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月掛枝頭,時間如梭,等醒來時已近子時,她閉眼靜靜躺著,身上蓋著一件衣袍,衣袍下,她的手使勁捏了捏收集來的細小石指。

為了趙冕他們,唯有一試。

假裝熟睡翻身,正好對著身後值守的兩個女子,她們雖然還在警惕的觀察四周,但是疲倦之色早已湧上眼皮,禁不住會打盹。

孟之薇瞅準機會,按照趙鍶教的辦法,運起內力向她們脖頸扔出石子。

她們沒有一絲功夫,根本經不住初學者的點穴,下一刻就失去知覺靠在一起。

心中默唸,對不住了,我不能那麼自私,將快樂舒服建立在你們這麼多人的性命和苦難上。

躡手躡腳起身,將寫滿字的白布放在睡的地方,順手拿起早已備好的四塊布巾走向樹林深處。

她們將馬車藏在離路邊五十步的林子裡,之薇從四匹馬中挑了一匹,利落的在馬蹄上捆上軟布,背起長劍,在臉上點了兩顆黑痣,抓起馬鬃翻身躍上馬背,輕輕夾起馬肚,馬兒很明白的邁起步子繞過她們往林外走去。

沒過多久,一匹白馬就載著孟之薇往廷洲城奔去,先往東行進了一段路,她希望能遇到逃脫的趙冕他們,可惜最終希望落空,此時城門緊閉,她思索片刻,再次上馬往北奔去,只因不想侍女們阻止她。

離開城門還有近三個時辰,她只有在離北門二里遠的樹下休憩,此刻的她精神飽滿,目標就在眼前,心中不禁細細思量著救人對策:先去布絡閣救了姐妹兄弟們,然後帶著他們去俊王府救趙冕,那時肯定已打草驚蛇,能易容離開就分開走,不行就硬闖,然後先帶著人馬往西南方向逃,權仲奕忙著登基肯定無暇顧及我們……

---*----

十里林

小陶起身先發現了情況,“糟了,小姐走了。”

聽見喊叫聲,女子們紛紛醒來焦急互相叫醒。

“小姐將蘭兒和惠心點穴了,怎麼辦?”

“啊,我們如何向主子交代啊?”

不過一會兒,她們已亂作一團,這時,一人發現了留在草葉上的白布,“小姐留了信。”

幾人湧上去看向寫滿字的白布。

姐妹們:

趙冕同你們對我的大恩大德,無以為報,也不是幾句多謝就可表示的,只有來生再報。我非忘恩負義的人,不能為了自己的私利丟掉你們姐妹的自由,丟掉你們主子的性命,如是那般我又有何開心可言,與之相比寧願被監禁終身。知道你們有命在身定然不肯放了我,所以,我偷偷溜走了,這樣你們就不會為難。

切忌尋我,權仲奕不會傷害我,待我回去還可救了你們主子。別耽擱,一路往西南走,去雷容部落找雷容郡主,她可收留你們。

孟之薇

“怎麼辦?”

一個侍女問道。

剩下幾人面面相覷,毫無辦法。

--*---

清晨卯時,北城門大開,一個臉有頑痣的瘦高劍客牽著馬兒走進廷洲城。

劍客不敢耽擱,急急往廷洲大街趕去。

街上依稀見著幾個行色匆匆的百姓和一隊四處巡邏計程車兵,稍微低頭躲過士兵們的視線,氛圍冷清肅蕭,但這不是劍客關心的問題,沒有發現張貼榜畫、沒有發現四處搜尋計程車兵,這對於她來講就是最好的訊息。

來到布絡閣附近,發現並無異常,客棧緊閉大門,周圍不見一人,更別提見到站崗放哨的侍衛了。

難道權仲奕沒發現?

劍客在馬廄繫好馬匹,輕手輕腳從後門進了客棧。

大廳四處散亂著被砸爛的桌椅,地上滿是破碎的瓷片和飯菜,木欄被砸斷了幾根,很是狼狽的歪倒一旁,櫃子裡的所有酒罈被摔碎一地,早已揮發的酒水不見蹤影,只留一灘灘酒漬染黑了地板。

看著自己的心血被人這般糟蹋,她眉頭緊蹙心痛不已,不過此時已無暇顧及客棧,只要人沒事就好。

焦急的她三步並作兩步,不過一會兒就將四層樓的布絡閣翻了底朝天,可是,除了早已破敗的客房,一人身影都沒見到。

“啊!”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

她心中一喜,是竹釋,他在樓下。

那桑雲、沁心她們……

飛快從二樓飛奔下來,剛至樓梯拐角,樓下一幕讓她剎住了腳步。

幾十個凶神惡煞的黑衣士兵押著四個人將大廳塞得滿滿當當,不出所料,被押的幾個人正是桑雲、沁心、竹釋和……趙冕,而人群的後面,有一個四人抬的黃色錦布靠椅,椅上坐著的正是之薇熟悉又懼怕的人--權仲奕。

