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韓舜華服侍徐老夫人用過早飯,已經是辰正時分,回到東廂房,薛瑾瑜已經梳洗完畢,坐在炕上抱著嚴懷瑾送的盒子看,看見韓舜華回來,十分開心,:“小姨母回來了,可以開飯嘍!“守在一旁的薛餘氏馬上將炕桌擺好,溫在爐子上的飯菜頃刻間就擺上了桌。除了跟徐老夫人同樣的肉包,燒餅了,雞絲粥,杏仁茶,醃菜之外,還有一碟臘味,薛餘氏一面安放碗箸,一面說道:“這燻狍子肉是昨天嚴公子讓人送過來的,說是給姑娘補補,我想著老夫人只喜歡新鮮的肉食,就沒送過去。“

“嗯。“韓舜華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只顧盯著薛瑾瑜吃飯,怕她挑食,將杏仁茶挪開,盛了半碗雞絲粥給她,薛瑾瑜失望的談了口氣,還是乖乖喝粥吃肉包。韓舜華看了,微微笑了一下,本來徐老夫人想法就多,如果讓她知道嚴懷瑾送了禮物和臘味給薛瑾瑜,還不知道要胡思亂想些什麼,這些事瞞著她倒好一些。

吃完了飯,摟著挺著圓鼓鼓小肚皮,心滿意足的薛瑾瑜,韓舜華陪她一起驗看盒子裡的東西,除了七巧板,九連環,玲瓏球等小孩子喜歡的玩具之外,竟然還有一包杏仁糖,還附了一個紙條,用一手極工整秀雅的館閣體寫著:“每天只許吃三顆!“

薛瑾瑜垂涎三尺的,看著韓舜華命令薛餘氏拿走了那包杏仁糖,還吩咐道:“過一個時辰再拿給她吃,一天不許超過三顆。吃完了,給她沏杯釅茶漱口。“韓舜華回過頭,看見薛瑾瑜垂頭耷腦,有一下沒一下的扯著九連環,好笑的將她拉進懷裡:“你才吃完飯,不好現在就吃甜食,再說,糖吃多了要壞牙的,小姨母是為了你好!“

薛瑾瑜悶悶的道:“我知道小姨母對我最好了。“

“你知道呀,“韓舜華拍了拍她,“那你能告訴小姨母,昨天嚴公子都跟你說什麼了嗎?“

薛瑾瑜心道:“來了!“大周建國百年,除了皇子奪嫡引發內亂,其他時間還算國泰民安,飽暖思**導致世風日下,**戀童都是權貴們公開的秘密,小姨母要是不擔心,才奇怪呢。“他呀,也沒說什麼,“薛瑾瑜眯著眼,小小打了個呵欠,飯飽時困餓發呆,不飽不餓精神來,古人誠不欺我。“就是跟小姨爹一樣,說京城壞人很多,讓我不許亂跑,不許吃不認識的人給的東西。“還有就是夢的事情誰都不可以告訴,當然除了嚴懷瑾之外,“不然會被大馬猴給抓走,我就再也見不到小姨母和小姨爹了!“

“就這些?還有嗎?“自家小外甥女自然是千好萬好,人見人愛的,可是人心隔肚皮,衣冠禽獸,說的可不是平民百姓。

“沒了。“薛瑾瑜老實道。

“那這些話,你一定要記住,要是再亂跑,亂吃東西,讓我知道了,一定會打你屁股的,知不知道?“看來嚴家家風嚴謹果然是名不虛傳的,可是一次遇到好人是好運氣,可未必此次都有這麼好的運氣,薛瑾瑜是這世上,自己唯一的血脈之親,萬一出了什麼差池,上哪裡去找大羅神仙呢?

“我記住了。“薛瑾瑜滾在韓舜華懷裡,她並不是真的不知世事的稚童,上次冒險,是因為肯定那是鳳璋,而且那寺院院牆堅固,香客又少,兩個客院距離又近,基本可以肯定是不會有危險情況出現的,至於這京城,薛瑾瑜不自覺抖了一下身體,雖然曾經的不幸大半都是發生在這裡,可這次,她是有人保護的,而不是隨時會被當作誘餌利用,隨時可以拋棄的。而且她也會時時小心,不會讓自己或者親人,再度重蹈覆轍。

吃過午飯,香香的的睡了個午覺,薛瑾瑜剛剛睜眼,就看見炕梢堆了半鋪炕的東西,還以為是做夢,呆愣了半晌,直到滿臉鬍子的徐生樸聽說她醒來,急衝衝的跑來看她,才明白這是他送來的。

“這都是我給閨女攢的,怎麼樣,喜歡不?“大手一抄,就把薛瑾瑜放到了肩膀上,在屋裡一圈一圈的轉,薛瑾瑜一邊驚叫,一邊笑,徐生樸也哈哈大笑著,乾脆將她拋起來,再接住,笑叫聲幾乎掀翻了房蓋。驚動了在後院理事的韓舜華,推門一進來就看見被拋在半空中尖叫的薛瑾瑜,嚇得幾乎暈過去,手握拳捂在胸口,怒喝一聲,“徐生樸!“

