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在沿著小吃街一路掃蕩後，柳英子被一街頭賣藝者吸引了目光。

是一男一女，兩人都衣著破舊，女的撫琴，男的吹簫，周圍偶有人駐足停下聆聽，柳英子並不懂音樂，不知他們技術是否高超，只覺得很好聽。

走近去看，才發現他們面前放著一張寫了字的紙，原來二人是兄妹，家中富足，只是前段時間遭遇變故，便進京投奔親戚，誰知並未找到，無奈之下只能以這種賣藝的方式籌錢生活。

不管故事真假性，好歹人家沒用乞討的方式要錢，也是憑的實力，柳英子便留下了一錢銀子。

“走吧，去別的地方逛。”她本想要離開，誰知卻發現聞歧路定定的看著那對男女。

“小胖子！你是喜歡琴還是蕭？”柳英子用手肘頂了他一下，他這模樣，很明顯是看中人家樂器的。

“琴和蕭都很好，不過我更喜歡琴。”聞歧路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哥，你嘞？”柳英子問柳辰風。

“都不喜歡，我只喜歡武器。”柳辰風如此回答道。

“走，去買。”現在那些體育用品在學堂賣的很好，柳英子現在不缺錢。

“好！”柳辰風高高興興打算去挑喜歡的，孃親給他挑的殺傷力太小，也該換了。

“英子，不用了。”聞歧路卻是拒絕的。

“怎麼了？你不是很喜歡嗎？”柳英子剛看他那模樣，應該是很想要的。

“太貴了。”自己欠英子的太多了。

“沒事啦，喜歡就買，我爹以前是將軍，現在降官了不也是個總兵嘛，不缺錢。”柳英子從來就沒考慮過錢的問題，自己現在有源源不斷的收入，就算沒有，那還有老爹頂著呢。

不過從聞歧路角度考慮他不願意花自己太多也有道理。

“你要覺得過意不去，那等以後長大賺錢再還我就可以了，走吧走吧。”柳英子拉著他打算去找個樂器店看看。

然而聞歧路怎麼都不同意，柳英子也不好勉強，三人便一起去武器店，看柳辰風想買什麼。

“哈，柳英子，好巧哦。”他們前腳剛進店，長亭後腳跟進來，假模假式拿起武器看。

“你也來選武器啊？”柳英子看破不說破。

“嗯，一起吧。”這個聞歧路明顯不是什麼好人，他要在旁邊看著才行。

“等我哥挑完武器就要回家了。”這個柳英子不是說假話，他們出來玩確實不會太久，剛剛沿街吃東西已經花了很長時間，現在差不多要回去了。

“嗯，那也可以一起走走，順路。”長亭要親眼看到柳英子進府才能放心。

“丞相府跟我們可不順路。”柳辰風抬頭看了眼長亭，意圖太明顯了。

“我覺得順啊。”只要他想去，哪裡都順路。

“嗯，那就一起唄。”柳英子並不反對，一起走一段路而已，自己沒必要因為取消婚約的事而躲著長亭。

等付好錢，幾人出門後，便見到了守在門口，神色不自然的聞伯庸。

柳英子低著頭趕緊走，現在最怕的就是他了。

出乎意料，他並沒有跟過來，柳英子這才鬆了一口氣。

然而她高興的太早了，長亭可是他的好基友，自然要幫他的。

因此在路上，長亭有意無意將話題引到柳英子的朋友上。

“要是問其他的，我可以告訴你，但是要問夏雨荷，我是不可能說的。”柳英子也不拐彎抹角。

“為什麼啊？伯庸這個人不差的，家世相貌都不錯，而且是真心的。”

“不說就是不說嘍！不許總問！”柳辰風擋到他倆中間，將柳英子和長亭隔開，要是讓別人知道他穿女裝，他會被恥笑的，而且要是聞伯庸知道自己喜歡上了男的，說不定要氣到吐血。

“你與其來我這探聽訊息，不如勸聞伯庸早日放棄吧，別怪我不近人情，夏雨荷沒有他想的那麼好，他倆是不可能的。”真是傷腦筋，一見鍾情什麼的也太坑人了。

“你們在說什麼？”聞歧路雲裡霧裡，怎麼只有他一個人在狀態之外？

“為什麼他們不可能啊，有志者事竟成，說不定夏姑娘會被他感動的，至少給他們一個接觸的機會呀。”長亭還在盡力幫好友說服柳英子。

“她已經和人定親了，而且很喜歡對方，不希望有其他追求者打擾，所以抱歉，我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話說到這個份上，聞伯庸也該放棄了。

“好，我會跟他說。”原來伯庸心心念唸的夏姑娘已經名花有主，長亭也不好再打探訊息了。

到了柳英子家門口，幾個人也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不久之後，就到了觀世音菩薩聖誕日。