他一身華服,明亮雙眸、俊挺鼻樑、微微上翹的雙唇正用力抿起,手肘輕輕彎曲靠著扶手,修長手指抵住額頭,目光緊緊的盯著早已目瞪口呆的孟之薇,猶如暗中窺探的豺狼。

“閣主……”

“之薇,你怎麼……”

對於她的突然出現,他們四人驚詫不已,使勁扭動著想掙脫束縛,誰知士兵幾個皆是彪形大漢,用盡全力對於他們不過是縛雞之力。

華服男子薄唇微啟,自信又雍容的笑容刺痛了她的雙眼,扭過頭不再看他,望著趙冕四人狼狽的模樣心疼不已。

“怎麼樣?沒事吧!”

聽見之薇的問話,桑雲趕緊搖頭,“別擔心,閣主,我們沒事,兄弟們也沒事。”

趙冕使勁推搡旁邊計程車兵,轉頭卻用正常無比的語氣問道:“你這丫頭,為什麼去而折返。”

望著早已沒了前日尊貴模樣的趙冕,頓時愧疚不止,“對不住,趙冕,我不能丟下你們!”

“她是對的。”忽然,一個清朗的男聲在身後響起,男人忽然笑起來,笑容坦蕩卻藏著幽深的邪氣,“否則,你們的命就沒了。”

“你這個無恥之徒,她回來,你就不會殺我們了嗎?”趙冕望向女子,髮髻散亂,臉上的汙漬將髮絲沾在一起,淒涼觴痛,眼中情緒紛繁,只是緊緊盯著她,“之薇,他是騙你的。”

高高在上的男人眼中火光跳動,突然勾勾小指,一旁隨侍見了,很是明白的衝上前去,高高舉起右手往美男子的臉上揮去。

“啪啪啪!”

下一刻,趙冕臉頰瞬時出現了紅紅的手掌印,嘴角溢位血滴,鮮紅在白皙的臉上顯得那麼突兀,讓人不忍直視。

“俊王,舒服嗎?”

“夠了!”隱忍許久的女子爆發一聲怒喝,早已緊握的拳頭終於出手,掏出清早未用完的石頭往隨侍身上招呼而去,三顆石子砸在他手肘、脖頸、膝蓋。

隨侍的手腳被打得暫時失了知覺,“撲通”跪下來,他的身前正是被他折磨的趙冕。

趙冕眼中一驚,最終化為濃濃的感動,目光幽然的望著這個奇女子。

華服男子大笑起來,“莩兒,趙鍶沒傳錯內力給你,你使起來比他管用。”

聽他對趙鍶的戲謔,戰場上趙鍶被他折磨的一幕在眼前重現,直覺不想與他繼續談論那個用情至深的男子,因為在他面前說起都是對趙鍶的侮辱。

“夠了,權仲奕你可是個大忙人,有話直說吧!要怎麼才肯放了他們。”女子大喝阻止他再說下去。

“放他們?”男子眼中精光閃現,手放下來,慵懶的背靠軟椅陷入深深沉思。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甚至都可聽見沙漏的“簌簌”聲兒。

男子忽然不懷好意的笑起來,“放也倒是可以,有個條件。”

“別答應他!”

幾個聲音同時響起,言語中透露著焦急不安。

男子狠狠瞪視身前的人質,提高音量,語氣帶著不容拒絕的威脅,“你要想好,這些人可惹怒了我,不答應的後果只有一個,就是幫他們還有你布絡閣的其他兄弟、趙冕寵愛的男人們一起收屍。”

早已不期望權仲奕有一絲絲善良的心思,好像聽一番正常不已的話,女子英氣十足的問道,“什麼條件?”

“很簡單,與我回去,擇日大婚,做我大正國的皇后,而他們?待你出嫁即釋放,不僅如此,還會重新修繕布絡閣,讓布絡閣產業遍佈整個大正國領土。”

女子好似早就猜到答案,點頭同意,“放了他們就好,至於第二個所謂的好處就免了。布絡閣就地解散,桑雲你們記住,利洲大陸所有閣中兄弟姐妹從此不再是閣中人,布絡閣從今日起將不復存在。”

“不,不……閣主。”

桑雲、沁心幾人眼中帶淚,大喊阻止道。

之薇認真的看向她們,眼中帶著不捨和無奈,“切記按以前我們說好的遣散兄弟姐妹們,每人發一筆銀兩,要夠大家過無憂的日子。”

看著閣主的語氣如此堅決,桑雲只有含淚答應。

女子轉頭望向權仲奕,冷冷說道,“既然沒了布絡閣,就不需要你為它做什麼了,我要換另一個條件。”

“什麼?”俊俏冷血的男人挑眉問道。

“這段日子好好待她們,如再次出現毆打、侮辱、虐待之事,我們的交易取消。”