徐生樸抓住薛瑾瑜,依舊放在肩頭,咧嘴笑,露出閃光的大白牙。“放心,我手穩著呢,不會摔了她的。“

“你~~“韓舜華臉色白了又紅,胸口劇烈起伏,“要是嚇著了她怎麼辦?萬一失手了怎麼辦?“

“小姨母,我不怕!”薛瑾瑜知道韓舜華是真的生氣了,趕緊給徐生樸使眼色,要他趕緊認錯賠不是。

徐生樸後知後覺,終於發現自己真的惹惱了韓舜華,一邊尷尬的傻笑,一邊腦子裡飛快地思考,一步一步往韓舜華身旁蹭,“那個,媳婦兒,我今天來,是因為聽說清風觀來了個了不起的道爺,扶乩占卜,定陰陽宅,是極有本領的,連欽天監都有所不及。我就送了拜帖過去,結果清虛道爺竟然回了帖子給我,說是明日辰正時分可堪一敘。你看,明日咱們就備上禮物,前去清風觀拜謁,如何?”

“說完了?“韓舜華依舊沉著臉,甩開徐生樸拉她衣袖的手,冷哼道。

“不是,媳婦~~“徐生樸涎著臉貼上前,當著薛瑾瑜的面又不好太放肆,眼風掃過,正看見薛瑾瑜用兩隻小手捂著眼睛,笑嘻嘻的透過指縫看得正開心,被瞪了一眼也不害怕,還吐了吐舌頭。

“既然是明天辰時,那你就明早再過來吧,家中地方狹小,我們孤兒寡母的,也不方便留宿外男,徐千戶,慢走,不送!“韓舜華一擺手,薛餘氏就上前,見了個禮,“恭送姑爺!“

“唉~~“徐生樸見狀,只好順著韓舜華的意,轉身向外走,到了門口,停住身,回頭道“城門寅初就開,我寅時初刻必到,別忘了給我備一份早飯。“

“小姨爹慢走!“薛瑾瑜就坐在炕上,揮著手送客。惹得徐生樸恨恨,心道:'個小沒良心的,也不知道替我說句好話!'

就聽薛瑾瑜接著說道:“也不知道小姨爹是什麼時候來的,這麼匆匆就走了,可曾用過午飯了沒有?這個時候回去,還能不能趕上晚飯?“

韓舜華聽了,想到自己回來之前聽說他沒吃飯,剛吩咐了給徐生樸準備午飯,這會兒怕是剛剛做好,“哎,那就吃完了飯再走吧!“

“真是我閨女,知道心疼人!“徐生樸借坡下驢,馬上命薛餘氏前面帶路,吃飯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徐生樸就敲響了門環,直接被帶去廚房吃早飯,徐生樸也不介意,一口氣吃了兩籠燒賣四個饅頭一大碗臥了四個荷包蛋的雞湯麵,外加小菜無數,只看得田嬸子眼睛都直了,後來跟薛餘氏說悄悄話,從來沒見過這麼能吃的,“就是外面挑腳賣苦力的,也沒這麼大的飯量!“

依舊是老雍軍趕車,薛餘氏跟車伺候,徐生樸騎著匹棗紅的蒙古馬隨行。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就到了清風觀東側偏門前,兩扇黑黝黝的厚重木門大開著,一個面容黝黑憨厚的道人在門前候著,見禮完畢,沿著石階上去,一路青石鋪就的路寬敞平坦,觀中古樹眾多,形態各異,梅蘭竹菊應有盡有,殿堂雕樑畫棟,院中亭臺樓閣,小橋流水,簡直是一步一景,雖然是秋日,樹葉大多金黃,但是配上不老的青松,傲立寒霜的梅菊,還有各種晚開的花卉,簡直美不勝收,那憨厚道人站在正房門外,恭敬的稟報了,就聽見門內一個洪亮的,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方才途徑三清殿,可曾看到上聯:我若有靈,何至塵土處處堆,筋骨塊塊落?如果能對上下聯,便請進屋內一敘,否則,請回吧!“

這老道簡直是不知所謂,這一路只顧著觀看美景,哪裡注意那麼多,徐生樸聞言就要發火。臂膀上坐著的薛瑾瑜卻是一笑:“汝休妄想,須知勤儉樣樣有,懶惰件件無!“回頭對徐生樸大聲的說悄悄話,“道爺這是在說,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那依道爺看,我們此行是有還是無呢?“

“哈哈哈~~“隨著一陣刺鼻的氣味,一個頭髮油膩擀氈,鬍鬚上掛了泥湯,滿臉漬泥,衣袖衣襟油黑髮亮,肩膀手肘膝蓋補丁五顏六色,腰間只用一根麻繩打了個死結,腳上的麻鞋,就剩兩根麻繩掛在腳趾上的邋遢老道,手裡拿著個禿了毛的骯髒拂塵,笑眯眯的,踢裡踏拉的走了出來,雙手合十道:“無量天尊!這個,自然是看要求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