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前的小醫童,一邊拾藥,一邊道:“你這小娃娃,前幾日才來,怎麼家中哥哥還未好?”

小姑娘緊抿著嘴,點了點頭。

拿好藥付了銀子,小傢伙二話不說邁開小短腿跑,稍不甚便撞在陳媛媛身上。

她抬頭打量跟前的女子,見是那日哥哥的朋友,驚喜一瞬欲言又止又是快速離開。

陳媛媛無奈,只得把人拉了回來。

“你跑這麼快作甚?”

“哥哥高熱不退,這會還等著我買藥回去。”

此話一出,陳媛媛黛眉微蹙,怎麼會高熱不退?

好歹也算搭檔一場,她當即道:“我隨你去瞧瞧。”

說著,三姐弟已是跟著小姑娘快步離去。

一路上,陳媛媛才知皮猴傷勢一直未好,三日前便開始高熱不退。,

眼下的小姑娘名叫雪兒,今年不過六歲。

別看人兒小小的,因為擔憂皮猴,步子快的不行,若不是顧忌他們姐弟三人跟不上,怕是要奔跑而回。

皮猴家亦是在城南,幾人小跑一陣,才知皮猴住在離陳家不遠的護城河邊上。

雪兒一路把他們帶到一條小巷,看著荒蕪破敗的一角,陳媛媛皺眉不已。

有一回洗衣裳,她聽幾個大嬸說過此地,聽說是有一年大水衝上了岸死了不少人,聽說鬧邪,便甚少有人住在這邊。

幾人來到一處破敗的小院,院門站一個小傢伙,看模樣比雪兒還要小上兩三歲。

“雪兒姐姐,你回來啦!”

小傢伙看人回來特是高興,光著黑乎乎的腳丫子就跑過來。

雪兒小小的身子,吃力把人抱起。

姐弟三人跟著進了院子,雪兒剛進屋就喊:“婆婆,婆婆,我買著藥啦!”

這時,屋內一個和童氏差不多年紀的老嫗走了出來。

老嫗泣不成聲:“雪兒,你快叫他們幾個回來,大哥兒怕是不行了……”

話落,雪兒手中的藥已是落在地上,忙衝進屋看人。

陳媛媛也是被驚到,後腳跟去。

只見一張木板床上,正躺著一位少年,少年身上蓋著單薄的被子,盡是碎布頭縫縫補補接連起來。

少年面色青白,唇色紅的可怕,瞧見她來,忽地一笑略是痞氣。

皮猴沒想到陳媛媛會來,虛弱朝她一笑。

“你來我這作甚?”

說時約莫想起自己狼狽的模樣,不自覺把頭瞥了過去。

陳媛媛驚得渾身一顫,自那日之後不過十天,皮猴整個人竟如洩了氣的皮球,整整瘦了一圈。

“大哥!”

雪兒哭著上前,一把將人抱住。

小人兒哭的聲音發顫:“大哥,你身上咋這麼冷……”

皮猴有氣無力一笑,面色青白消瘦,渾身疼的似要裂開。

他似是想起什麼,從一旁的小碟子裡拿出幾個圓圓的餅:“模樣雖不夠精緻,我倒覺得婆婆做的餅比那些鋪子賣的好吃,你們都嚐嚐。”

言罷,已是讓雪兒將餅端給陳媛媛姐弟三人。

餅還沒交到陳媛媛手中,皮猴已是兩眼一翻,暈厥過去。

幾人大驚上前,陳媛媛觸及到皮猴的身子渾身一哆嗦,這怕是人型冰箱,冷的可怕!

她小手已是搭上皮猴的人中,使勁按壓,許久許久皮猴才回過神來。

她連忙大吼:“快快把人背起來,送去看大夫!”

“……”

見一旁的老婆婆光是痛苦流淚,卻是不上前幫忙,她憤怒不已欲要將皮猴背起,奈何被後者拽住衣裳。

“別忙活了……”

“你叫個鬼哦!不許說話!”

言罷,已是把人扛在肩頭。

婆婆心痛不已,見陳媛媛如此,一臉絕望:“沒有銀子,去到醫館大夫也不會收的。”

“銀子呢?”

小丫頭立時哭喊著:“我們有銀子!我們有銀子!你看都在這兒呢!”

陳媛媛一掃小荷包裡的錢,只有幾百文,心涼了一片。

婆婆抹著淚道:“哥兒先頭把錢給了老婆子治病,從衙門回來又先給大夥買藥治病,最後才輪到自己,起初開了幾幅藥,奈何傷勢太嚴重不管事。”

“拖的時日太久,去醫館哥兒又嫌貴,又說以往都是這般挺過來,開了幾幅藥挺著,不想才幾天卻成了這般模樣。”

“都是老婆子害的……若是早些上醫館……”

陳媛媛聽後渾身顫抖,深呼一口氣:“上醫館!”

無力說話的皮猴虛弱搖了搖頭,又是一副等死的模樣。

陳媛媛拳頭握緊,已是邁開步子往前走。

她笑道:“錢重要還是命重要,不是還有我嘛?我不是說過,跟著我混不會太差……”

一旁的婆婆聽後,淚如泉湧,哭的說不出話來。

她亦是不願皮猴這般好好的孩子死去,當即快著步子,和陳媛媛把人扛去醫館。

一行人匆忙來到醫館,幾個小醫童見他們衣著襤褸,忙著把人趕出去。

陳媛媛惱怒不已,小臉怒氣衝衝大喝一聲:“你們當真要見死不救!”

約莫是動靜鬧得太大,裡頭的坐診大夫聽見,忙走了出來。

其中一名老者剛出來,便瞧見怒氣衝衝的陳媛媛,見後者眉眼甚是熟悉,忽地想起是那日深更半夜把人叫醒的陳家長女!

他不禁道:“怎麼又是你這小姑娘?”

見是那日為自己出診的大夫,陳媛媛驚喜不已:“大夫,求您救救他!”

老者一掃面色青白的皮猴,也是不再多問,立即上前翻了翻皮猴的眼皮,又診了診脈,登時眉頭皺的死緊。

“你真要救他?”

“是!”

“那去準備好一百兩銀子。”

大夫絲毫不理會呆滯的幾人,繼續道:“一百兩怕只是個開頭,哪怕現在救醒了他,若是沒有銀子養著,怕是也撐不了幾日。”

“若只是苟延殘喘多活上幾日,也不必再浪費那些冤枉錢。”

話落,婆婆和雪兒已是跌落在地,臉色慘白。

唯獨陳媛媛凜然一張小臉:“大夫,你救他,我給錢!”

少女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盡是倔強與不屈。

“你?”

大夫見她梳著少女髮式,顯然不曾及笄,哪裡的銀錢?

他不由搖了搖頭:“上回去你們陳家,可窮的叮噹響,不是我不救,而是沒錢一切都是徒勞。”