男子冷笑,“莩兒真是一如往常的稚氣啊!現在都什麼時候還同奕哥哥講條件。”

女子握緊手中長劍,眼神愈加堅定,鏗鏘有力的說道:“如不同意並做到,我就自盡在你面前。”

“不……”聽到“自盡”二字,她們被嚇得睜大雙眼,被縛了手腳的她們唯有大聲阻止。

男子放在扶手上白皙修長的手指一抖,面上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眼神專注的望著木階上挺身而立、瀟灑決絕的女子,腦中思索著話語的可能性,過了許久,終於點頭淡淡說道:“我答應你。誰要虐待他們,將受剝皮之刑。”

雖說想不到權仲奕會用到“剝皮”如此殘忍又冷血的懲罰,但是,只要能保桑雲、趙冕他們無事就好。

-----*----

桑雲、趙冕、其他布絡閣姐妹兄弟和他的孌童們在孟之薇面前被帶走了。

屋內只剩了權仲奕和她。

男子冷冷說道:“莩兒,想不到你真的要離開我!”

語氣中帶著一種偽善的難以置信。

女子無所謂的笑了,“這是我倆心知肚明的吧!既然決定留下,希望你能遵守約定,別傷害我的人。”

“你的人?”男子突然提高了音調,“包括趙冕嗎?”

“總之,你答應了的,別忘了。”之薇不想與他糾結於這個問題。

男子怪異一笑,“好的,答應了莩兒就要做到,不是嗎?只是沒想到莩兒魅力這麼大,趙冕這種“好男風”之人竟然都對你念念不忘,居然還捨命相護,越來越覺得你這個皇后找對了,呵呵呵呵。”

聽著刺耳的笑聲禁不住皺起眉頭,“還不回去嗎?”

“回,怎麼不回。你先回林府,一個月後,待登基大婚典禮過後再入宮。”

她只是聽著不說話,此刻已經無所謂待在林府還是皇宮了。

這時,一個男子急促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報……”

還未等他倆反應,已經衝進門來,望著眼中帶著危險、冷懍的主子,他嚇得跪地哆嗦,“屬下知錯,驚擾到主……主子,請……原諒。”

小僕人很不巧的撞到了槍口上,正逢權仲奕心情不好還無從發洩,“說了多少次別驚咋呼喊,下次再犯,就地仗斃。”

“小的不敢了,不敢了。”

男子眉頭皺起,不耐煩的說,“好了,起來,有話快說。”

僕人四處看看,試探的站起身來湊到權仲奕耳邊一陣嘀咕。

權仲奕臉色微變,目光轉到孟之薇身上,小聲問僕人道:“在哪兒?”

僕人壓低聲音,“城外東北百里地外。”

“嗯,來人,你們送小姐回府。”

上來七八個有武架子的彪形大漢,跪地授命。

“你們可要記住,她如若再次失蹤,你們提人頭來見。”

“是!”

幾個士兵語氣平靜的齊聲答道。

男子走下椅轎,慢慢朝女子走來,身上的美玉環佩發出清脆悅耳的撞擊聲,俊若仙人、面帶笑容一步一步走來。

一個侍衛見狀大步上前護衛著主子。

權仲奕走至跟前,抬起女子下顎,故意曖昧不止的放緩語速,“今日奕哥哥有要事,莩兒先行回府乖乖休養等著做新娘子。”

孟之薇沒反抗,順從的讓他握住自己下巴,抬起美目,冷淡的瞥他一眼,“權仲奕,我不是你的什麼莩兒,她早已死了。不知道你為何要逼婚嫁娶,這可是一國之母,你不怕我做出什麼不合適的舉動惹人笑話嗎?”

男子眼中怒火躥起,面上卻要裝作若無其事,只是手指更加用勁,女子如玉的面板霎時被捏得發紅,男子曖昧的靠近耳畔小聲說道:“無所謂你是不是她,你只是個擺飾,一個趙鍶在乎的擺飾,一個作我準太子妃的擺飾,我要讓天下看看,無論是國家還是女人,他都不能從我手中奪走。至於你要做什麼丟臉的事,我權仲奕不怕,莩兒連男人都找了,還有何懼?”

聽他此言,孟之薇突然心生一計替趙冕他們報仇,故意輕勾媚笑,“男人?哼,的確,還不止一個。人多了去了。”

男子眯起雙眼,眼中透著危險,“什麼意思?”

