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擦黑,夏北豪和韓拂曉一前一後來到了‘吳集鎮’。鎮子不大,但來往的人倒是不少,騎馬慢步,在一家紅燈高掛的客棧停了下來。

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再看看客棧裡高朋滿座,拂曉就想,這裡定是個四通八達必要經過之地。

殿下就是殿下,自然不會同樓下這些散客一起用餐,上房早就準備就緒。但很是奇怪,房間只有一間,堂堂四殿下竟然摳門到、就定下了一個房間。

當然,拂曉她什麼都不會問。問了也不會改變什麼,又何必費那些口舌呢。

“吃完早點休息。”店小二剛離開,他就說。

“是”她回答。

夏北豪端起飯碗,竟看著拂曉發起呆來。這丫頭,一下午除了說是,沒在說過其它的話。而她那種刻意的樣子,一眼就看出是生氣的,甚至是討厭的。

飯很快就吃完了,拂曉卻站在那裡侷促不安起來,她焦躁的低著頭雙腳用力的搓弄著地面。

“上床休息”他生硬的命令著她。

“啊!”她沒有聽錯吧,這個她絕對不會說是的,即使他是主人,但是她也不會昧著心說是的。

“休息”他聲音更冷了。

“殿下你休息,我不累”就算在凳子上坐一晚也不會和他一塌而臥的,絕不。

“休息”他橫眉厲眼,沒等她反應過來,人再次被他抱起來,扔到了床榻上。

“你你你要幹什麼?我欠的只是你的命,你拿去,其他的妄想。”瞪圓的杏核眼,纖細的手指緊緊抓住衣領,驚慌失措的看著他。

“如果我不要你還命呢?”他竟然面不改色,目不閃躲,欺身壓過來,按住她欲掙扎起來的身體,舞弄的雙臂。

“你你你就算我曾經是你的側妃,那也是假的,假的”這個冰冷的壞男人,欠你的命你可以拿去,但是你這樣欺辱我絕對不行。

“哼……側妃,滾起來。”似乎有什麼東西砸到了他的眼睛,他剛才還算暖和一些的眉眼,這時完全一副想要活吞她的樣子。這種眼神,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明明就是憎恨到骨頭裡的眼神,到底他在恨自己什麼?半天瞪著眼睛,看著他坐了起來。

“你,睡床上。”扔下這句話時,燈芯已經被他吹滅,攤在床上的拂曉看著他那高大身形孤獨的站在窗前。

是,她聽話的就勢躺在了床上,折騰了一天她真的是乏了。可她就是不想閉上那沉乏的眼皮,盯著那個站在窗前一動不動的男人看著。

黑夜裡他的身影竟然莫名的淒涼孤單,他越是不語,越是這麼久久的站成一顆木頭,她越是不想睡去。到底是什麼讓這個男人哀傷,他在想著誰?也許是一個女人,對,他一定在想念一個人,也許是他的愛人或者母妃……至少是一個讓他忘不了,一想起就會心疼的人。可到底是誰能讓如此高傲的男人悽苦難捱、念念不忘呢?當然,絕對不會是她。

“拂曉醒醒”

濛濛中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叫醒,睜開眼在黑暗中一張臉就快貼到自己的臉上。

“雲朵?”沒想到雲朵竟然也在這裡,而那個冰坨子依舊站在窗前,似乎就這樣站成了一塊石頭。

“起來,我們把衣服換一下。”雲朵一邊說一邊脫著身上的衣服。

“幹什麼?”拂曉看著一身男人裝束的雲朵,脫起衣服來竟然是如此之快。

“快點,馬上就要天亮了,一會我和殿下先走,你穿上我的衣服,等我們走了一個時辰之後在離開這裡。”雲朵已經開始扒她身上的衣服了。

看來殿下早有安排,想是那些要殺自己的人一直都盯著他們呢,殿下這招也算是偷樑換柱吧。看來接下的路只有靠自己了,領會了意圖,兩個人很快就換好了裝束。

“殿下,好了。”雲朵轉身背影的樣子,竟然和她有幾分相似。

“嗯”站成石頭的冰坨子終於動了一下,“是時候了,把這個給她”

