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有個問題要問你,”蕭辭換了一個坐姿,讓自己舒服一點,“你為何要維護我?秋長說的並沒有錯,我確實沒有救冬安。”

夏四囁嚅了半天,揪著自己的衣角,最終才像是下了決心一般,“我相信師父,如果能救得了冬安,肯定會去救他的。既然沒有救,那就是說明,師父在這件事情也是無能為力……”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不願意說出“師父無能無力”這幾個字,雖然事實的確是這樣。

蕭辭聽了之後,緊緊皺著眉頭,聲音也嚴厲了許多,“今兒我便再告訴你一個道理,在這宮裡,人人都是為自己而活,不管做什麼說什麼都是為了自保。你以後萬萬不可無維護誰,萬一那人有個三長兩短,你便會跟著遭殃。還有以後,你要只為自己著想,只為自己考慮,學會自私,更不要替誰去說話,聽明白了麼?”

“可是師父,”夏四雖然被師父的厲聲嚇了一跳,但他還是鼓足了勇氣,反駁道:“我維護您是因為您對我有恩。您今天冒著風險救了我,我都看在眼裡。我覺得,人也應當學會報恩,不然以後還有誰願意幫助你呢?”

“看來你近日長進不少,還學會跟我頂嘴了。”蕭辭挑了挑眉毛,並沒有生氣,“也罷,你說的也不無道理。只是,在這裡,你有的只是恩客,都是把你當成玩物一樣的人,又有誰會幫助你呢?會有恩於你呢?”

“師父您啊,”夏四說道。

“呵。”蕭辭輕笑,眉眼間有些舒展,神色也有些輕鬆了。“以後可不許在外人面前說起這一番話。對於那些大人們,要怎麼讓他們高興怎麼來,切不可忤逆他們。”

蕭辭從未想過,自己的這番作為能為他們所理解,也不指望他們能感恩戴德。他只是順從自己心裡的意願,做一些舉手之勞的事情罷了。

“夏四謹記師父的教誨。”

“你這娃娃領悟的最快,比秋長和冬安強了許多,”蕭辭頗有些欣慰,“改日師父出門時給你捎帶些好吃的點心。”

“多謝師父。”

說完,夏四告退了。

之後蕭辭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在沾雪閣的這麼多年以來,他知道,大家都一樣,一直信奉著只為自己著想的真理,所以在這裡,人情冷漠,縱然你有恩於別人,也不見那人會報答,指不定還會反過來在背後插你一刀。

然而,這個初涉人情世故的娃娃,卻把這事看的通透。不過也是因為他不曾接觸過這個人情複雜的宮闈,才能說出這麼天真的一席話罷。

對於這樣的話,付之一笑就好,還是不要當真。

畢竟終究還是隻有自己不會背叛自己。

蕭辭正沉思的時候,秋長過來了,想來心裡還是不甚暢快,想要來這裡發洩一番。

“你是故意的罷?故意將冬安送給那個色太監。”秋長用的是肯定的語氣,彷彿認定了蕭辭就是要這麼做。

還不等蕭辭回答,秋長繼續說道,語氣裡滿滿的冷嘲熱諷,“那個老太監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將我們一個個送進虎口?是讓你少接些客?還是能幫你贖身?”

“都不能,但是我能過的舒坦一些。”

“就為了能過的舒坦一些,你就把冬安遭受那樣的罪?”秋長實在是理解不了。

“不將冬安遭罪,那遭罪的指不定是你。”蕭辭好整以暇的看著秋長,指出來這一點,“不過我也不會讓他將你帶走,畢竟你性子這麼剛硬,萬一惹出點什麼麻煩,到時候我也不好收場。所以只能是冬安。”

果然,秋長的臉色有點變了,“你都能救下來夏四,一定也能救下來冬安。”

“嘖,”蕭辭有些好笑,“都來這裡這麼些時日,你為何還是這般天真?你以為事情真像你想的這般簡單?”

“就算天真,那也比你這個居心叵測的人強上幾千倍。”秋長辯白道,但是這辯白似乎毫無用處,反倒顯得十分蒼白。

蕭辭收起笑臉,變得面無表情且冷漠異常,“你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這是個只有居心叵測才能存活下去的地方。這便是這裡的常態,你不服氣,你發洩都沒有用。你們雖然喊我一聲師父,但我們之間的師徒之情少的可憐,所以送你們出去的時候我不會猶豫。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既然如此,我為何還要繼續任你做師父?”秋長的臉色鐵青,似乎十分氣惱。

“現在可由不得你,你只能任我當師父,也只有任我當師父,你才能活命。”蕭辭淡淡的說道,“你以為我願意收你這個不聽話的娃娃當徒弟麼?根本不想。但是我沒有別的選擇,你也沒有。都到現在了,你還沒有明白這個道理麼?身在沾雪閣的人,根本做不了自己的主。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活下去,居心叵測的活下去。”

蕭辭故意加重了“居心叵測”這幾個字,希望能夠點醒秋長。不能否認,這個最不懂事的娃娃卻是讓蕭辭最為掛心的。但不管他怎麼磨破嘴皮,這孩子都無法理解在這裡的生存法則,也是讓蕭辭有些頭疼。

“你這娃娃,不撞南牆不回頭。三番五次的說這番話,你還是不能領悟。也許吃點苦頭,撞了南牆,就知道了。”蕭辭說這番話的時候,雖然語氣平淡,但多少有些很鐵不成鋼。

“我情願吃些苦頭,也不想變成你這樣的人。”秋長咬牙切齒道。

“隨你。”蕭辭淡淡的吐出這兩個字。

想來發洩,想將蕭辭嘲諷一番,但卻反被他訓斥一頓,秋長心裡不平,但也無法,只能憤憤離開了。

蕭辭依舊坐在原來的位置上,怔怔的出神。教過不少徒弟,但讓人如此頭疼的還是第一個

第二日清晨,冬安被人抬著送了回來。他的神智已經有些模糊,身上遍體鱗傷,大大小小的都是淤青和泛紅的傷口,一看就是被各種工具折磨的不輕。而且說是抬著,其實更像是拖行。

夏四還有秋長聽到訊息之後,紛紛過來檢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