她冷冷笑道:“這要問問你那些守在林府的好屬下好兄弟,我嘛?該摸的摸了,該親的親了,被天下人知道你這皇后還被下屬……還真是奇恥大辱。”

“什麼?”男子怒喝的聲音在屋內迴響,緊緊握拳,不過一刻,剔透明亮的雙眼就變得血絲四溢、渾濁不堪,溫和陽光的外表霎時露出陣陣煞氣。

“我會查清楚。”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他狠狠甩下一句話就飛快轉身下了幾層木階往屋外走去,錦袍瑟瑟生風,隨著他的離去,縈繞四周的濃郁香味也散去。

孟之薇望著他倉惶逃走的背影冷笑不止。

他以為能羞辱於我,我定翻倍返還。

回想離去前他狠戾的眼神,她知道那些無恥的野蠻士兵們活不成了。

至於她為何如此篤定那些士兵們會承認欺辱過自己,因為當時侍女眾多、士兵也很多,又有誰能清楚的記得當時輕薄了誰,既然做了必然會心虛,權仲奕一旦問起,他們為保命必然趕緊認罪。

那等待他們的只有一條路……就是死。

她也曾經殺過壞人,但是一次用計陷害這麼多士兵還是頭會兒。

一向視生命為貴的孟之薇此刻沒有猶豫和懊悔,很輕鬆的將那些大兵們送上了斷頭臺,只因女子們衣衫不整、頭髮凌亂,被他們在大庭廣眾下一起欺辱的場面多少次一幕幕在眼前閃現,早已成夢魘的心中印記總是要有個交代的。

她心中默唸,“趙冕,他們欠的債終歸要還。”

此時,一個彪形大漢走到跟前,“請小姐上轎回府。”

女子剛邁出步子,突然想起什麼停了下來,冷冷說道:“我還要去個地方取點東西,然後再回府。”

“小姐需要什麼,卑職去準備。”

“什麼都不需要,我只是要自己的東西。”

“請小姐贖罪,主子專門吩咐……”

女子眉頭一皺,“我只是取貼身的東西,就算你主子在,如我要堅持,他也不得不同意。而且,我要救的人都在你們手中,還怕什麼。”

高大士兵眼睛咕嚕一轉,略略猶豫,最終同意。

--*---

之薇在他們的看守下來到了元親王府,望著依然如故的六散硃紅大門,心生悲涼。

推門而入,只有一個坡腳的老人守在院中,他看見是士兵們進來就沒敢阻止。

她穿過王府往蘭苑走去,剛至蘭苑就被眼前一幕氣得怒氣飆升。

整個蘭苑花圃中的蘭花都被連根拔起扔得橫七豎八,到處是泥土和蘭花的葉片。

慢慢俯身撿起一株紫色蘭花花蕊放在手心,閉起眼睛落下一串淚水。

這些都是趙鍶珍愛的,沒能護住它們,還被毀壞成這般模樣,我如何對得起趙鍶。

身後一個士兵與同夥大聲調笑:“趙鍶還假裝風雅,一個戰神喜歡這些花花草草,不招人笑話嗎?”

旁邊另一個士兵碰他手肘,遞著眼色望著前面女子的背影做手勢,“噓!”

彪形大漢囂張跋扈大聲喝道:“怕什麼嘛?都被主子打敗了,有何忌諱。”

女子出其不意的轉身,緊緊的盯著大言不慚計程車兵,目光如冰,冷了周圍空氣,幾次想啟齒卻無從開口,只是安靜的望著八個士兵,就像俯視眾生的神。

眼神像極了某人,這讓歷經戰爭洗禮計程車兵們怔住了,背脊陣陣發麻,還想要說的侮辱的話卡在喉嚨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忽然西風吹來,送來一陣沁人心脾的花香,清香雅緻讓人忍不住深吸口氣。

女子勾起唇角冷笑,“你們說元親王技不如人,那你們敢光明正大的與他對決殺場嗎?你們敢不用奸計、陰謀、兵器,與他拳手相搏嗎?”

幾個士兵們面面相覷不敢作答。

她滿意的望向他們,“你們別再跟來,我既然答應了就不會逃跑,我取了東西速速就回。”

剛邁出兩步,一把銀色大刀出鞘橫在她身前,“我們與小姐同去。”

之薇環顧四周,淡淡說道:“就在這個被你們嘲笑的花園中,元親王布了不下二十種毒藥,我長期服解藥自然不懼,你們跟了來,一旦中毒,七日後暴斃可不要怪我。我並無解藥,如果你寄望於權仲奕會拿那些珍貴藥材救你們,那還真的幼稚可笑。”

說完就執拗的往林子深處走去,腳步堅定決絕,士兵們不敢追,只有不甘心的等在蘭苑門口。

沿著林中小道走了一會兒,熟悉的閣樓在眼前出現,所有一切都沒變,還是那個院子、還是那個湖,還有閣樓上的書齋、臥房,就像他還在這兒一般。

情不自禁腳步加快,鼻子一酸,眼前的景物變得模糊起來,好似又見到了遠遠站在外廊上眼中只有她的男人,好似又見到了後院的那張躺椅上熟悉的人,好似又見到了溫暖深邃的熟悉目光。

最後,她跑了起來,雖然知道不可能,卻好希望老天開開眼讓他就在屋內,為了這個願望成真她寧願獻出一切。

推開臥寢木門,“吱嘎”聲響起,房內依然整潔如新,床榻平整,連一個坐印都沒有,屋內還是淡淡男人香,只是那個男人卻不知到哪兒去了?