柳英子一家自然還是和往常一樣，要去寺廟燒香禮佛，貢獻香油錢。

因為節日的關係，來這上香的人很多。

柳英子和柳辰風在菩薩像前跪拜，但心不在焉，偷偷看周圍。

辯機大師正在和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太太說些什麼，一個小沙彌掛著淚珠匆匆過來，在他身邊耳語幾句。

這個小沙彌柳英子認識，是夢參的小師弟。

既然來了這邊，柳英子也想了解下七秀現在的情況，以前七秀常來寺廟，這裡的和尚都認識她了，應該可以問到。

在小沙彌走出去的時候，柳英子也拉著柳辰風很快跟過去。

“小和尚，我問你點事。”柳英子攔住他。

“施主請問。”這小沙彌現在雖然心裡難過，但有人來問事，他也不能怠慢，該有的禮貌不能少。

“記得七秀嗎？你知不知道她現在的情況啊？”柳英子希望她能如願逃出去。

“七秀姐.....真的很好。”小沙彌頓了頓，又掉下幾顆眼淚“但是她已經不在了。”

“不在了是什麼意思？”柳英子睜大了眼睛，應該不是她想的那個不在吧？

“她嫁的人霸道的很，對她非打即罵，任意踐踏，嫁過去沒多久，七秀姐......就被凌辱致死了。”小沙彌說到這，再也忍不住，眼淚就跟斷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柳英子腦袋嗡的一聲炸開了，七秀難道逃婚失敗被抓回去了？凌辱致死，她父母怎麼會捨得讓她嫁給一個這樣的人？

七秀在生前有多絕望啊，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那人還不珍惜，讓她承受著精神和肉體雙重摺磨。

“夢.....夢參師兄，他.....他知道這個訊息後，吐出一口血，臥病在床半個多月，現在.....現在也危在旦夕了。”小沙彌淚流滿面，再也繃不住自己的情緒。

柳英子失魂落魄跟著小沙彌去見了夢參。

剛進房間，就聞到很大一股藥味。

夢參俊美的容顏如今蒼白不堪，正安靜的閉眼躺在床上，陽光透過窗邊的樹葉撒在他的臉上，留下斑駁的影子。

許是因為節日的緣故，其他僧人出去接待香客，所以現在只有兩個哭成一團的小和尚在床邊守著。

夢參面容安詳，似乎並沒有被嘈雜的聲音打擾，在層層光影的照射下，他就像是個神祗，好似一不小心就會離開，回到屬於他的世界。

“師兄，你一定要撐住啊。”身邊的小沙彌聲音哽咽的跪在床邊，緊緊握住他的手。

夢參緩緩睜開眼，眼神空洞的望向窗邊，彷彿透過窗子看什麼東西，他語氣沒有任何起伏，“我的時間不多了。”

其他將死之人，眼底怎麼都有些對人世的留戀，而他，沒有。他有的，只是平靜，或者說，死寂。

房間裡除了小沙彌的抽泣，再沒有其他聲音。

柳英子眼睛直直看著夢參，他對七秀也是愛的深沉吧，否則怎麼會在知道她去世的訊息後就病了。

只可惜，再也不會有這樣一個女孩，閒下來的時候就跑到寺廟，巧笑倩兮喊著，“小和尚，我來聽你講故事了。”

突然，夢參綻開笑容，輕聲說了一句，“好。”便滿足的閉上了雙眼。

“師兄？師兄？”他身邊的小沙彌搖了搖他的手臂，見他沒有反應，便伸手探他的鼻息，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瞪大了雙眼，似乎是不敢相信，“師兄.....去了.....”

柳英子沉默的走出房間，任由眼淚往下落，那個好字，或許別人不知道什麼意思，但她卻是知道的，夢參用生命最後的時刻，回答了那個問題。若有來生，你不為僧，娶我可好。

不過，七秀已經聽不到了。

“妹妹別哭。”柳辰風給柳英子擦乾眼淚，紅著眼將她抱在懷裡。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柳英子很難受，心臟彷彿被人狠狠捏住。

雖然她不是整件事的主人公，但她見證了夢參和七秀快樂的時光，也看到了他們明明互相喜歡卻無法在一起。

如果真的有來世，希望他們只是普通人，出生在幸福的小家庭，可以找到彼此，相伴一生。

這件事讓柳英子頹然了很久，等到臨近聞歧路生日，她開始忙起來，才沒有再想七秀和夢參的事情。

三月二十五，這天本是學堂月休，不過柳英子還是把聞歧路約出來，將一把紫檀木製的琴送給他。

“英子，這.....”聞歧路看到那把琴的時候很驚喜，明顯很喜歡。

“給你的禮物，生辰快樂，只要喜歡就好，其他的不用多說。”柳英子知道，聞歧路不想用她的錢，所以直接堵住聞歧路後面的話。

而柳辰風則是給他送了一塊玉佩，也是上好材質做的，通體溫潤，剔透晶瑩。

“謝謝你們。”聞歧路紅了眼眶，連他孃親都不記得他的生日了，沒想到柳英子和柳辰風還記得。

“誰讓你是我兒....朋友呢！”柳英子是把他當兒子，不過這種話不好說出口。

四月中旬，皇宮突然傳旨，讓柳如正官復原職，儘快趕往邊疆。

原來是西胡族的人，他們是邊境的遊牧民族，一直與隱月王朝有貿易往來，只是隨著實力的增強，西胡族人這兩年不太安定，開始想要吞併邊疆幾座城，時不時騷擾，如今戰爭真正爆發。