雲朵接過他手裡的一塊牌子,送到了拂曉的手裡。

“這是進宮的令牌,拿好,”雲朵抓著她的手,看著她。“小心”

“嗯”沒想到這麼快又見到了雲朵,但是馬上她又會離開。

“殿下我們可以走了,”雲朵狠力的握了一下她的手,轉身看著依舊背對著兩個人的殿下。

“嗯”他依舊不回頭,即使就這樣離開,他也沒有再回頭看一眼黑暗中的拂曉。推門,雲朵最後一次回頭看了一眼拂曉扣門,兩個人消失在黎明的前夕裡。

聽著樓下兩個人離去的馬蹄聲,只是少刻,就聽見又有幾匹馬蹄的聲音急促的離去。原來這一路上一直都有人在跟著他們,好在殿下早有準備。如果殿下親自送自己就是為了引這些人離開,那麼白天在湖畔被黑衣人截殺他又怎不會想到?

難道他也只是為了故意引出黑衣人,而讓她一個人去找水?或者說,他也許一直就在周圍看著她,看著她為了活命逃入水中?看著她在湖水裡拼命的掙扎?不,這太可怕了,怎麼會這樣?一個人怎麼能這麼冷酷無情,就算自己是他的一顆棋子,難道自己首先不是一個人麼?她的生命對於他來說是什麼?緊緊只是利用的工具?誘餌?

真的不要在想了,拂曉你的命是他救的,你只要記得這些就好了。至於其他的,你還能期望什麼?他並沒有允諾你什麼,一切都是你為了報恩,自己願意的。如果你後悔了,那就走啊,反正現在也沒有人看著你,你怕什麼?

不不,拂曉是不會做個背信棄義的小人,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是他想要的,她就會去做。她不要在欠他的,這種債她欠不起,她身體裡流著的倔強和尊嚴都不會讓她這麼做。

吃過早飯,剛好一個時辰。一身男兒裝束倒是讓店小二撓了半天的頭,好在都是見過世面的人,自然不該問的就不會問了。

棗紅馬已經被雲朵騎走,還好殿下給她準備了一批緞黑馬,騎上竟然是如此的溫順。不敢耽擱,上馬她就揚長而去。

一路還算是順暢,傍晚時分終於趕到‘臨夏’城,一進城就急急找到了和王后接頭的‘泰和客棧’換上女裝,坐上馬車一路向王宮駛去。

遞上令牌,早有一個粉衣宮女等在哪裡。下了馬車的拂曉一邊跟著粉衣宮女,一邊觀察著她。這宮女年紀不大,有一雙靈慧的眼睛,纖細,還算周正的臉上,多了一份不該這年紀有的沉悶。她一路無語,只管低頭引路。拂曉猜她和曾經的自己一定不是相熟的,也難怪,自己這一消失就是好幾年,只怕和自己相識的宮女早就嫁人了。

七七八八一通亂拐,似乎這個宮女只撿一些無人的路來走,總算在這七拐八拐的廊庭高牆中來到了一處極盡奢華的宮殿口,不用想,這一定是王后的宮殿,只見門匾上赫然幾個大字“朝華宮”。

“王后在等姑娘呢。”看著停下步子四處觀望的拂曉,小宮女催促著她。

這一聲,讓拂曉醒過神來,自己差點就漏了陷。以前自己一定對這裡極熟悉的,可剛才自己那眼神,定然是讓這小丫頭看出了什麼。

“這好多年不回來,真是想念這裡。”她緊跟著小宮女進到‘朝華宮’裡。

“姑娘說的極是,”小宮女腳步急促,王后定然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快去通報,拂曉姑娘到。”小宮女對著迎面而來的一個太監說。