遠處傳來悠揚的鐘鳴之聲,不禁驚醒了恍惚中的她。

那些人還在外面等著呢?

不敢多耽誤,她又向樓上書齋走去。

站在門外等了許久不敢推門,她好希望裡面迎接自己的是熟悉的懷抱。

閉眼推開,一股淡淡檀香撲鼻而來。她苦笑,果然不在,因為他的周圍都會有一種說不清的花兒清香。

忽然想狠狠嘲笑自己,權仲奕正全國搜捕他的蹤跡,以趙鍶睿智怎會傻到躲在自己屋內。

整個蘭苑幽靜得嚇人,蟲鳴鳥叫聲都消失了,岱箐也不在這兒了,突然想起趙鍶與岱夫人關係極好,難道岱夫人隨他離開了?

不禁酸楚,趙鍶,為何你為何多次救我於危難,然後又獨獨留下我。

任由臉頰掛著消散不去的淚滴,來到書案前,扣動墨硯。

“咔嚓”一陣聲音響起,身後牆壁機關開啟。

果然,它們還在。

從屋內找了一塊錦布,將四塊石鏡小心翼翼的取出,又找了幾件趙鍶的衣物一起包在錦布內。

它們是趙鍶尋了二十載的夢。現在蘭苑的毒陣還未被權仲奕破解,但是遲早他們會闖進蘭苑、破壞機關,她不能讓它們被奪走破壞,所以,今日特意來帶走它們。

總有一日,待趙鍶回來,他必然要尋回石鏡。

---*---

回到林府已是酉時,曾經以為以後的日子將是自己孤伶伶度過。

剛進屋,一個人影已撲過來抱住她。

因為速度太快,根本來不及反應,只知道這個懷抱很熟悉,有著淡淡薰香味道。

驚訝的推開這個人,“你怎麼還在林府?”

看到這人額頭纏繞的白布和右額角隱隱露出的血色,她有些發怒,“權仲奕找人打你了?”

這人只是面帶微笑的望著孟之薇,看向門口的侍婢欲言又止。

孟之薇將她們趕出去關上門,她才湊至耳旁小聲說道:“小姐走了沒多久,蓮兒約摸你們已出城,就偷偷送宣兒出了府,剛回來準備取東西走,豈料權仲奕突然趕來,我來不及逃跑,而且想為你們拖延時間,索性撞桌腳暈倒,也有個說辭。”

聽蓮兒說完,她不禁背脊陣陣涼意。

因為她知道蓮兒這在兵行險招,如被權仲奕認為她是協助自己逃跑的幫兇,定會將她就地正法。

輕撫她額頭的白布,小聲問道:“還疼嗎?”

蓮兒無所謂的搖頭,握住她的手,“幸好我沒走。當日曾擔心如果趙冕的計劃失敗,小姐必然會被軟禁,到時孤伶伶一人在權仲奕手中,沒人接應沒人知道你的情況,那時該如何是好。於是,我留下的第二個原因為了保證他營救失敗後能騙取權仲奕的信任而留在小姐身邊……”

她輕聲打斷,眼中帶著隱隱慍怒,“蓮兒想過沒有,如果我沒回來呢?如權仲奕將怒氣發在你身上怎麼辦?”

“待塵埃落定後,我再尋機會逃出這兒。”

幾句話讓她心中暗自一驚,想不到平日安靜不善言辭的蓮兒竟然想得如此周全,這種果敢驍勇實在像經過專門訓練的。

不過,這些已不是她關心的問題,無論蓮兒有怎麼的過去,都是為自己赴險入危的好屬下,最終只是嘆氣,“算了,你沒事就好,權仲奕沒把你如何吧!”

“他進來前,我已推開窗戶,將屋內弄凌亂,綁住自己手腳,然後撞暈過去。”

蓮兒的安排的確環環相扣毫無漏洞,權仲奕會認為她被捆了一天,身邊一直有趙冕的人看守,目的就是墊後有個照應,他的突然到來打亂了趙冕的步調,那人就將蓮兒打暈後逃走。

“蓮兒的計策真是完備!當日為何不同我說。”

“小姐會覺得危險,不會同意的。”蓮兒臉色微變,有絲苦笑露在唇邊,“至於計策完備?因為曾經有人同蓮兒說過,救人者必須要比害人者還心思慎密、陰險多詭,這樣才能猜中害人者的想法。還有為達救人目的,要隨時做好赴死的準備……”

