王合力封印了她的妖力,為了讓她像個人類一樣,她的母親葬送了性命,她的父親痛失所愛,這是她和父親共同的秘密。

但是這樣會使千寧的壽命縮短,封印妖力是禁術,每個月的月圓之夜,千寧都要承受裂膚刮骨之痛。破月王在一本古舊的書裡找到了,為千寧續命的方法,需要一個真正的妖的內丹,十幾年前的能量波動,破月王垂涎了很久。雖然他知道那個地方,但是古書記載是仙魔大戰的戰場附近,很危險,卻從未停止尋找。

曾經破月王這邊派去的人,多次尋找無果,隨著年齡的增長,千寧的痛苦也越來越嚴重,破月王百般無法的時候,慕容羨突然出現在弘業城。一個邊陲小城,有什麼讓慕容羨那麼上心的,慕容羨不是一個貪圖美色的人,江月不是理由。那就是慕容羨發現了什麼別人不知道的秘密,破月王也因此盯上了百里卿塵。不過現在百里卿塵出現在這裡,也是造化使然。不管真假,破月王和千寧都要一試。

劉叔回去後,把事情詳細說了,百里卿塵要自己去,肖澄嫣不同意,又怕自己變成拖累。劉叔的意思是他們兩個人去,百里卿塵不放心肖澄嫣的安全。三人商量了很久,最後決定還是一起去。

準備了兩天,三人夜行而去。這兩天千寧哪裡都沒去,就在那裡等著,也沒有佈置埋伏。三更天的時候,她等到了。城主府裡都是中了蠱的人,晚上死氣沉沉的,因為千寧喜歡安靜。前幾日她剛經歷了裂膚之痛,她想下個月,終於不用再體驗那痛苦了。

她放了一隻蠱蟲在外面,自己閉目打坐。此刻百里卿塵三人已經到了竹林,劉叔在前面引路,很輕鬆找到了巨石碑。百里卿塵環顧四周,感覺這一切有點過分容易了,但是地宮入口就在眼前,退了,就什麼也不知道。劉叔在那裡摸索,那天他看不清千寧她們怎麼開啟的,只知道機關就在石碑上。百里卿塵也幫他找,雕貔貅的巨石碑,刻了很長的碑文,百里卿塵手掌摸到兩個字的時候,地宮入口開啟了,百里卿塵夜視能力好很多,他看到那兩個字是莫忘。

下石階的時候,劉叔在前面,百里卿塵牽著肖澄嫣,石階有七十二階,接著是長長的石道,四面都是石雕雲紋,腳下走著並不平穩。走著走著,出現了六間石室,每個門口都有兩盞長明燈,劉叔回頭看看百里卿塵,肖澄嫣看到地上一個黑色蟲子在急匆匆的跑,然後指給兩人看,劉叔也沒有見過蠱蟲,但是看著這蟲子長得奇怪,示意跟著它走。

小蟲子直直的跑,並沒有去任何一個石室。地宮很大,外面照明都是長明燈,到裡面長明燈越來越稀疏,直到一個大石室,照明的是六夜明珠。百里卿塵抬頭看看那些夜明珠,想起他出生的山洞,現在他心裡感覺越來越不舒服,又說不出具體難受在哪兒。

小蟲子不見了,劉叔肖澄嫣也打量著石室,沒有多餘的佈置,一個石桌,幾個石凳,最裡面是一個玉製的蓮花椅。石室四壁還是浮雕,雕刻的是花草和人,那些人的服飾與南黎不同,是破月族的少女。

三人走到蓮花椅那裡,還是沒有更多發現。突然蓮花椅後面的一塊石壁轉動了,裡面走出來一個少女,是千寧。她巧笑嫣然,眼睛直直盯著百里卿塵,肖澄嫣下意識的挽住百里卿塵的左臂,看著千寧。劉叔乾脆拔了腰裡的短刀,對著千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