“拂曉姑娘回來了,”太監聲音興奮的對著裡面喊著。

“拂曉沒想到你還活著,呵呵呵,真是太好了,快,王后和太子都等急了。”中年太監滿面春風的看著她。

“好久不見劉公公,一切還好”自然,這劉公公是王后身邊的紅人,雲朵那丫頭不會不告訴她的。

“好好好,多謝姑娘還惦記。”說話間,劉公公已挑起門簾,剛要抬腳進去的拂曉,被一個楞衝出來的人嚇了一跳,諾諾的後腿了幾步。還沒等她反過神來,一記響亮的大嘴巴子狠狠的打在了她的臉上。

她怒目微抬的看著這個突然竄出來的男人,眉眼處,竟然和冰坨子有一分相似,只見他滿臉怒氣,破口大罵。

“你這該死的賤貨,你是想看著本太子死掉麼?讓你取個藥,竟然消失了這麼久,我還以為你死了。”他更加肆無忌憚的怒吼著。“你死了倒不打緊,賤命一條,可是本太子的命你耽誤得起麼?”

這就是雲朵口裡的太子?第一眼就被他打的這麼措不及防,看來自己真的是低估了這王宮的深度。看著他怒氣不消的樣子,大有一口吞掉她的樣子,拂曉心裡暗暗嘲笑,真是白瞎了這幅皮囊,竟然給了這種蠢貨來糟蹋。

“藥呢,我的藥呢?”他急不可耐的逼近她。

拂曉橫眉冷對著他,如果不是為了那個冰坨子,她現在就想狠狠的揍這個蠢貨一頓,定要把他打成豬臉狗頭。

“問你呢,藥呢?不會是沒拿到吧?”他眼珠子就要掉下來,拂曉真的懷疑這個太子,他今天是不是又到了犯病的日子,是不是該找個人把他圈起來好好的治治。

“我要見王后”從不會在這樣的人面前落逃,即使他是太子又如何。

“轅兒住手,讓拂曉進來。”一個女人嚴厲的聲音從裡面傳來。推開太子他僵硬的身體,拂曉不屑的挑起門簾走了進去。

殿上珠簾後一個女人高高坐在上面,不想也知道,定然是王后。

“拂曉參見王后,”她伏地跪拜。

“起來吧,”王后竟然沒有生氣,“沒想到你還活著,看來那個夏北豪並沒有傷及你的性命,”

“四殿下怎麼也得顧忌王后您的面子,畢竟奴婢是您欽賜的側妃。”這些話自然雲朵教了她多次。

“呵”王后輕笑,“現在他還忌憚我幾分,那是因為王上還在,我還是這‘臨夏’的王后,只怕有朝一日王上不在了,我和太子的命都要折在他的手裡。”

“他算個什麼東西,能讓母后如此忌憚。”太子怒氣匆匆的走進來,兩眼依舊惡狠狠的看著拂曉。“藥呢?”他質問她。

“稟王后,奴婢已經把藥帶回來了。”說著話,她從懷裡摸出一隻小巧的黑漆木盒,呈了上來。

“藥!”太子哪裡還等得及,幾步竄到拂曉身邊,一把奪過木盒,開啟,一顆硃紅色的藥丸躺在紅色錦緞上。

“沒想到你竟然真的拿到了藥王的藥,起來吧,拂曉。”王后語宣告顯歡愉起來。“你回來也好,有你在身邊我心裡也踏實不少。”

隔著珠簾,拂曉隱隱看著那竟是個嬌小的女人,她的聲音很是甜美,想是人也定然長得很美。如此溫默的女人,那冰坨子卻如此的憎恨她,雲朵也說她心機太重,難道真的如他們所說麼?

但自己此時才回來,王后好像並沒有責怪的意思,難道從前的自己和她的關係真的很不一般麼?可是這太子對自己的態度,又似好不到那裡去,這一對母子到底唱的什麼戲?當然,這只是剛剛的開始,到底誰說的更真,也許牟海巖那句話才是對的:看見的不一定是真的,聽見的也會是假的,只有用心去感受,才會看清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