發現她眼中隱隱閃著的情緒,有悲傷、失望和……思念。

孟之薇猜想,難道是她心中的男人。

最後決定不再詢問,主僕倆坐在椅子上,想著心中的人,謀劃著下一步的出路。

----*-----

回到林府已七日,權仲奕從沒出現過,據說是在忙碌登基和大婚的事,而且婚前見面是不吉利的,索性他就沒再來,但是,每日都派人向府中送些補藥、好吃好玩的,孟之薇從來都不正眼看這些“好東西”,只要想起他冷血殘忍的模樣就再也欣賞不下去。

唯一值得高興的事兒是兩日前蓮兒告訴她,那隊曾經看守門外計程車兵被斬首示眾了,罪名是目無尊上。只是他們死後卻被權仲奕追封大正國開國勇士,聽說是曾經戰功顯赫。

想不到他們竟然是對權仲奕有大功的人,這讓她更加不安,對於功臣都能隨意斬殺,又有誰是不敢殺的,待他登位大統,是否會掀起一場浩大的腥風血雨。

此次回來後林府並無不同,除了一樣,權仲奕加強了守衛,無論是大門還是花園都有士兵守衛和防巡,也包括了她住的閣樓。

“小姐,他們守在門前真是礙眼,我們說話、做事都不方便,想要逃出府就更難了。”蓮兒一邊服侍孟之薇梳洗一邊不耐的抱怨道。

女子披著及腰的青絲,透過半掩的窗戶縫隙甩過毫無感情的目光,像與自己無關般淡淡說道:“無所謂,既然被他捉回來,那囚禁在哪兒?哪些人看守都是無關的事了?”

聽出女子語氣中的怪異,蓮兒握著梳篦的手停在半空,小心翼翼的問道:“小姐沒事吧?”

女子變了臉色,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能有什麼事,蓮兒就是多心。”

調笑的日子過得很快,她們都以為今日會如往常一般過得無聊和平常,想不到竟然來了不速之客,而且居然是兩個,這就註定了今日的不平常。

午後有些炎熱,知了在窗外大樹上百無聊賴的大聲鳴叫著,樓前的池塘中偷偷冒出了十幾只荷花花苞,初夏無風,陽光炙烈,閣樓四周站著十幾個侍衛,他們安靜的站在太陽下,就如木雕一般面無表情。

透過大開的窗戶,就見一個女子沉靜的坐於案几前握著書冊認真的看著,身後一個侍女正為她輕輕打扇,風很輕生怕將書頁吹亂。

突然,響起敲門聲。

女子眉頭微蹙,眼神冷淡,“誰?”

“稟小姐,二位夫人來訪,已在門外恭候多時。”

“夫人?”

蓮兒湊近耳畔小聲說道:“聽說權仲奕有兩位夫人,可能是她們。”

女子冷笑出聲,“還未入宮這些女人就找上門了嗎?哼,後宮如狼似虎,她們要這個位置送給她們就是。”說話空檔目光從未離開書冊,話說完還是準備對門外的人不理不睬,翻了一頁紙,發出清脆優美的聲響。

本來就不想嫁給權仲奕,更無暇與他的後宮女人們爭寵邀功。

誰知門外的兩個女人不請自來,碎步慢搖邁步進屋,一個熟悉的嫵媚聲音響起,“她們說錯了,我倆不過是妾侍,姐姐才是夫人,下月我倆將被封為嬪妃,而姐姐將登上鳳位母儀天下,無論何時我倆都會任姐姐馬首是瞻。”

她抬起頭來,就見兩個女子已站在了跟前,前面的女子一身紫色錦裙,肩披淡紫色煙紗,領口開得很大,依稀可見裡面白粉豐滿的胸脯,女子眼帶桃花,美眸閃爍,額頭寬闊,圓潤的臉蛋很有福氣像。跟在她身後的女子鵝黃色薄綢羅裙,袖口領口用金絲鈕釦住,略顯英氣俐落,仍然是那對明亮剔透雙眸,柳葉細眉、粉頰如花,只是此次少了風塵味,與自己更加相像了。

她嘴角含著瞭然、諷刺的笑,“當時猜得沒錯,水銘你果然是權仲奕的女人。”

她倆臉色微變,還是站在前面的鬱靜反應快,趕緊笑笑打圓場,“姐姐別計較,日後都是一家人。”

聽得“一家人”幾字心中不快,孟之薇將目光又放回書上,淡淡有禮實則隔人於萬里之外,“還是叫我之薇吧,你們比我年長,叫我姐姐聽著實在不妥。”

經她這麼一說氣氛難免尷尬,鬱靜嚥下僵硬的表情,又和藹的笑道:“雖我們年長,但尊卑有別,還是應該叫您一聲姐姐,而且今日是夫君責令我倆來給姐姐請安,他說日後同在一個宮中,應相守相扶才是。所以,請姐姐海涵。待姐姐執掌鳳印,有何需要幫忙打理的,儘管吩咐。有了姐姐這個六宮統領,相信要不了多久,皇上的後宮三千就可充盈,皇家子嗣也會開始繁衍。”