西胡族雖然人口不多，但那裡的年輕人身高體壯力氣大，又善於騎馬作戰，現任大將軍不敵，已經損失幾座城池，滿朝文武早朝皆議論此事，柳如正這個年少便立下無數戰功的人自然是被推舉出來。

席雅茹一直都是跟著柳如正形影不離，這次自然也是。

“英子，辰風，你們喜歡京都嗎？”柳如正問兩個孩子。

“京都還可以，但不喜歡皇宮。”在自家爹面前，柳英子就直說了，沒有遮遮掩掩，“皇宮是個藏汙納垢的地方，永寧仗著自己是公主，為非作歹，而皇帝更是，溺寵無度，說是爹爹辦事不力，降了你的職位，其實就是記恨孃親維護我，抽了永寧一鞭吧。如果你們要去邊疆，我也不想留在這裡。”

“好，爹爹知道你意思了。”柳如正沒想到女兒有如此洞察力，竟然跟他想的一樣，其實因為那樣一件事降他的職，也確實寒了他的心，但忠君是他的職責。

英子剛剛那番話，可是大逆不道，“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說了。辰風，你呢？”

“我也不喜歡，爹孃，你們去哪，我們就去哪。”柳辰風還想去邊關見識一下呢，那大漠孤煙直的景象可比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吸引力。

“我帶你們去找外祖父。”柳如正其實早就打算好了，他不想孩子們在京城孤孤單單，他會跟皇帝請職，攜帶家屬前去，只是畢竟戰爭危險，所以先將他們託付給小茹孃家人照看，到時候就算得勝，他也不想再回來了，就戍守邊關，不回這勾心鬥角的地方。

“好呀！”柳英子還沒見過外公呢，她也想看看邊關的景色。

柳辰風就更高興了，他對邊疆心馳神往已久。

因為情況危急，在第三天，柳如正就已經整裝待發，率領著五萬多人去往戰爭前線。

當日，皇帝帶著很多大臣前來送行。

一道小身影竄到柳英子馬車旁，輕聲叫喊她的名字。

“長亭，你怎麼來了？”

“戰場多危險，你留下來吧。”長亭一點也不希望她離開，戰爭快則幾個月，慢則幾年呢。

“爹孃都離開，我在皇城又沒有其他親屬可以依靠的，而且我不是去戰場，是去外祖父那邊。”長亭能過來送她一程，她很感動。

“你可以住我府上，我爹也會對你好的。”

“我又不是你家媳婦，傳出去多不好。”

“你就是我家未來媳婦啊！”在長亭心裡，早已經把柳英子劃分為自己媳婦了。

因為長亭時常偷偷注意柳英子的一舉一動，他的朋友也預設了他和柳英子的關係，甚至管他叫“窺妻狂魔”。

“打你哦，亂扯，好啦，快回去吧，我又不是一輩子不回來。”不過就是去外公家住一段時間，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作什麼？

看著長亭三步一回頭依依不捨，柳英子有些無奈。

聞歧路趕來的時候，隊伍已經啟程離開了。

他跑出城外很遠，卻終究還是沒有追上。

對他最好的人離開京城了......

失神的往回走，停在柳府門前許久未動。

“聞公子。”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出門看到他，便打了招呼。

“嗯。”這人他認識，之前被狗咬上，就是這個老婦人照顧他。

“小姐囑咐老奴，若是見到你，帶你去一個地方，她說你去了就知道了。”婦人在前面帶路，在一個裝修精緻的店鋪門口停下。

聞歧路走進去，老闆接待了他。

“你就是柳小姐的朋友吧？她讓我把這封信交給你。”店老闆對門口的老婦人有印象，所以這孩子應該就是聞歧路了。

聽到是柳英子留下的信，聞歧路立刻接過，小心翼翼的把它拆開。

“小胖子，我要去外祖父家住一段時間，就不能在身邊保護你了，要自己加油哦，要是有人欺負一定要反抗！店老闆與我有合作關係，每月盈利五五分成，如今我走了，這些錢你就幫我代拿吧，有喜歡的東西就買，想學什麼就請師傅，應該是夠的，別捨不得用，要真想感謝我，就讓自己過得開開心心，這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要越來越優秀哦！珍重。”

柳英子沒有用華麗的詞藻，也沒有故意煽情，但聞歧路卻心口一陣苦澀，手捧著信輕輕靠在左胸......你所說的，我會做到。

下部叫《嫡女如珠》，想看的可以搜一下，是長大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