“夫君?拿權仲奕來壓我。”她心中暗自嘀咕,鬱靜這一番不亢不卑的話讓她認真的看向這個陪了權仲奕近十年的女人。鬱靜面容平和,一幅善良好欺之相,態度屈卑,但從她看似謙讓的字字句句中無不透露著威脅、警告。

之薇不笨,她自然聽出了箇中端倪,今日是權仲奕讓她們來與自己熟悉,方便以後相處,同時又是來讓她們來向自己展示,作為他的女人應該是怎樣的,順帶著勸服自己心甘情願當他的皇后,警示她天下女子有多期盼皇后之位,讓她好自為之。

但是,鬱靜厲害之處在於一點都沒違抗夫君的命令,很是順從的表達了尊敬和對後位的羨慕,但也在隱隱的向她傳達一個資訊:別恃寵而驕,你不是他的唯一,日後多的是美女嬌娘,多的是為他生育子嗣的妃嬪美人。

雖然她語帶擠兌、嫉妒,孟之薇並不屑權仲奕的特權與寵愛,點頭當是知道了,“今日二位的心意我已收到,權仲奕委與你們重任,必定很忙吧,那就不耽誤你們了,而且我看了一早的書實在累人,想休息了。”

她不想和她們客氣,意思清楚的下了逐客令。

要爭寵去和別人爭吧!

鬱靜神色不太自然,仍然耐住性子的陪笑,“我們馬上就離開,也不敢多打擾姐姐休息。水妹妹,你還沒和姐姐說句話呢?”

在鬱靜的命令下,水銘這才走向前來,盈盈行禮,語氣尊敬而疏遠:“姐姐!”

行禮的女子表情平和,眼中卻帶著濃濃的嫉恨,一般說倆個愛上同一個男人的女人必然對對方的愛恨嫉妒很敏感,之薇並不喜歡權仲奕,卻能感受到眼前陰柔堅韌女人的情感。

於是,她抬起眉眼,冷冷說道:“怎麼?對我不滿是嗎?那你們大可不必來看我,委屈自己作戲給權仲奕看。”

水銘終於沒忍住,哼道:“姐姐心疲神勞是因為相思過甚,您早已盛寵在身,不要再記掛鏡中花水中月才是。”

女子的話字字針對,她自然聽明白了是暗指趙鍶,霎時心生奇怪,外人皆以為她只是權仲奕從民間找回的林莩而已,就算知道她是趙鍶身邊的人也不知道她與趙鍶的愛侶關係,其一,趙鍶行事隱秘,為了她的安全,不會讓太多人知道她與他的關係,其二,準夫人與敵人是眷侶的關係對於權仲奕並不光彩,更不會大勢宣張。霎時,杏眼微眯,皺眉望向長相清秀的女子,“你這話什麼意思?”

看見她緊張的模樣,水銘報復性的笑道:“怎麼?不明白嗎?讓你也感受一下深愛的人不在身側,愛的人心不在你這兒的感覺。你早已有了主子的喜愛,為何還要念念不忘其他男人。”

她神色一凜,“什麼叫心不在你身上?你知道什麼?”

“怎麼還不懂?你愛的人離開後就不再理你了,任由你嫁人生子。還在如此執迷不悟,不知道珍惜主子的愛憐,讓我如何甘心。”

眼見著氣氛愈加緊張,鬱靜慌忙來拉住水銘,“水妹妹,別耽誤姐姐休息了,我們走。”

誰知水銘甩開鬱靜的手,之薇也吩咐道:“鬱夫人在門外稍事片刻,我有事要問她。蓮兒你陪著鬱夫人出去。”

蓮兒點頭受命領著鬱靜去了院中。

屋內只剩了咄咄逼人的二人,之薇冷冷問道:“你可以說了,什麼叫‘你愛的人離開後就不再理你了’,你知道什麼?”

“在戰場這麼多人的面前做出公然勾結和引誘外人的事,還怕人說嗎?如果將士們知道你是林莩,讓主子的臉面擱哪兒?”

孟之薇咬牙冷然的吐出二字,“勾結!”

“難道不是?難道你沒在主子面前抱著趙鍶……”

鍶字剛脫口,就聽到了一個清脆的耳光聲。

頓時,白皙的臉頰上出現了一個紅手印,一向有禮隱忍的孟之薇終於忍不住打了她,“我本就與你主子沒什麼關係,談不上背叛,而且趙鍶容不得你出言侮辱。”

她用了力氣,打得手心生疼,但是這些都不再重要,之薇最關心的是水銘從哪兒得到的訊息,不可能有人告訴她,就算有人告訴她,也沒人弄明白戰場上被捆綁的女子與準皇后是同一人。能知道這麼多戰場細節還清楚之薇底細只能說明一點:當時,作為權仲奕心腹的水銘也在戰場。

心中由冷淡變成憤怒、疑惑,出其不意的平靜問道:“你是不是當時也在奚城?”

她決定試一試,如果水銘沒在戰場不一定知道那兒發生了什麼。

水銘捂住右臉冷笑起來,愈笑愈大聲,本來英氣秀美的臉因大笑而變得有些扭曲,突然,停住了笑冷然的說道:“你很聰明,本來沒打算告訴你的。但是,既然你送了我耳光,我怎麼不還你一點大禮。”

言語中帶著陰森森的味道,讓孟之薇禁不住打了一個冷顫,斂了心神手輕輕扶到案桌上。

水銘放開手,冷笑著將手遮住面部只露了一對眼睛,那對雙眸的眼神瞬間變幻,變得晶瑩有神詭計幽深,一點不像風塵女子的眼神,甚至是不像個女……子的眼神,如此冷酷無情就如梟雄的謀士,而且,還有那麼一點眼……熟。

忽然,孟之薇意識了什麼,心像被扔進雪地,冰冷徹骨,手緊緊拽住桌上的錦布,也握住了書下的東西。

“你是銀面……”

此時的水銘猶如一個男人樣鼓起掌來,冷言嘲諷,“你還不笨,我的確是銀面。所以讓你不要太過得意,從妓院警告到剛才的耳光,按照以往的處事風格,早已同你動手,所有隱忍不過是為了主子。既然知道我是銀面,也不怕告訴你,我們所設的局就是為了對付趙鍶。放眼趙家人,能成氣候的只有他而已,殺了他就是傾覆了整個王朝。但是,要殺他不容易,武藝高強內力無敵滿腹計謀。主子想到了你是他的弱點,而我想到了如何對付他,還一舉滅了鸞孟齊。”

說到這兒,她得意大笑起來,“告訴你吧,我不知嫉妒了你多少年,你憑什麼就有主子喜愛,憑什麼就算時運不濟也有趙鍶幫你籌謀,我嫉恨你,恨你奪了所有人的愛,而我就要出賣生命、出賣肉體、出賣色相,不公平,我恨你。”

說到這兒,慢慢向孟之薇靠近,手指向她,“你看看自己又是什麼的樣子,你以為真的會榮登後位嗎?休想!我,因為戰功顯赫,主子終於接受了我。我得到了想要的勢力、地位和男人,而你,宮中美人眾多,主子遲早忘了你,毫無外戚勢力的你遲早被打入冷宮,而所愛的男人也死在戰場,最終什麼都沒有……哈哈哈哈”

孟之薇已經一身冷汗,並不因為害怕,是因為氣憤,氣憤得有些顫抖,她抬起跳起火光的凝目,聲音冰冷一字一句的問道:“你的意思是,想到如何對付趙鍶的是你?誘我上勾來青樓送圖、黑衣人將我擒住、給我下藥、給趙鍶寫信逼他救我,然後分掉墨軍羽翼、引他入甕、戰場抓我威脅他,還有指使鸞孟齊殺趙鍶……這些都是你?”

周圍的空氣冷如冰窖,水銘禁不住感覺森冷,但是多年的歷練不允許她害怕,緊咬牙關止住近乎顫抖的下顎,裝作平靜的笑,“雖說是我想的計策,不過還要多虧主子賞識,而且整個計劃中的棋子極其關鍵,趙鍶一向不近女色,想引他入甕不容易,同主子說了以後,主子大為高興,很自然的就想到了你,果然成功了。你說,紅顏禍水是不是說你。”

聽著水銘言語中的嘲諷,她不介意,只是臉色變得蒼白,手握案几上的緞布愈加用力,恨不得在上面鑿穿一個洞,壓住心中的怒火平靜問道:“你說的‘所愛的男人也死在戰場’什麼意思?”

眼前笑得癲狂的女子不假思索的說道,“自然是說趙鍶已死!鸞孟齊就是為了殺他才說出他命門所在,如鸞孟齊沒耍詐,就憑那被注與強大內力的長劍插入趙鍶的面門,相信就算神仙也難……救……”

話還未說完,就聽見下肋“噗嗤”一聲清脆的利器入肉骨的聲音。這個聲音如此熟悉,水銘聽了無數遍,不過以前都是自己奏起,此時,卻是別人撥弄琴絃,猶如地獄河畔女子彈奏的勾魂曲,帶著自己步步向陰曹地府走去。

難以置信的張大震驚的雙眼,呆楞的低下頭一看,一把銀色匕首深插下肋,鮮血湧出沾滿鵝黃色的衣裳,一滴一滴掉落在地上紅毯中,霎時融入快得不見蹤影,紅色繡毯猶如張著大口等著鮮血澆灌的妖魔,就像這麼多年的自己,此刻,已說不出任何話,只是痴痴的念著一個字,“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